扬州曲家大多名位不显,命途多舛:或终生颠沛流离,蹭蹬功名,场屋不售;或虽名登科榜,却仕途失意;或宦情冷淡,急流勇退。依其身份构成,扬州曲家皆是文人,上至三品高官,下至九品小吏,乃至未有功名但才气横溢的普通文人,几乎遍及当时士人的各个层次。据笔者统计:进士出身者5人,举人出身者2人,贡生1人,监生2人,诸生2人,布衣2人。他们大多接受过儒家正统思想熏陶,用世之心甚炽,却在科举仕宦道路上艰难跋涉,甚至不乏以失意告终者。
未出仕者,如黄文旸少负才名,胸怀利济天下之心,深谙八股为文之道,却屡试不售,年逾六旬,尚为乡试奔波于扬州与南京两地之间,无奈以贡生终,犹自叹“唤我诗人我不甘”[11]。仲振奎才思敏捷,博学多才,然自嘲“不得扶摇力,空燃智慧灯。名场十五度,孤负九秋鹏”[12],命蹇数奇,遭逢不偶,终以监生。沈起凤“才优于命,遇蹇于名”,六应礼部试皆不中,后官祁门教谕,毕生穷困潦倒,靠卖文和作幕为生,晚年“以选人客死都门”。焦循生而颖异,博闻强记,识力精卓,初应童子试即被录为附学生,亦遭遇坎坷,年40,历乡试11次,方告售。北上春试不第后,即筑室隐居乡间,埋头著述,足迹不入城市10余年。朱夰早年有声庠序,却久困场屋,改字号“荑稗”以名志,放情山水,寄志音律。程枚才思敏捷,文章技法娴熟,享有时誉,却弃学业盐10年,为幕僚20年。其余如李本宣高蹈避世,隐居金陵20年。李斗因直质不合时宜,任侠使气,以至穷老。
至于那些虽然“幸运”地登上仕途的其他扬州曲家,或由于秉性耿介,不愿屈己结纳权贵,未能大显身手;或由于宦情冷淡,早早退出仕途。首应童子试即擢为第一,被学使金德瑛誉为“金凤凰”的蒋士铨,连续3次应试被放,直到33岁才中进士。中年弃官买舟南下,隐居金陵。具史官才识的他虽然才名藉甚,被高宗誉为“江右两名士”之一,“利济之怀特殷殷于世”,待乾隆四十三年(1778)再次被起用,也已是凌云壮志消解,有心而无力了。才思敏捷,有“神童”之誉的金兆燕,“独以英辩敏速之才、沈博绝丽之文、腾踔隽上之气倾倒一世,凌轹前修”[13],名重海内数十年,奈数奇不偶,八应会试,近五旬始成进士,宦终不过博士,以病谢归,客居邗上,垂老而贫。凌廷堪识力精卓,早年即被一代大儒翁方纲赏识,名动京师,却“远利就冷官”,官选宁国府教授。仲振履近五旬方中进士,之后作宰南越13年,所至皆有政声,却终以广东南沃同知。仕途荣显者如卢见曾毕竟是少数,不过亦两度起落,晚年因两淮盐引案牵连革职,死于狱中。因此,扬州曲家可谓大多有才无运,空怀拯世济民之胸襟抱负。(www.xing528.com)
与之相较,前代曲家中除两位遗民曲家未出仕,其他两位遗民曲家生卒年和行迹皆不详外,康顺之际的8位曲家,依其身份构成,进士2人,举人1人,贡生3人,诸生1人,身份不详1人。显然两代曲家的身份构成差别不大,但从出仕情况看,明显前代曲家幸运得多了。前代曲家除诸生蒋易外,其他无一例外地有出仕经历:陆舜中进士后,历官至浙江提学;张幼学中举人后,官知县,有政声;吴绮以拔贡生荐授中书舍人,官至湖州太守;汪楫以岁贡生授赣榆教谕,后应博学鸿词科授检讨,修明史;乔莱中进士后为中书舍人,历官至翰林院侍讲、侍读;退耕老农身份不详,仅知官刑部主事;张潮以岁贡官翰林院孔目。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乾嘉盛世中文人的尴尬的生存境遇问题,即随着社会经济、学术文化的发展,乾嘉时期文人数量剧增,即使科举得中,因职位有限,需要候选,其出仕后施展抱负的难度大为增加;与此同时,科考得中的比例也明显减小,这使得许多文人皓首穷经,徒然地把毕生的聪明才智耗费在3年一次的科考中。也正因此,扬州曲家有才无运的悲惨遭际也就不可避免了。
晚清民国初期,因时代风云变幻,随着科举制度的废除,文人仕进之路被堵。后代曲家都曾接受过正统的儒家科举教育。其中徐复辰为举人,官浙江候补盐大使。汪宗沂为进士,官至安徽学政。另3位后代曲家王钟麒、张丹斧、贡少芹名位不高,仅为秀才,但他们以笔从戎,积极从事报业和小说、戏曲创作,其身上依然存有浓郁的传统士大夫意识,表现出强烈的社会批判和对平民大众的人文关怀,传递出改良社会、唤醒民众的思想信号,其对社会民众的影响是润物细无声的,也是潜移默化的。因此他们就不存在务必通过科考以拯世济民、施展一己抱负的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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