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觉得,在人生之路上,与其说我们在走路,不如说是路在“走”人。听上去有些别扭,其实并不费解。大体而言,我们每个人呈现出来的生命形态与当初选择的道路息息相关:我们的视野是随着道路在眼前的延展而获得的,我们的审美是沿路或奇崛或寻常的风光培育的,我们性格的一大部分也是自身一路上承担的职责和扮演的角色塑造的。所以,每当我们回望过去,细细思量,都会产生一种特别的感慨。如果你恰巧是个还喜欢写点文字的人,那么便有幸在一路上留下些可以把捉、值得回味的痕迹。“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时间的“鸿雁”早已飞到不知哪里去了,而留在苍茫雪地上的那点或依然清晰、或已然漫漶的指爪印,却提醒着自己曾经有过怎样的感受和思考。原来你曾这样青涩过,这样坚执过,这样放肆过,一言以蔽之,这样努力过。
当面对项勇义这本凝聚了他四分之一世纪心血的著作《凝望教育》时,我产生了上述的思绪。他“凝望”的是教育,同时也是一个被教育言论所规定和开启的自我。用文艺范儿的话来说,看到这些篇什,仿佛就能看到作者在与教育有关的文字生涯里慢慢生长成的模样。
我与该书作者相识和共事也有近四分之一个世纪了。从刚入职时一起出差开始,我们就经常谈论各种与教育和媒体有关的话题,可以说知根知底,几无隔膜。作者并不是一般意义上喜欢舞文弄墨的人,他写的文章在数量上并不算多,一旦执笔则均系有感而发,思而后得,故而所表达的多是言之有物、言之有据的实在之论。早些年他写的教育观察较多,从微观现象出发,于一人一事中看出教育改革发展的趋势性,往往颇具眼光和识断。如早在上世纪末,当很多人还在抱怨外来务工人员挤占了城市优质教育资源时,他就撰文呼吁政府从更为高远的目标出发,切实解决外来务工人员子女的入学难问题,可以说从月晕础润之中窥见了教育均衡、教育公平的最初脉动。
一个人能写出什么样的文章,归根结底是看他有什么样的价值观,无论那是教育价值观还是新闻价值观。在我的印象中,项勇义所写的新闻报道和教育言论都是很接地气的,立足于教育的现实,不高蹈也不空疏,在文风上也鲜有飘忽、浪漫的表现,更不会像一些几乎是习惯性指责教育的人那样,只会在那儿描画空中楼阁一般的教育理想国。但是,作为教育的凝望者,他并没有匍匐于眼前的现实而不知仰望。因为他骨子里有着一种朴素的也是普适的价值观:教育要让人民满意,教育要使每个人自身获得充分发展。从这样的价值观出发,他写东西的时候心里就始终存有一种教育的“应然状态”,在教育理想的观照下,现实中的缺失也就昭然不昧了。(www.xing528.com)
项勇义在思想趋于成熟以后所写的《办好人民满意教育的若干思考》《教育的改革和发展为了什么》《教育的天平向哪里倾斜》《教育的灵魂赶上来了吗?》这些篇什,持论公允,同时又保持了个性化视角。写过教育言论的人都知道,天下万事各有其理,正说反说都能自圆,是非边际常在几微之间。一些社会媒体的职业言论作者往往取一个现成的容易哗众取宠的角度,挑动公众对教育现状的不满,宣泄一股充满了负能量甚至戾气的情绪;而项勇义的这些文字则坚持用一种清澈的理性,发出主流教育媒体理应发出的铿锵之声。这样的文章是有价值基座的,项勇义把它们归纳为“因材施教”和“有教无类”。这样的价值观和理念看起来很平常,但太多的人在评判教育现实的复杂境况时却有意无意地把它们忽略了。我始终认为,有没有这样的价值观和理念,是衡量教育言说“格”之高下的分水岭。
除了教育言说,这本书中其实还有一些关于媒体尤其是教育媒体的思考。因为每一点思考皆从办报的实际经验中生长出来,所以多有洞见,自不待言。我由此联想到的是作者的身份问题。教育人?媒体人?教育媒体两栖人?其实我很愿意把《凝望教育》一书作者和自己都视为“摆渡者”。教育媒体人不是教师,所以其工作也许算不上金针度人,但因为我们都试图把并不仅属于自己的教育理想、价值观和理念,借助报刊之“媒”、文字之“媒”,传递给更多的师生,故称得上是以价值和理念之舟筏渡人。这是从现实此岸到理想彼岸的摆渡,是从狭小自我到广大他者的摆渡,是从一颗心灵到另一颗心灵的摆渡。每一篇文章,都在拓展精神的疆域。每一个文字,都在渴盼心灵的呼应。我想,作者之所以会把过去文章结集出版,显然不是为了满足一下在今天其实并无多少成就感可言的出版欲,也不仅仅是为了收集一些“岁月的残骸”,更是为了倾听那来自四分之一世纪时光巷道和有缘读者内心深处的回响吧。
2016年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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