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郊师刺杀宣王之心不死,魏国的费将军给他物色了三个刺客,他们分别是魏伯、魏仲、魏叔。魏氏三兄弟形象各异,高矮不齐,公子郊师不太满意,他对费将军皱着眉头道:“费将军,你这次找来的刺客,好像还不如上一次。”
费将军笑了笑,说:“公子试完了再下结论。”
公子郊师先走到魏伯面前,打量着魏伯:一个健壮的汉子,身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公子郊师问:“壮士,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魏伯说:“杀人。”
“我是问,你用什么手段杀人最拿手。”
“双手。”
“能让我们见识一下吗?”
“可以。”魏伯说着,突然伸出一只手,像老鹰抓小鸡似地提起公子郊师轻松举过头顶。
公子郊师在他头顶上惊慌地问:“你……你想干什么?”
魏伯哈哈大笑,说:“这就是我最拿手的杀人手段。”
公子郊师连忙道:“放下我,我领教了……”
魏伯将公子郊师轻放在地上。
公子郊师镇定片刻,问魏伯:“说吧,你想要什么?”
魏伯道:“黄金。”
公子郊师又问:“你想要多少?”
“我双手能拿多少算多少。”
公子郊师答应了他。
公子郊师又来到魏仲面前,他看着这个个子不高,但身材很结实的汉子,问:“你呢,你用什么手段杀人最拿手?”
魏仲答道:“石头。”
公子郊师点头道:“试一试吧。不过,不要冲我来。”
魏仲笑嘻嘻地说:“那当然。”他说着从地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又好像很随便地将石头掷出。
几十步外的一个躲在树后探着头向这边窥视的男子被石头击中,一头倒在地上。
公子郊师身旁一个士兵快步跑过去,弯下身伸手试了试,然后直起身子,高声道:“公子,他死了。”
魏仲啐了一口,说:“废话,被我打中的没有不死的。”
公子郊师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魏仲:“你想要什么?”
魏仲说:“美女。”
“几个?”
魏仲笑着说:“公子也太小气了,几个怎么能够?”
“你说吧,要多少?”
“一百个,有吗?”
公子郊师轻笑道:“给你这么多女人,你应付不了。”
魏仲有模有样地说:“我养过一千匹马,一万只羊,女人与马羊一样,只要会养,没有应付不了这一说。”
公子郊师也答应了他。
公子郊师最后来到魏叔面前。魏叔一副文士打扮,模样很怪,一双小眼睛透着几分狡黠。公子郊师问魏叔:“你呢,你怎么杀人?”
魏叔说:“用舌头。”
公子郊师疑惑不解,同时心生好奇,问:“舌头怎么杀人?”
“颠倒黑白,混扰是非,无中生有,造谣生事……用三寸不烂之舌杀人,防不胜防。”
“可以一试吗?”
“当然可以。”
“你打算怎么试?”
魏叔指了指立在不远处的费将军,低声说:“让公子杀掉费将军。”
公子郊师冷笑道:“你根本办不到。”
魏叔轻刮了下自己的鼻子,笑道:“如果公子是黑白不辨的傻瓜,我就承认办不到。”
“我不是傻瓜!”
“公子不是傻瓜,天下就没有傻瓜了。”
公子郊师从来没有受过如此言语羞辱,他指着魏叔怒斥道:“你太放肆了!竟敢当众羞辱齐国公子。”他对周围的士兵下令:“把他抓起来,割掉他的舌头。”
士兵们手持兵器将魏叔围住。
魏叔慢条斯理地说:“公子,听我把话说完,如果我的话没道理,不用你们抓,我自己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公子郊师看了看他,没好气地道:“说吧。”
魏叔说:“这里不方便,我要对公子单独谈。”
公子郊师本不想再听魏叔胡说八道,但他又想知道魏叔到底要说些什么,便把魏叔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魏叔对公子郊师说:“你知道费将军为何找我们来帮你杀齐王吗?”
公子郊师道:“我做齐王之后,能与魏国永世和好。”
“还有呢?”
“没有了。”
魏叔笑道:“公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费将军的目的不仅仅在于此……”
“我知道,”公子郊师打断他的话,“他们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利用我牵制齐国,即使我当不成齐王,也能拖累齐国,使其无力与魏国争霸。”
“真没想到,公子原来是如此聪慧之人!”魏叔故作惊讶。
公子郊师高傲地冷笑道:“天下任何事,休想瞒得了我!”
魏叔点头奉承道:“那是,那是……”他突然跪在公子郊师面前,边叩头边说:“公子,小人该死,不该欺瞒公子……”
公子郊师一愣,然后问:“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魏叔说:“小人是瞒不住公子的,公子如此聪慧之人,早晚会查明真相,小人欺瞒公子,是自欺欺人。”
公子郊师不由得意,心情也好了很多,道:“你说的很对,你是瞒不住我的,自己说出来,比我查出了好。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魏叔站起身,向前凑了凑,低声说道:“公子,我告诉你的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费将军。”
“我可以保证。”
“庞元帅与秦军之战相持不下,韩国打算帮助秦军,若韩国出兵助秦,庞元帅必败,魏国希望能尽快得到齐国的帮助,庞元帅为此密令费将军,立刻动手杀齐王,让公子尽快继位……”
公子郊师笑道:“我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呢,你说的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公子,你听我说完,关键之处是在后面。”魏叔停顿片刻,继续说:“费将军认为,若杀齐王使公子继位,时间紧迫,又没有把握,他想将公子抓起来送给齐国,换取齐王出兵相助。”
公子郊师冷笑道:“你说谎,费将军若不打算杀齐王,找你们来干什么?”
魏叔说:“他找我们兄弟三人,不是为了齐王,而是为了公子。”
公子郊师一愣:“此话怎讲?”
魏叔道:“他让我们来抓你。”
“他敢?”公子郊师色厉内荏地说道。
魏叔轻蔑地说:“有什么不敢?我那两位兄长的本事公子已经看到了,我大哥力大无穷,专门来抓你的;我二哥飞石无敌,专门对付你的卫士;我三寸不烂之舌,是来劝你束手待擒,别自找麻烦。”
公子郊师神情惶惑,问道:“那……你们为何还不动手?”
魏叔笑道:“方才公子出手如此大方,我们兄弟三人非常感佩,而费将军出手太小气,我们不打算听命于他。”
“你们打算怎么办?”
“只要公子给我们的报酬不变,我们就听公子的。”
“好,报酬不变,你们把费将军杀掉!”
“公子,费将军不能杀,应该把他抓起来,由我们送给齐王,换取齐王的信任后,再杀齐王就容易多了。”
魏叔如此之说,公子郊师对他方才的话更坚信不疑,他怒冲冲走回原处,一指费将军,对士兵们道:“把费将军抓起来。”
士兵们不解地看着公子郊师。
费将军更是如坠雾中,他问公子郊师:“公子,你想干什么?”
“你心里明白。”公子郊师冷笑着,随即对士兵们厉声呵斥道:“你们愣什么?把他抓起来!”
众士兵立刻蜂拥而上,将费将军按倒在地。(www.xing528.com)
费将军大惑不解地看着公子郊师,挣扎着问:“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公子郊师笑道:“不干什么,把你送给齐王,做为魏氏兄弟的见面礼,他们再杀辟疆就容易了。”
费将军愤怒至极,大骂道:“公子郊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卑鄙无耻的小人!”
公子郊师怒道:“你才是卑鄙无耻、忘恩负义的小人呢!我不抓你,你就会抓我!”
“哈哈……”后方传来一阵狂笑,魏叔走到公子郊师面前,说:“公子,你上当了。”
公子郊师一怔。
魏叔说:“我方才是无中生有,费将军是无辜受冤。”
公子郊师立时明白过来,他抽剑在手指向魏叔:“你好大的胆,竟敢戏弄我!”
魏叔笑道:“公子别生气,你不是要试我嘛?我是为了让你见识一下我用舌头杀人的本事。”
公子郊师不快地说:“你……玩笑开的也太大了!”
愤怒的费将军从地上爬起来,上前一把抓住魏叔,抬手欲打,魏伯伸出一只手抓住费将军的手腕,冷冷道:“费将军,要打你应该打齐国的公子,是他要见识老三的舌头!”
魏叔说:“费将军,你不应该生气,而应该为此庆贺,凭我们弟兄三人的本事,一定会搅得齐国不得安宁。”
费将军气哼哼地没理他,抽回手走到一旁。
魏叔径自走到公子郊师面前,说:“公子,你该问我想要什么了。”
公子郊师怒气未消,他不想问,但又不得不问,冷冷问道:“你想要什么?”
“官位。”
“什么官?”
“相国。”
公子郊师冷笑一声,调侃道:“相国可不能无中生有,造谣生事。”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了相国自然就说相国话。”
“如果不称职,我可要罢免你。”
“这是理所当然。”
公子郊师答应了他的要求。
齐宣王的伤日益见好,田忌、孙膑请求出兵袭击魏国边城,除掉公子郊师。宣王不同意,他对孙膑说,若除掉公子郊师,太后将使他不得安宁。田忌认为可以将郊师生擒活捉,这样太后就无话可说了。齐宣王还是不同意,他说公子郊师的脾气他最清楚,宁可自杀,也不会让人生擒活捉。正当君臣二人沉默不语时,孙膑开口说他有办法活捉公子郊师。
邹忌自出使秦国归来后,虽然得到齐宣王的器重,但因未有合适的官职,尚未入朝为官。孙膑的计策就是请邹忌前往魏国边城垂都,引诱公子郊师回国。邹忌为了进一步得到宣王的赏识,欣然答应。
邹忌来到垂都,对公子郊师道:“大王自从被刺,未离开后宫一步,朝中大夫询问大王伤势,王后总说伤势见好,后来我们几个老臣发现田忌与孙膑的行为鬼祟,就买通宫中太医,太医说大王不但伤势不见好转,而且日益加重,太医已经无能为力了。”
“好,相国带的消息太好了!”公子郊师喜形于色,击掌叫好。
邹忌却摇头道:“公子,你先别说好,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们几个老臣估计,田忌、孙膑封锁大王的伤势消息,其中定有阴谋,便派人暗中监视,果不出我们所料,田忌与孙膑正在暗中物色王位的继承者。”
“辟疆无后,我是王位理所当然的继承者。”
“听说田忌在高密找到一个叫继疆的人,说他是先王与宫女生的儿子,他们想用此人阻止公子继位。”
公子郊师脸色顿时一变,愤然道:“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邹忌点头道:“对,如果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公子将无回国之日,更不可能再得到王位。我们这几个曾得罪过他们的老臣,也将死无葬身之地……”他瞥了公子郊师一眼,“为了阻止他们的阴谋,我受这些老臣的委托,冒着生命危险来见公子。”
“我即刻派人除掉田忌、孙膑。”
“不行,田忌、孙膑有军队的保护,一两个刺客奈何不了他们……再说还有一个剑术高强的王后,曹扬就是被她杀死的……”
“那么依相国之意,如何才能阻止继疆继位呢?”
“公子立即潜回齐国。”
公子郊师一愣:“回国……一旦让他们发现,岂不是送死吗?”
邹忌笑道:“有太后在,即使被他们发现,他们也奈何不得公子。”
公子郊师想起上次险些落入田忌之手就后怕,他对邹忌说:“不行,有太后也不行,回去太危险了!”
邹忌道:“公子回国,可顺理成章继承王位;公子不回国,继承王位的就会是那个所谓的继疆。”
邹忌说的也是实情,历代这种以假乱真的王位继承者不乏其人,公子郊师犹豫不决。
“公子,我联络了朝中数十名先王的老臣,大家为了齐国社稷,都愿拥戴公子继位,”邹忌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帛,“这是我们数十名老臣联名写给公子的信。”邹忌将信递给公子郊师,继续道:“如果公子回国,有太后的支持,有我们这些老臣的拥戴,王位非公子莫属……如果公子不回国,我们将无能为力。”
公子郊师和他的谋士们商量再三,他们既不想错过时机,又担心落入孙膑的圈套。思来想去,公子郊师决定先派高将军潜回临淄,想办法见到太后,让太后查明邹忌所言真伪,然后再做决断。
高将军微服来到临淄,装扮成工匠进入王宫,见到太后之后,先代公子郊师行了问候之礼,然后请太后看望宣王伤情如何。曹扬身亡,太后自感窝囊,一直未出寝宫半步,她也想知道宣王伤势,便答应了高将军的请求。
太后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来到宣王寝宫,钟离春将她带到宣王的睡榻前。太后见宣王双目微闭,脸色苍白,不由伤感,毕竟宣王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钟离春轻声呼唤道:“大王,大王,太后来看你了……”
齐宣王无力地睁开眼。
太后俯下身子,轻声问:“王儿,你好些了吗?”
一颗泪珠从齐宣王眼角滚下。
太后伸出手轻轻擦去齐宣王眼角的泪珠,安慰道:“王儿,别难过,你会好的……”
齐宣王无力地摇摇头,又一颗泪珠从他眼角滚下。
钟离春不由轻轻抽泣了一声,随即又极力忍住了。
太后再也忍不住了,浑浊的老泪夺眶而出。
齐宣王喃喃道:“母后,儿不值得您流泪,不值……”
太后不禁动容,道:“王儿,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虽然不是老妇亲生,可老妇是看着你长大的,老妇对你,像亲儿子一样……”
齐宣王说:“不,儿不是这个意思……儿的意思是……儿若一早把王位让给郊师……我们兄弟二人……就不会……闹得你死我活了……”
太后擦了擦泪,真诚地道:“王儿,是郊师做得不对……他回来后,我一定要惩罚他,重重惩罚他。”
“母后……有您这句话……我就……欣慰了……”齐宣王似乎累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王儿,王儿你怎么了……”太后焦急地呼唤着。
齐宣王闭着眼,喃喃地说:“母后……儿累了……想静一静……”
泪水再次从太后眼中流出。
太后回到自己的寝宫时,脸上还带着泪痕,她对高将军埋怨说:“郊师做得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高将军解释道:“公子不这样做,就不可能得到王位……”
太后气愤道:“为了王位,就可以杀害自己的兄长吗?杀害兄长,是不仁,不悌!”
高将军见太后发怒,连忙纠正道:“太后,是公子错了……”
太后指示高将军说:“你回去告诉郊师,叫他立刻回来,跪在他兄长面前,请求他的宽恕,否则,老妇饶不过他!”
高将军马上回到魏国的垂都,将太后的话转告公子郊师。公子郊师这才对邹忌所说深信不疑,他立刻带着魏氏三兄弟和高将军秘密返回临淄。公子郊师先将高将军等人安排在宾舍,然后自己进宫去见太后。郊师跪在太后面前请求太后饶恕,太后眼中闪动着泪花,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喃喃地说:“郊师……你让母后想死了……”
公子郊师一把抱住太后,哭泣道:“母后,以后儿再也不离开您了!”
太后抚摸着公子郊师的头说:“你可要说话算话……”
公子郊师信誓旦旦道:“儿说话算话,永远不离开母后!”
太后想起了躺在睡榻上的奄奄待毙的宣王,擦了擦泪,对公子郊师说:“你赶快去看看你的兄长,他已经不行了,你跪在他面前,求他宽恕,直到他死……这样,祖庙里的父王才不会怪你,朝中大夫才会原谅你。”
公子郊师哭着走入宣王寝宫,一边走,一边道:“兄长,兄长,兄弟对不起你……”
公子郊师走到齐宣王的睡榻前不由愣住了。
宣王不在睡榻。
“郊师,擦去你的眼泪!”身后传来一威严的声音。
公子郊师回过头,一脸疑惑。
只见齐宣王和钟离春站在他身后。
齐宣王不屑地道:“寡人厌恶虚心假意的哭!”
公子郊师这才明白过来,气急败坏道:“原来……你在欺骗我!”
齐宣王道:“不是欺骗,是计谋,这一计叫调虎离山。”齐宣王说着拍了拍手。
十数名宫卫从帷帐后走出,将公子郊师团团围住。
公子郊师惊恐地指着齐宣王说:“你……你若杀我,母后不会饶过你!”
齐宣王冷冷一笑:“寡人不杀你,寡人让你永远不见天日。”
按:“调虎离山”是三十六计的第十五计,此计的意思是:诱敌离开有利之地,然后使其就范。孙膑用此计,诱骗公子郊师脱离魏国的保护,只身回到齐国,轻而易举将其抓获。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欲擒故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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