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郊师逃至魏国边城,朝思暮想着东山再起,他一边等待庞涓大军归来,一边操练军队。这一天,公子郊师带着几个卫士到郊外树林中练箭,箭靶是一个身穿齐王衣服的草人。公子郊师说那草人就是齐王,他连发几箭,箭箭命中“齐王”胸膛。卫士们连声叫好。
这时,一个散披着头发、目光如剑的汉子从树林中走出来,嘲笑道:“胆大包天的人以射虎为生,胆小如鼠的人才以射草为趣。”
公子郊师打量了一眼那汉子,问:“你是何人?”
汉子径直走到公子郊师面前,道:“胆大包天的人。”
“你知道我是何人?”
“齐国的公子郊师。”
公子郊师微微一笑,指着草人问:“你知道我射的是何人?”
汉子道:“那不是人,是草。”
公子郊师不屑地笑了笑,说:“荒野无知之人,不懂不为怪,我所射的是齐王辟疆。”
汉子轻笑道:“呵,齐王辟疆在齐国,这只是一堆草。”
公子郊师有些不快,冷冷道:“现在我心情不算坏,你赶快走开,否则,一旦我心情坏起来,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汉子笑了笑,道:“我既然是胆大包天的人,就不会害怕你的恐吓。”
“给他一支剑。”公子郊师对一旁的卫士道。
卫士将剑递给汉子。
“我不用。”汉子看也不看,没去接。
公子郊师拔剑在手:“你可别后悔。”
汉子回应道:“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后悔。”
公子郊师挥剑向汉子砍去。
汉子并不躲闪,轻笑地看着公子郊师。
公子郊师的剑在汉子头顶上方止住。
“你为何不躲闪?”说着,公子郊师收回了剑。
“我何必要躲闪?胆大包天的人,不怕死。”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杀,但我不怕。”
“别怪我妄杀无辜,是你逼我杀你!”公子郊师说着,再次挥剑向汉子砍去。
汉子仍轻笑地看着公子郊师。
公子郊师的剑砍下,汉子胸前的衣服被剑划破,鲜血流出。
“好剑法!”汉子叫赞道:“多进半寸,我命休矣;少进半寸,不见鲜血,的确好剑法!”
公子郊师再次审视着汉子坦然自若的脸,拍手称赞道:“是条汉子!壮士,你愿意跟从我吗?”
汉子笑道:“跟从你干什么?射草为趣?”
公子郊师绷起脸,说:“我说的是正事。”
“你的正事应该是夺取王位吧。”
“今日射草习箭,就是为了来日夺取王位。”
“公子一只弓,能打败孙膑的十万大军吗?”
“我有庞涓的支持,他有三十万大军。”
“庞涓正与秦国人激战,能否回来,还很难说。再者,他即使回来,以疲惫之师,也难以战胜孙膑。”
“照你这么说,我没希望了?”
“不,还有一个人可以帮助你夺取王位。”
“何人?”公子郊师好奇地问。
“曹扬。”汉子平静道。
“曹扬是何人?”
“就是我。”
“你?”公子郊师疑惑地看着他,“你能够打败孙膑?”
曹扬道:“我虽然不能打败孙膑,但我可以帮你刺杀齐王,齐王一死,公子便可名正言顺地继承王位。”
公子郊师问:“王宫高墙深院,卫士防守严密,你如何能杀得了辟疆呢?”
曹扬自信地道:“越高墙深院,如履平地;杀宫中卫士,如宰羔羊。”
公子郊师觉得好笑:“壮士,你的志气可敬,可你的话未免说的太大了。”
“公子不信,请看……”曹扬话音未落,纵身一跃,落在高高的树杈上。
“好身法!”公子郊师不由赞叹。
曹扬随手折了一段树枝,又落回地上,对郊师道:“你再看。”他对站在一旁的卫士们说:“拔出你们的剑,一起上。”
卫士们看了看公子郊师。
公子郊师说:“上吧,让他知道你们的厉害。”
卫士们挥剑向曹扬砍去。
曹扬一边轻步躲闪,一边以树枝代剑,向一卫士刺去。
一个卫士中“剑”倒在地上。
又一个卫士也中“剑”倒地。
公子郊师看得目瞪口呆。
最后一个卫士也被曹扬刺倒在地。
公子郊师兴奋地挥拳道:“好,太好了!得一壮士,胜似十万大军。壮士,请受我一拜!”公子郊师说着向曹扬施礼。
曹扬也不回礼,对公子郊师道:“公子,我们该走了。”
公子郊师对躺在地上的卫士们大声说:“一群笨蛋!还躺着干什么?赶快起来,跟我回去!”
曹扬淡淡地对郊师道:“他们永远也起不来了。”
公子郊师一怔,仔细看了看地上的卫士,卫士们已经死了。他气愤地拔出剑,指着曹扬怒道:“你,竟敢杀死我的卫士!”
曹扬道:“刺杀齐王,除你我外,不应该让第三个人知道,若透露风声,就难以得手了。”说着,随手将带血的树枝掷出。
树枝深深插入远处草人胸膛。
公子郊师心中暗自高兴,曹扬正是他所盼望拉拢的人,他对曹扬说:“说吧,你的条件。”
“公子继位后,将我刺杀齐王之事刻在临淄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上,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公子是因为有了我曹扬,才得以继承王位。”
“你要的太少了,我还可以给你高官、厚禄、美女、城邑。”
曹扬笑了笑,道:“公子可听说过专诸与要离的名字吗?”
公子郊师点头道:“儿时我就听说过,专诸鱼腹藏剑刺吴王僚,要离断臂刺庆忌,那都是名留百世的英雄。”
曹扬道:“他们为了什么?不也是一个名吗?高官、厚禄、美女、城邑都是粪土,唯有一个震惊天下的名字,才能永垂不朽。”
曹扬这番话,让公子郊师对他更是佩服不已。
自从齐国军队收复边城,太后三番五次以死要挟,非要齐宣王请回公子郊师不可,齐宣王唯唯诺诺,每每受气。这天晚上,齐宣王向钟离春提起此事,不由唉声叹气。
钟离春道:“大王,臣妾不明白,太后并非大王生身之母,大王为何如此敬畏太后?”
齐宣王说:“寡人虽非太后亲生,可寡人是太后带大的,太后如同寡人的亲生母亲一样。”
钟离春摇头道:“臣妾认为不一样,太后关爱公子郊师胜过大王百倍,公子郊师若杀大王,她决不会说出半个不字。”
齐宣王轻叹道:“不管太后对寡人如何,寡人要对得起太后的养育之恩,否则,宗庙里的父王会指责寡人忘恩负义,世人会议论寡人不孝……”
“没想到齐王竟是一个愚蠢的孝子。”只见一轻狂的汉子悠然走进。
齐宣王见一个陌生人竟敢擅自闯入后宫,厉声道:“大胆狂徒,竟敢擅自闯入寡人的寝室!”齐宣王说着拍了两下手,喊道:“来人!”
“大王,门外的卫士来不了了,他们都被我杀了。”
齐宣王不由一惊,道:“你……你是何人,想干什么?”
“我叫曹扬,受公子郊师之托,来向大王要件东西。”
“要何东西?”
“大王的命。”
“你敢?!”齐宣王又惊又怕。
“我当然敢,否则我就不来了。”曹扬微微一笑,他抽出剑,“是我动手,还是大王亲自动手?”(www.xing528.com)
齐宣王惊恐地看着曹扬,颤抖道:“你……你可知道,刺杀君王,祸及你全家,殃及你满族!”
“我的家不在齐国。”曹扬又是一笑。
“你……你想要什么,寡人都可以给你……”
“我什么也不要,就要你的命。”曹扬把剑扔在齐宣王面前,“还是你自己动手吧,也好让我瞧瞧齐国君王的胆气。”
一只手捡起了地上的剑,是站在一旁尚未开口的钟离春。
曹扬的目光转向钟离春,道:“这里没有女人的事,如果想死,等齐王死了,你再陪葬。”
钟离春微微一笑:“我如果不想死呢?”
曹扬道:“那就走开。”
齐宣王一把拉住钟离春:“王后,你不能走,你要救寡人。”
钟离春安慰他说:“大王放心,我不走。”
曹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道:“真没想到,王后一个女流之辈,却如此有胆气。”
“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钟离春冷笑道,“我如果告诉你,你不该让我拿到这把剑,你不会吃惊吧?”
“一个女人拿到剑又有什么用?拿不好的话,还会弄伤了自己。”曹扬不屑地笑了笑。
“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我进宫之前,也是一个玩剑的人。”钟离春说着漂亮地玩了几个剑花。
“你会剑术?”曹扬见此一愣。
“后悔了吧?”
“不后悔,我很想看看女人玩剑,是什么样子……来吧,王后。”
钟离春扫了曹扬一眼道:“你身上还有兵器吗?”
“当然有。”曹扬说道。
“拿出来吧。”
“对付女人,我不需要兵器。”
“别太狂妄,太狂妄了要吃亏!”
曹扬轻视一笑:“我不是狂妄,与一个女人交手,本来就脸上无光,如果再用兵器,岂不是无脸见人?”
钟离春嗤之以鼻道:“你死到临头了,还要男人的臭脸面……好吧,我就叫你无脸见人!”
钟离春说着连出数剑。曹扬万万没想到钟离春的剑法如此迅猛,躲闪不及,钟离春的剑在曹扬脸上划开了长长的一条血口。曹扬急忙拔出两把匕首,和钟离春打在一起。
齐宣王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眼花缭乱的对打,不由地惊住了。
钟离春边打边说:“身手不错,我已很长时间没这么酣畅淋漓了!”
曹扬间歇中回应道:“彼此彼此。”
二人一来一去又是几个回合。钟离春连发狠招。曹扬躲闪不及,腹部被钟离春刺伤。曹扬急忙向后飞身一跃,随手猛地扔出两只匕首。匕首直冲齐宣王而去。
钟离春见状,蓦地向齐王纵身跃去,于半空中随手一剑,但只打飞一只匕首,另一只匕首刺中齐王右胸。
钟离春一把抱住齐宣王,心急地呼唤道:“大王,大王……”
曹扬趁此转身逃出。
曹扬踉踉跄跄逃出宣王寝宫,忍着剧痛穿过几个院落,一头倒在地上。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喊声。曹扬挣扎着爬起来,他不能让宫卫抓住,他还没能杀死齐王。他进宫前已将王宫布局摸得一清二楚,他跌跌撞撞拐过一个院落,进了太后寝宫。
太后此时还没睡,听到宫外隐隐传来的喊声,正准备打发宫女出去查看,只见脸上身上满是血迹的曹扬出现在她面前。太后身边的宫女几乎惊昏过去,太后并不害怕,一脸平静地看着曹扬,问:“你是何人?”
曹扬吃力地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这是临行前公子郊师交给他的。他对太后道:“你认识这个吗?”
太后看不清楚,她让宫女把玉佩拿过来。宫女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拿过曹扬手中的玉佩,递给太后。太后接过玉佩,看了一眼,不由一惊:“这是我儿郊师的玉佩,怎么落到你的手里?”
曹扬答道:“公子郊师让我送给太后的。”
“我儿郊师,他现在何处?”
“他在……”曹扬感到一阵剧痛,急忙捂住腹部,“魏国……”一句话未说完,曹扬便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
太后立刻秘密召国太医来到自己的寝宫。经国太医一番治疗,曹扬清醒过来。太后重赏了国太医,嘱咐他每日早、中、晚三次来给曹扬治疗,并警告此事对任何人都不能说,否则要他的命。国太医应诺。
国太医走后,太后问曹扬:“我儿郊师真的还活着?”
曹扬道:“不但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他正在广招天下志士,以图再起,若不是他有如此决心,我决不会冒生命危险刺杀齐王。”
太后拿出玉佩,又问:“玉佩是他让你给我的?”
“是的,他说只要我把玉佩交给太后,太后就会帮助我。”
“你应该早来找我。”
“我不需要别人帮助,凭我的本事,杀死齐王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说到此,曹扬叹了口气,“可没想到王后竟有如此之高的剑术。”
太后凝重地说:“你如果早来找我,就不会想不到了。”
“不过,我还是刺中了齐王,只是还不知道是否致命。”
“齐王没有死。”
“这是天意。”曹扬又叹了口气。
太后说:“孩子,你在老妇这里好好养伤,养好了伤,老妇为你们祈求上天,让天意顺从我儿郊师。”
宫卫们在宫中忙了一夜,一无所获。田忌的士兵在城内城外也忙了一夜,同样没有任何收获。钟离春估计,刺客身负重伤不会跑出王宫大院,很可能躲在太后宫中。可是,没有宣王的命令,不能搜查太后寝宫,宣王又昏迷不醒,她问孙膑怎么办。孙膑让她撤回宫卫,外松内紧,暗中监视太后住处。
国太医每天早、中、晚三次到太后那里,对外宣称太后碰伤了脚,因太后年事已高,不易痊愈,故去得勤了一些。国太医是专治外伤的太医,钟离春推测,他频频去太后宫中,极有可能是为刺客治伤。孙膑思忖片刻,道:“立刻把国太医抓起来。”
田忌犹豫道:“这样会惊动太后,大王还在昏迷之中,她若出面干预,不好收拾。”
孙膑笑道:“我就是要惊动太后,她若出面干预,便可断定刺客就在她的宫中,这叫打草惊蛇。”
钟离春立刻命宫卫把国太医抓了起来,严加审问。太后得知此事,立即赶到钟离春住处,说国太医是因为看中了她的宫女,才频频出入她的寝宫。太后将国太医带回自己的寝宫,随即下令将其乱杖击毙。
太后杀人灭口,证实刺客就在太后宫中。钟离春要立刻包围太后寝宫,捉拿刺客。田忌说:“王后,别急,大王至今昏迷不醒,还是不要与太后正面冲突为好。”
钟离春道:“不急不行,这个刺客剑术高明,若让他逃走,他还会刺杀大王,下一次,他恐怕就不会失手了。”
孙膑开口说:“钟离姑娘,我有办法让刺客走出太后寝宫,自投罗网。”
夜幕降临,姜寺人带领一群宫卫进入太后寝宫,说是奉王后之命,搜查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太后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她指着姜寺人的鼻子,让他滚出去。
姜寺人不急不慢对太后道:“王后有命,小人不敢滚回去。”
太后气得直哆嗦:“你……好,你不回去,老妇就死在你面前。”她说着就往柱子上撞去,太后的宫女们立刻上前拉住了她。
姜寺人故作害怕,让宫卫们立刻离开太后寝宫。宫卫们走后,姜寺人对太后小声说:“太后,小人说实话,小人并不想搜查,是王后他非要小人搜查不可,王后怀疑刺杀大王的刺客就躲在太后宫中。”
太后闻言,板着脸道:“她胡说!”
“小人知道王后胡说,可王后的脾气太后也知道,她认准的路,非走到头不可。今天下午,她把田将军召进宫来,说小人今夜若搜不出刺客,明天就让田将军的军队包围太后寝宫,非抓到刺客不可。”
“哼,她敢让军队进宫,老妇就敢死给她看。”
“太后,你可别当着王后的面说,王后不信邪,她真让你死,你可就下不了台了。”
“你以为老妇不敢死吗?”太后没好气地说。
姜寺人忙讪讪说道:“敢死,敢死,太后什么都敢……不过,王后也是什么都敢做的人……太后,小人该说的都说了,告辞了。”
姜寺人这一闹,曹扬再也住不下去了,他对太后说:“太后,宫中我是不能待了,若明日军队进宫,我想走也走不了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太后关切地问。
“可以走路了。”
“我找辆车,明天一早送你出城。”
“不用,现在我就走。”
“能行吗?”太后还是不放心。
“越墙不行,爬墙还可以。”
“你出了宫,也出不了城,他们还在抓你。”
“只要有绳索,城墙也挡不住我。”
夜深人静,曹扬带着绳索摸到后宫院墙,他熟练地拉着绳索从高高的宫墙滑到宫外,双脚刚落地,身后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曹壮士,我们等你多时了。”
曹扬一愣,回头看去,钟离春和十几个手持弓箭的士兵从暗地里走出。曹扬下意识地抽出剑。
钟离春道:“没有用的,你冲不出去,这些弓箭手都是百发百中,还是放下你的剑,束手待擒吧,这样,还可留一条活命。”
曹扬看了看手持弓箭瞄准自己的士兵,冷冷一笑:“我曹扬既然敢刺杀齐王,就已经视死如归!纵然不能名扬天下,也绝不偷生!”
曹扬说着,猛然举剑向自己腹部刺去。
按:“打草惊蛇”是三十六计中的第十三计,其意有二:一是指敌情不明时,以不同手段“打草”以惊蛇动,然后消灭之;二是指对隐蔽之敌,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让敌人发觉我方意图,使我方处于被动之位。孙膑用“打草惊蛇”之计,查出刺客所在,然后惊其出动,最终消灭之。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调虎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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