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太子依照孙膑的嘱咐,撤回韩国境内后,在距离国都数十里外安营扎寨,与国都的韩军形成掎角之势。
庞涓带领几个将军来到韩国太子的大营前察看虚实,太子大营营门紧闭。庞葱对庞涓说:“叔父,孙膑多日来紧闭营门不出战,他是不是想拖住我们?”
庞涓沉默了好一阵子,缓缓道:“孙膑好像不在营内。”
庞葱不解,问:“叔父由何而知?”
“孙膑作战,虚虚实实,他要是害怕我们,就会摆出不害怕的样子,不会紧闭营门而不出;他要是想拖住我们,就会摆出决战的样子,也不会紧闭营门不出的……”庞涓突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是了,他一定是去了成皋……庞葱,我率大军轻装赶奔成皋,让孙膑措手不及。你带一万人马留在这里,牵制韩国太子。”
孙膑夺取成皋后,知道庞涓不会善罢甘休,他先是封锁收复成皋的消息,然后命令将军们留下少量军队,带大部分士兵到城外征粮,做好长期坚守成皋的准备。
孙膑不放心太子,让钟离春骑快马前往国都方向,监视庞涓的大军。
钟离春很快就回来了,她对孙膑道:“先生,有个不好的消息……庞涓的先头军队离成皋只有三十里路。”
孙膑纵是谋略过人,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吃惊地道:“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快!”
钟离春说:“看来,太子没能牵制住庞涓。”
孙膑非常后悔,长叹道:“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钟离春安慰孙膑说:“先生,鬼神还有失算的时候,何况人呢……还是赶快想个计策,对付庞涓吧。”
“真没什么计策了……城里兵力不多,而且大都是一些有伤病的士兵……”
“那就速把征粮的军队叫回来。”
“来不及了。”孙膑摇头道。
“那放弃成皋,我们到城外集结征粮的军队。”
“区区五千士卒,再没有了城池,无法与庞涓的数万大军正面对抗。”
“我们不与庞涓对抗,回国都与太子的大军汇合,重新夺回成皋。”
孙膑道:“如果成皋再次失陷,大王就不会再给我们夺取成皋的机会了。”
“那……你说怎么办,留在成皋,束手待擒?”
孙膑沉默不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的孙膑战又战不得,走又不能走,他真感到有些穷途末路了。
钟离春看着一言不语的孙膑有些沉不住气了,催促道:“先生,你说话呀,实在没办法,我们就走。”
钟离春这么一催,反而令孙膑平静下来了,他问道:“我方才忘问你了,魏国的先头军队是轻装还是重载?”
钟离春回答:“轻装。”
孙膑立刻振作起来,道:“我有主意了。”
“什么主意?”钟离春问。
孙膑平静道:“打开大门,让士兵们全部隐蔽起来,放魏军进来。”
钟离春急了,说:“打开大门,这叫什么计策?这跟束手待擒有什么区别?”
孙膑道:“未必,这也许是最好的退敌之计。”
孙膑命冯将军速往城外,命城外征粮军队停止征粮,隐蔽待命,然后招集城内的将军,把自己的计策告诉他们,随后平心静气地解释道:“开城迎敌,并非我凭空想象,三百年前,楚国公子元率大军攻打郑国国都,郑国人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大开城门,反倒诈退了楚军,而今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庞涓的先头军队轻装直奔成皋,其意在打我们个措手不及,若用此计便会使他产生疑惑,不敢轻易进攻,我们再让城外征粮的军队装作伏兵,在埋伏中露出破绽,使其疑上加疑,庞涓是个多疑的人,他必退兵数十里。到那时,城外的军队立刻进城,做好守城准备。”
有位将军问:“军师,如果庞涓他们看破你的计谋,我们就危险了!”
孙膑笑道:“我向来用兵虚中有实,庞涓屡屡吃亏,这次我们虽然虚中无实,他们还会以为虚中有实。”
将军们认为孙膑说的确实有道理,便不再怀疑孙膑的计策。
不足一个时辰,魏国的先头军队已到达成皋城外。领军的费将军见成皋城门大开,行人往来不断,好像一点防备的样子都没有,不由纳闷。随行的将军说:“费将军,既然敌人没有防备,我们就来个突然袭击吧。”
费将军沉吟道:“元帅说过,孙膑作战一向讲究虚虚实实。而今城门大开,想必装作毫无防备,诱我进攻,然后图之。”
费将军命令细作马上混进城内,查明详情,同时派人到城外四周查探,看有没有伏兵。随后命令军队,做好攻城准备。
随行将军不解,问:“费将军,你不是说孙膑有诈吗,为何还要攻城呢?”
费将军笑笑道:“我也给他来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费将军的军队开始做攻城的准备,这举动令韩国的将军们惊恐不安,他们认为魏军已经看破了孙膑的计策。
钟离春对孙膑说:“先生,现在把城门关上还来得及。”
将军们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若不关闭城门,庞涓的军队如果突然袭击,就麻烦了。”
孙膑沉思片刻,道:“他们是在试探我们。”
一位将军说:“军师,还是小心为好。”
孙膑正色道:“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告诉所有人,让他们按计策行事,违令者,斩。”
将军们虽心存疑惑,但还是按孙膑的命令而行。
人们都说孙膑有百战百胜之能,可他也是肉身凡人,是人就有人的弱点——脆弱,只不过孙膑善于掩饰人的弱点而已。当将军们离开他的住处,他身边只有钟离春的时候,他长出一口气,重重坐在席垫上。
“先生,你是不是很有把握?”钟离春问孙膑。
“没有。”孙膑诚实地回答道。
“那为什么要打开城门?”
“已经没有退路了。”
“那庞涓的大军要是看出先生的计策,怎么办?”
“只好认了……”
钟离春心急万分,说:“先生,我现在带你悄悄离开!”
孙膑态度很坚决,道:“不行,一个军队的统帅就是死也不能抛弃自己的军队!抛弃了军队就再也没有资格做军队的统帅!我是一个兵家,既已不能亲上沙场,若再抛弃了军队,在这个世上还能做什么?还不如死了好!”
钟离春不无伤感,只喊了一声:“先生……”就说不出话来了。
孙膑忽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软弱与无奈,轻声道:“钟离姑娘,你一个人先走吧。”
“我不走。”钟离春断然道。
“你走吧!”孙膑用命令的口气道。
钟离春眼里含着泪,说:“我不走,我既然跟随先生,就要和先生在一起,生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也许每个人只有在即将走完人生的全部历程时,才能领悟到爱情的可贵;也许每个人只有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才会说出心中最后的秘密。此时孙膑终于打开了关闭了很长时间的心扉,轻轻对钟离春道:“钟离姑娘,我曾经伤害过你,别记恨我,在齐国的时候,我不该回绝你……”
钟离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再提它,好吗。”
“我心里放不下……”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自尊心。”
孙膑摇摇头,道:“不,不是……其实我心里早就有你,当时我身有残疾,庞涓又不休不止地追杀我,我不想让你跟我过颠沛流离的生活,所以我才不得不推拒你。”
钟离春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泪水还是从她眼中流了出来,她一头扑到孙膑的怀里,抽泣着道:“孙先生,我……我早就盼着你……说喜欢我……”
孙膑抚摸着她的肩头,自语道:“但愿我们这一次能度过危难……”
钟离春睁着泪眼,对视着深情款款的孙膑。随后两个相爱的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等待着末日的来临,抑或是奇迹的发生。
费将军的士兵们做好了一切攻城的准备。费将军立在车上,望着前方,他在等待细作的消息。
细作乘快马终于回来了,费将军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细作回应道:“不出将军所料,孙膑早有所备,我混进城门,看到了隐蔽的韩军。”
“有多少人?”(www.xing528.com)
“看上去不少,街两旁的院内,无处不有韩军的身影与旗帜。”
费将军的手下说:“将军,看来我们只有等待元帅的大军了。”
费将军没有表态,他还要等待成皋城外的消息。
一个将军骑马而来,他是方才受费将军之命派细作到成皋周围查探伏兵的将军。
那将军喘着气来到费将军面前,说:“费将军,在我们两侧,发现了孙膑的伏兵……”
在场的将军们不由一惊。
有人问:“有多少人?”
那将军说:“细作说很多,树林草丛中都是……而且正向我们这边移动……”
费将军冷冷一笑:“幸亏我多长了一个心眼。”
他命令军队后撤三十里。
费将军的撤军给孙膑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孙膑命令城外军队速速回城,征集来的粮食能带回多少,就带回多少,带不回来的一定要藏好,不能让庞涓得到。同时,孙膑下令征集城里青壮年百姓,把他们编入军队,将百姓家的粮草集中起来,统一发放。
当三十里外的费将军知道自己中了孙膑的计谋时,庞涓大军已经到了。费将军向庞涓请罪道:“元帅,小人无能,请元帅处罚。”
庞涓大度地道:“这不怪你,只能怪孙膑太狡诈了。”
庞涓饶恕了费将军,费将军感激不已,请命率军攻打成皋。
庞涓双眼闪过一道寒光,道:“我没打算攻打成皋,我要围困成皋,兵不血刃,活捉孙膑。”
庞涓命令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细作想办法在魏国大军包围成皋之前,混进城内,打探孙膑到底存有多少粮食,嘱咐他探不清楚不要回来报告。
韩国太子得知成皋被困,打算率大军增援成皋,韩王派人送来急信,命太子立即率军回国都。
太子自负地对韩王派来的将军说:“你告诉父王,将军在外,君命可以不受。”
将军劝道:“大将军,你这话是死罪。”
太子很不服气地说:“军师也说过这种话,父王并没处死他。”
“孙膑是外邦之人,大王是为了利用他,你不同,你是太子,必须听大王的。”
“如果成皋因此失陷,谁负责?”
“大王负责。”
“父王说过这种话?”
“大王的信中有这个意思。”
韩国太子无话可说,只得回师国都。
孙膑望眼欲穿,迟迟不见韩太子的援军,成皋城内所有粮食集中起来也不足三十天所用,孙膑只得派钟离春回国都找申大夫。他对钟离春道:“今夜,你带上我的信,立刻回国都找申大夫,让他协助太子率兵破除成皋之围。信中有退敌的计策,请申大夫想方设法劝太子按计策行事。路上千万小心,成皋的安危,全在你手中了……”
钟离春让孙膑放心,说办这种事,她万无一失。
韩王召集朝中大夫商议成皋被围之事,左大夫自作聪明说:“魏国军队兵强马壮,庞涓又善施诡计,开始微臣就反对与其交战,如今孙膑被困成皋,微臣以为,这只是庞涓诡计的开端,他还有更大的阴谋。”
韩王问:“什么阴谋?”
左大夫说:“孙膑守卫成皋区区不足五千人,庞涓十万之众,本可轻而易举攻克成皋,但他却不攻……”左大夫看了众人一眼,继续道,“微臣以为,他这是以成皋为诱饵,引诱大王的军队前往成皋,一举消灭,然后挥师南犯,直取国都……”
韩王颔首道:“庞涓的用心,非常险恶……”
申大夫进言道:“大王,左大夫所说毫无根据。庞涓之所以围而不攻,一是怕孙膑,二是怕大王。成皋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加之孙膑用兵如神,庞涓担心一旦攻城不克,魏军将元气大丧,若此时大王的军队兵临成皋,庞涓必败无疑。因此,大王应该立刻出兵解救成皋之围,才是上策。”
韩王沉思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他面向司马大夫道:“司马大夫,说说你的看法。”
司马大夫说:“庞涓围困成皋,大王理应派军队解救,可庞涓围困成皋,并非为难大王,而是为了孙膑,大王不如坐山观虎斗,若庞涓不能攻克成皋,待他疲惫之时,再发兵成皋,可稳操胜券;若庞涓攻克成皋,大王则顺水推舟,把敌视魏国的责任推到孙膑身上,庞涓围困成皋,本来就是为了私怨,他也可就此下台阶,与大王和好……”
“此计不可取,”申大夫打断了司马大夫,“成皋是大王的成皋,孙膑是大王的谋臣,大王怎么可以视成皋危难而不顾,坐山观虎斗呢?”
司马大夫冷哼一声:“庞涓有十万之众,孙膑声东击西也没赚到半点便宜,谁有把握战胜庞涓?”
“我!”王宫门口传来一洪亮的声音。
大家侧身看去,风尘仆仆的太子站在宫门口。
太子上前向韩王叩头施礼后,对韩王说:“父王,庞涓并不可怕,若不是父王急时召儿臣返回国都,儿臣早已杀回成皋,与庞涓一比高低。请父王下命,儿臣即刻率军杀奔成皋。”
韩王道:“太子别急,待寡人与大夫们权衡利弊,再做决断。”
太子说:“军师常道,兵贵神速。而你们议来议去的,贻误战机,何人负责?”
韩王很是不快,轻骂道:“放肆!他们都是寡人的谋臣,是寡人请他们来议论成皋被围之事的。”
“父王,儿臣可对宗庙内的祖先起誓,定败庞涓于成皋城外!请父王发兵。”
“上次也是你起誓,成皋还不是丢在你的手里吗?”
“可先前恰是儿臣用计牵制庞涓,军师趁此夺回成皋,儿臣已经将功补过。”
“你们中了庞涓诡计,还蒙在鼓里……庞涓是以成皋为诱饵,引诱孙膑上钩。”韩王冷笑道。
“父王,庞涓没有这么高明,父王可能是被庞涓吓住了……”
“胡说!天下没人能吓得住寡人!”韩王恼羞成怒,厉声喝止。
太子见状,只好收敛了锋芒。
大夫们离开后,韩王一脸严肃地对跪在面前的太子道:“你身为韩国太子,对寡人的谋臣如此轻蔑,他们会怎么看你?”停顿片刻,韩王平复了情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为父对你说过,而今天下弱肉强食,一个君王要想使自己的国家立于不败之地,必须依靠一批忠于你的贤臣谋士,得罪他们,就是损害你自己的国家。”
“父王,儿臣知错了。”太子低声道。
“起来吧。”太子起身,坐至韩王一旁。韩王问道:“成皋被困一事,你是怎么想的?”
太子正色道:“父王,儿臣身为大将军,如果连一座城池都保不住,将军们与士兵们会怎么看儿臣?大敌入侵,不敢迎敌,儿臣的威望又从何谈起?”
“你不能只想到自己的威望,更应考虑国家的安危。”
“可是父王,放弃成皋,抛弃孙膑,庞涓就会善罢甘休吗?未必,他会认为我们韩国软弱可欺,从而得寸进尺。”
韩王长叹了口气,道:“其实,寡人并不打算放弃成皋,也不准备抛弃孙膑,寡人之所以让大夫们议论一番,是借他们的脑子,权衡利弊……这就跟商人做买卖一样,如算计不好,就会赔本。所不同的是,商人这次赔了,下次还能赚回来,可你若赔了,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父王,你怎么知道儿臣会赔呢?”
“天下大国的将军谋士,除了孙膑,还没有一个人战胜过庞涓,如今孙膑又被困在成皋……为父不能不为你担心。”
太子很是不服气,说:“父王,没有孙膑,儿臣一样可以打败庞涓。”
韩王语重心长地道:“太子,寡人欣赏你的勇气,但只凭勇气是不能战胜敌人的,要战胜敌人必须靠智慧。”
“这么说,父王不打算出兵解救成皋之围了?”
“不,兵要出,但不能鲁莽行事。”
“那父王的意思是……”
“你率大军在距庞涓三十里外安扎营地,见机行事。若庞涓攻克成皋,你便按兵不动,为父想办法向庞涓要城;若庞涓久攻不克,你可趁其疲惫,与孙膑里应外合,设法退敌。”
“这样做,太对不起孙膑了吧……”太子犹豫道。
韩王笑道:“国家之争,只有国家利益,不掺杂个人的感情……你知道这句话是何人所说吗?是你的母后……一个女人都尚能有如此见解,我们男人,尤其是执掌国家的男人,难道还不如一个女人吗?”
太子想了想,说:“父王,儿臣明白了……”
太子是明白了,可是包括申大夫在内的所有的韩国人都不明白为什么韩国的援军会在成皋三十里外按兵不动。成皋的将军们问孙膑,孙膑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按:“空城计”是三十六计中的第三十二计,此计的意思是:无力守城时,故意暴露其空虚,使敌人疑惑不前,或因怕中埋伏而撤兵。孙膑用此计解成皋一时之危难,更大的危难随即来临。欲知孙膑如何摆脱庞涓的围困,请看下回:“反间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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