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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主义面临的威胁与个人权威自由相关

时间:2023-08-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不论是科技上的困难还是政治上的反对,都可能减缓算法入侵就业市场的脚步。然而,仅是这样可能还不足以拯救自由主义。这就要指出自由主义面临的第二个威胁:社会系统未来可能仍然需要人类,但并不需要个人。也就是说,社会系统将会剥夺个人的权威和自由。有52名糖尿病患者参与该试验,每位患者都在腹部植入一个小小的传感器和小小的胰岛素泵。

自由主义面临的威胁与个人权威自由相关

本章开头指出几个自由主义面对的实际威胁,第一个就是人类不再具备军事和经济上的用途。当然,这并非预言,只是一种可能。不论是科技上的困难还是政治上的反对,都可能减缓算法入侵就业市场的脚步。而且,由于人类心智还有大片未知的领域,我们还不确定人类是否有什么隐藏的才能,或是能够创造出什么新工作来填补旧工作消失造成的缺口。然而,仅是这样可能还不足以拯救自由主义。因为自由主义不仅相信人的价值,还相信“个人主义”。这就要指出自由主义面临的第二个威胁:社会系统未来可能仍然需要人类,但并不需要个人。人类还是会继续写音乐、教物理、做投资,但社会系统会比他们更了解他们自己,也会为他们做大多数重要决定。也就是说,社会系统将会剥夺个人的权威和自由。

自由主义对个人主义的信念,前提就是之前讨论的三个重要假设:

1.我是一个不可分割的个体,也就是说,我具备单一的本质,无法再分为各个部分或子系统。确实,这个内部核心可能有许多外层,但只要把这些外层剥掉,就能在内部找到一个清晰、单一的内在声音,也就是真正的自我。

2.真正的自我是完全自由的。

3.根据前两个假设,我能够了解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自己。只有我能够进入我自己内心自由的空间,只有我能听到自己真实自我的低语。正因为如此,自由主义才赋予个人极大的权威。我不该相信其他任何人为我做出选择,因为没有别人能够真正了解我是谁、我有什么感觉、我想要什么。因此,选民能做出最好的选择,顾客永远是对的,而且情人眼里永远出西施

然而,生命科学却对这三个假设都提出挑战,认为:

1.生物就是算法,人类不是不可分割的个体,而是由可分割的部分组成。换句话说,人类是许多不同算法的组合,并没有单一的内在声音或单一的自我。

2.构成人类的算法并不“自由”,而是由基因和环境压力塑造,虽然可能依据决定论或随机做出决定,但绝不“自由”。

3.因此,外部算法理论上有可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如果能用某个算法监测组成身体和大脑的每个子系统,就能清楚掌握我是谁、我有什么感觉、我想要什么。只要开发出这样的算法,重点就不再是选民、顾客和情人;而是算法能做出最好的选择,算法永远是对的,算法觉得美,就是美。

在19世纪和20世纪,由于没有任何外部算法能够有效监测个人,因此个人主义仍然是一种很实用的选择。虽然国家和市场可能都很想做到这一点,但当时缺少必要的科技。不论是克格勃还是美国联邦调查局都无法完全掌握我的生物特征、基因组和大脑,而且就算特工偷听我每次打的电话、监视我在街头和其他人的每次互动,也没有足够的运算能力来分析这些数据。因此就20世纪的科技而言,自由主义说得并没错,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于是,人类有充分的理由认为自己是个自主的系统,听从的是自己内在的声音,而不是什么权威的命令。

但到了21世纪,科技已经让外部算法有能力“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一旦如此,个人主义就即将崩溃,权威也将从个人转向由算法构成的网络。人类不会再认为自己是自主的个体,不再依据自己的期望度日,而是习惯把人类整体看作一种生化机制的集合体,由电子算法网络实时监测和指挥。要发生这种情况,算法甚至不需要能够完全了解我而且绝不出错,只要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犯的错更少,就已足够。到了这个程度,合理的做法就是把越来越多的选择和人生大事都交给算法来为我做决定。

在医学领域,我们早已跨过这条线。在医院里,每位患者不再是“个人”。很有可能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就会看到许多关于身体和健康的重大决定将由计算机帮忙决定,就像IBM的“沃森”。这倒也不一定是个坏消息。目前,已有糖尿病患者安装传感器,每天几次自动检测血糖值,并在超标时发出警告。2014年,耶鲁大学研究人员宣布一种由智能手机控制的人工胰脏试验成功。有52名糖尿病患者参与该试验,每位患者都在腹部植入一个小小的传感器和小小的胰岛素泵。胰岛素泵连接装有胰岛素和升糖素的小管,用这两种激素来调节血糖高低。传感器会不断测量血糖值,将数据传至智能手机,而智能手机安装了能够分析相关信息的应用程序,能在必要时对胰岛素泵发出命令,释出胰岛素或胰高血糖素,完全不需人为操作。22

就算是许多没有严重疾病的人,也已经开始使用可穿戴式传感器和计算机来监测自己的健康和活动状况。相关设备,比如智能手机、智能手表、智能手环、智能臂环甚至是智能内衣,记录着血压和心跳等生物统计数据。这些数据被传送到精密的计算机程序中,建议穿戴者如何调整饮食和日常生活,改善健康、延长寿命。23谷歌与制药巨头诺华(Novartis)正在合作开发一种隐形眼镜,能够通过分析眼泪成分,每隔几秒检测血糖值。24精灵科学(Pixie Scientific)公司则推出智能尿布,能分析婴儿的粪便,了解孩子的健康状况。2014年11月,微软也推出智能运动手环Microsoft Band,能够监测心跳、睡眠质量、每天行走步数等信息。一个名为“Deadline”的应用程序则更进一步,它会告诉你,根据你现在的生活习惯,你大概还有几年可活。

有些人用这些应用程序时并没想太多,但对某些人来说,这已经构成一种意识形态甚至是宗教。“量化自我”(Quantified Self)的运动认为,所谓的自我,就是数学模式。但这些模式非常复杂,人类心智无法理解。所以,如果真想遵从德尔菲神殿的神谕“认识你自己”,就别再浪费时间研究哲学冥想精神分析,反而该系统性地收集自己的生物统计数据,允许算法为你分析这些数据,告诉你你是谁、该做些什么。这波运动的箴言,就是“通过数据,认识自己”。25

2000年,以色列歌手施洛米·沙湾(Shlomi Shavan)以一曲《亚里克》(左rik)登上当地流行排行榜首。歌曲故事的男主人公一直很纠结于女友的前男友亚里克。他想知道,他和亚里克究竟谁床上表现更佳。女友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各有长处。但这家伙并不满意,追问:“小姐,告诉我明确的数字。”正是为了这种人,有一家名为“Bedpost”的公司,开发了一种生物计量臂环,让你在做爱时戴着,收集心跳、排汗、性交持续时间、性高潮持续时间、消耗的卡路里等数据。这些数据会传到计算机加以分析,用精确的数字来评估你的表现如何。这下可不能再假装高潮,也不用再问“刚才爽不爽?”了。26

像这样通过设备无情揭示一切真相来了解自己之后,可能就会让人开始觉得自己是许多生化系统的集合,而不是不可分割的个体;而且,这些人做的决定也越来越反映出其中各种系统需求的拉扯。27假设你每周有两小时空闲,正在考虑该拿来下棋还是打网球。可能有个好友会问:“你内心的想法是什么?”但你的回答可能是:“那当然打网球更好,而且这也能更好地控制胆固醇和血压。只不过,我的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扫描说我该加强左前额皮质,毕竟我家族有这方面的病史,有个叔叔还很年轻就出现痴呆症状了。而最新研究指出,每周下一次棋,就能预防痴呆症状发生。”

到医院的老年病房,还能找到更多通过设备进行外部调节的例子。人文主义总是颂扬老年,说这时期充满智慧、洞察世情。一位理想中的长者,虽然身体可能没那么硬朗,但心智敏锐明快,更有可能长达80年的人生智慧可以分享,也总能为儿孙或其他访客提出恰当的建议。但到了21世纪,80岁的人可能就不是这个形象了。随着我们越来越了解人类生物学,医学虽然能让人延长寿命,但心智和那个“真正的自我”却已经崩解溃散。最后剩下的,常常只是各种已经功能失调的生物系统集合,倚靠着各种监视器、计算机和调节泵,才得以勉强维持下去。

在更深的层次,随着基因科技应用到日常生活,每个人和自己的DNA发展出日益密切的关系,过去真实的内在自我声音,也可能溃散成基因群的众声喧哗。现在再遇到两难或困难的抉择,我可能不会再问自己内心的声音,而是咨询我体内的基因有何决定。

2013年5月14日,女星安吉丽娜·朱莉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解释她为何决定进行双乳乳腺切除术。多年来,由于母亲和外祖母双双在相对年轻时因癌症过世,她一直活在乳腺癌的阴影下。而她自己做了基因测试,证实带有致癌变异基因BRCA1。根据最近的统计调查,带有此类变异基因的女性,罹患乳腺癌的概率高达87%。虽然当时她并未患癌,但她决定干预这种可怕的疾病,于是进行了双乳乳腺切除手术。在文章中,朱莉解释道:“我选择把自己的故事说出来,是因为有很多女性并不知道自己可能活在癌症的阴影下。我希望她们也能够进行基因测试,如果发现自己罹患癌症的风险很高,也可采取有效预防措施。”28

乳腺切除术是一项困难也可能致命的抉择。除了种种不适、风险、手术及术后护理的成本之外,这项决定也可能深深影响个人的健康、身体形象、情绪健康及人际关系。朱莉的这个选择,加上当时决定公开的勇气,引起一阵轰动,为她赢得全世界的盛誉和赞赏,特别是有许多人希望这样的公开举动能让大众更了解基因医学及其潜在效益。

历史观点来看,有趣的是算法在这个案例中所扮演的关键角色。朱莉在做出对生活如此重要的决定时,并没有登上山巅俯瞰海洋、看着太阳沉入海中、接触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感觉,反而宁愿听听自己的基因怎么说,而基因的表达方式并不是用什么感觉,而是用数字。当时,朱莉的身体并没有任何疼痛或不适,她的感觉告诉她:“放轻松,不会有事的。”但医生用的计算机算法的说法却完全不同:“你并未感觉有任何不适,但你的DNA里有个定时炸弹正在嘀嗒倒数。你必须处理这个问题,现在就处理!”

当然,朱莉的情绪和独特人格也扮演着关键角色。如果是另一位个性不同的女性,就算发现自己也携带同样的变异基因,也可能不会进行乳腺切除术。然而,现在让我们来到灰色地带,假设这位女性发现,自己不但携带有危险的变异基因BRCA1,还携带有另一个变异基因ABCD3(并没有这个基因,只是假设),会损害负责评估概率的大脑区域,进而使人们低估风险,她该怎么办?如果又有统计学家告诉她,她的母亲、外祖母和其他几位亲戚都是因为低估各种健康风险未能采取预防措施而英年早逝,这时候她又该如何抉择?

很有可能,你在未来也需要像朱莉一样,对自己的健康做出重大抉择。经过基因测试、血液测试或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扫描,算法能根据巨大的统计数据库来分析结果,你也会接受算法的建议。但这并不是世界末日,算法并不会忽然占领、奴役人类,反而是能够帮上大忙,为我们做出各种明智的抉择。到那时候,不听它们的,才是个不明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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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吉丽娜·朱莉首次担纲主角,是在1993年的科幻动作片《无影终结者》(Cyborg2)中。她的片中角色是机械人卡塞拉·瑞丝(Casella Reese),在2074年由纸风车机器人公司(Pinwheel Robotics)开发,用于窃取情报和暗杀。卡塞拉的程序设计带有人类的情感,好让她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完成任务。等到卡塞拉发现公司不仅控制她还打算销毁她时,就逃了出来,为自己的生命和自由而战。《无影终结者》是一个自由主义的幻想,讲的是个人为争取自由和隐私,对抗国际企业无所不在的触手。(www.xing528.com)

但在现实生活中,朱莉却宁愿公开隐私和自主性,追求健康。像这种追求健康的愿望,很可能让我们大多数人都愿意突破保护个人隐私的阻碍,允许国家机构或跨国公司进入我们身体的最深处。举例来说,允许谷歌阅读我们的电子邮件、追踪我们的各种活动,就可能让谷歌在流行病暴发而传统卫生机构都还浑然不觉的时候,向我们发出警告。

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National Health Service,以下简称为NHS)如何得知伦敦暴发流感疫情?答案是分析几百家诊所中上千位医生提出的报告。但这些医生又是怎么知道相关信息的?假设玛丽某天一早醒来觉得不太舒服,她并不会直接跑去看医生,而是会先等上几小时甚至是一两天,希望喝几杯加了蜂蜜的热茶之后,身体就会舒服一些。等到病情一直没改善,她才会预约挂号,去诊所看病。医生将数据输入计算机后,理想的状况是NHS总部的某位工作人员会分析这个报告和其他数千名医生所通报的数据,得出流感正在蔓延的结论。但这一切得花上很长时间。

但对谷歌来说,这就是几分钟的事。谷歌所做的,就是监测伦敦居民在电子邮件和谷歌搜索引擎中所输入的词,再与疾病症状数据库做交叉比对。假设一般来说,“头痛”“发烧”“恶心”和“打喷嚏”每天在伦敦居民的电子邮件和谷歌搜索中会出现大约10万次。如果今天谷歌算法发现这些词汇的使用次数忽然上涨到30万,就知道这下出了问题,流感正在肆虐!我们不用再等到玛丽去看医生。第一天早上,她起床觉得不太舒服,就在上班前给同事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我头痛,但还是会去上班。”只要这几个字,谷歌就什么都知道了。

然而,想让谷歌发挥这种神力,玛丽不仅得允许谷歌阅读自己发出的邮件,还得允许谷歌与卫生部门分享信息。如果连安吉丽娜·朱莉都愿意公开自己的隐私,提高众人对乳腺癌的警觉,玛丽为什么不能做一个类似的小小牺牲,以避免流行病暴发呢?

这种想法并不停留在理论层面。在2008年,谷歌确实推出了谷歌流感预测(Google Flu Trends)服务,靠着监测谷歌搜索内容,追踪流感暴发的迹象。这项服务目前仍在开发阶段,而且出于隐私考虑,据称只会追踪搜索词语,而不会阅读私人电子邮件。但仅是这样,已经让它可以比传统医疗体系早上10天发出流感警报。29

至于谷歌基线研究项目(Google Baseline Study),则更加雄心勃勃。谷歌希望建起一个庞大的人类健康数据库,找出“完美健康”的人类基因模型。这样一来,只要发现健康数据与模型有出入,就能警告民众可能健康出现问题,及早防范。基线研究又与谷歌健康(Google Fit)的整套产品系列搭配,包括服装、手环、鞋子和眼镜等可穿戴式装备。谷歌健康的各项产品,正是要收集海量生物统计数据,提供给基线研究运用。30

然而,像谷歌这样的公司,绝不会止步于可穿戴式装备。目前,DNA测试的市场发展飞快。市场龙头之一是私人企业23andMe,由谷歌联合创始人谢尔盖·布林的前妻安妮·沃希基(Anne Wojcicki)创办。其公司名“23andMe”指的是构成人类基因组的23对染色体,代表自己的染色体与自己有非常特殊的关系。只要有人能理解这些染色体正在说什么,就能告诉你一些你自己从没想过的事。

如果你想知道这些内容,只需要向23andMe支付99美元,他们就会寄给你一个检测包,里面有一根唾液收集试管。你向试管里吐口水,密封,再寄到加州山景城的公司所在地,他们就会分析你唾液中的DNA,并将结果在线传给你。你得到的是一张列表,列出你可能面对的健康危机,以及基因反映出的可能发生在你身上的各种特质及问题,从秃头到失明不等。“认识你自己”可从来没这么简单或便宜过。由于这一切都是基于统计数据,数据库的规模也就成为预测是否准确的关键。因此,最早建起庞大基因数据库的公司,就能为顾客提供最准确的预测,也就可能从此垄断市场。美国生物科技公司越来越担心,由于美国严格管控个人隐私,导致未来可能将整个基因市场拱手让给中国。

如果我们能打破所有阻碍,让谷歌及其竞争对手自由存取我们的各种生物统计装置、DNA扫描结果和医疗记录,就能得到全面的医疗健康服务,不仅能对抗流行病,还能对抗癌症、心脏病和阿尔茨海默病。然而,一旦有了这样的数据库,谷歌能做的绝不止这些。正如警察乐队(The Police)的名曲《你的每次呼吸》(Every Breath You Take)。这样的系统能够监测你的每次呼吸、每个动作、挣脱的每个枷锁;这样的系统会仔细追踪你的账户、你的心跳、你的血糖值,甚至是你每次的出轨偷情。它对你的认识,绝对远高于你自己。人类常常因为自我欺骗和自我幻想,陷在不良的关系、不适合的职业、不健康的习惯中无法自拔,但这一切都逃不过谷歌的法眼。我们现在是由叙事自我所操控,但谷歌不一样,它不会根据那些虚假的故事来做决定,也不会被认知捷径、峰终定律误导。谷歌会确确实实地记住我们走的每一步,记得我们握的每一双手。

许多人会很乐意将大多数决策过程交给这样的系统,或者至少是在面临重要抉择时参考一下意见。谷歌将能够建议我们该看哪部电影、去哪里度假、上大学读什么专业、选哪个工作机会,甚至是该和谁约会及结婚。我可能会说:“嘿,谷歌。约翰和保罗都在追我,我两个都很喜欢,但喜欢的点不太一样,很难做决定。根据你手上所有的资料,你怎么建议?”

谷歌就会回答:“这个嘛,我从你出生那天起就认识你了。我读过你所有电子邮件,听过你所有电话录音,知道你最爱的电影,也有你的DNA资料和完整的心跳记录。你过去每次约会我都有精确的数据,如果你要的话,我可以把你过去和约翰或保罗约会时的资料调出来,显示你每秒的心跳、血压或血糖值变化。如果有必要,我甚至也能把你们每次做爱的数据调出来,用数字比较谁高谁低。当然,我对他们的认识也不少于对你的认识。所以,基于以上所有信息和我杰出的算法,加上几十年来几百万对伴侣的统计资料,我建议你挑约翰。大约有87%的概率,你们长期满意度会比较高。

“当然,因为我非常了解你,所以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这个答案。保罗长得比约翰帅,而你又太看重外表,所以你其实内心希望我的答案是保罗。确实,外表很重要,但实在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你体内的生化算法是从数万年前的非洲大草原开始演化的,在对于潜在配偶的整体评价之中,外表占了35%。至于我的算法,是基于最新的研究和统计数据,认为外表对于长期成功的浪漫关系只有14%的影响。所以,虽然我已经把保罗的外表纳入考虑,但还是建议约翰是你更好的选择。”31

想得到这种完全掏心的咨询服务,我们就必须改变想法,不要认为人类都是不可分割的个体,不要坚信每个人都有自由意志,能决定什么是好、什么是美、什么是生命的意义。从以前到现在,人类都是自主实体,由叙事自我叙写的故事所操纵。但在未来,每个人都将会是整个巨型全球网络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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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主义将叙事自我奉为圭臬,不论在投票站、超市还是婚姻中,都让叙事自我来做决定。最近几个世纪以来,这种做法很有道理,因为虽然叙事自我相信的常常是各种虚构和幻想的故事,但我们确实没有更好的替代方案。然而,一旦有了能够替代的系统,真正比叙事自我更了解我们自己,这时再把权力留在叙事自我的手中,就只能说是愚蠢的做法。

像民主选举这种自由主义的做法将会遭到淘汰,因为谷歌会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政治观点。我站在投票站里的时候,自由主义叫我要听听内心真实自我的声音,选择能够反映我最高期望的政党或候选人。但生命科学却指出,我站在投票站里的时候,并不真正记得上次选举以来这几年的所有感受和想法。此外,我还被各种宣传、公关手法和随机想法不断轰炸,很可能扭曲我该做的选择。正如卡尼曼的冷水实验,叙事自我到了政治领域,一样会遵循“峰终定律”,忘了绝大多数的事情,只记得几件极端的事件,并对最近的事件赋予完全不成比例的高权重。

在这四年间,我可能不断抱怨现任总统的政策,一直告诉自己和任何愿意听我说话的人,这个总统“会毁了我们所有人”。然而,距离下次选举投票只剩几个月的时候,政府忽然减税,大方开出各种“支票”。执政党找来最好的撰稿人,举行一波漂亮的竞选活动,威胁、承诺运用得当,直接打入我大脑的恐惧中心。到了选举当天一大早,我醒来的时候有点儿感冒,脑子不太好使,也让我觉得安全和稳定实在比其他一切都更重要。结果出炉!我又把那个“会毁了我们所有人”的家伙送上台,让这个人还能再当四年总统。

如果我授权谷歌来帮我投票,就能摆脱这样的命运了。你也知道,谷歌可不好糊弄,虽然它也会注意到最近的减税和选举“支票”,但过去四年的点点滴滴一样记得清清楚楚。它会知道我每次读早报时的血压,也知道我看晚间新闻时多巴胺分泌量是否下降。谷歌知道怎样看穿公关人员华而不实的口号。谷歌也了解人生病的时候会稍微有“右”倾倾向,会据以调整。于是,谷歌投票时,依据的不是我当下瞬间的心态,也不是叙事自我的幻想,而是集合所有生化算法真正的感受和兴趣而得出的结果;而这一切生化算法的集合,正是所谓的“我”。

当然,谷歌也不见得永远是对的,毕竟这一切都只是概率。但只要谷歌做出足够多正确的决定,人类就会将更多权力交给它。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数据库规模会不断扩大,统计数字会更准确,算法会继续改进,决策的质量也会提高。虽然这套系统永远不可能完全了解我,也不可能完全不会出错,但本来就没有这种必要,只要到了系统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那一天,自由主义就会颓然崩垮。而这一点其实并没有听起来的这么困难,因为大多数人并不真正了解自己。

而脸谱网这个谷歌的死敌最近委托的一项研究就指出,如果要判断某人的性格和性情,脸谱网算法会比这个人的朋友、父母或配偶更为准确。这项研究共有86220名志愿者参与,他们都有个人的脸谱网账号,并且填写了有上百题的人格调查问卷。脸谱网算法会根据被测者平常在脸谱网上对网页、图片、影片等点赞的记录,预测这些志愿者的回答。过去点赞的次数越多,预测的准确度就越高。接着,再把算法预测的结果,与参与者的同事、朋友、家人和配偶的预测进行比较。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只需要过去点赞次数超过10次,算法预测准确度就可以高于同事;70个赞,预测准确度就会高于朋友;150个赞,准确度高于家人;到了300个赞,预测准确度就会高于配偶。换句话说,如果你至今已经在脸谱网上点了超过300个赞,脸谱网预测你的想法和期望的准确度就可能比你的另一半更高。

事实上,脸谱网算法在某些领域对人的了解,甚至会超过那个人自己。例如,研究也请参与者评估自己使用成瘾物质的程度以及社交网络的规模,而在这些调查项目里,参与者自己的判断就不如算法来得准确。该研究最后提出以下预测(这倒是由人类作者写的,而不是脸谱网的算法预测):“人类如果遇到重大的人生抉择,比如要选择从事何种活动、职业道路甚至是交往对象,可以考虑放下自己心理上的判断,依赖计算机所做的选择。这种数据导向的决策,有可能会让人类生活得更好。”32

至于比较邪恶的一面,同一份研究也暗示,在未来的美国总统大选里,脸谱网不仅早就知道数千万美国人的政治观点,还知道哪些人是关键的摇摆选民以及他们的倾向。脸谱网会知道,共和党和民主党在俄克拉荷马州的选情特别胶着,还有32417位选民尚未下定决心,甚至也知道每位候选人该说什么,才能让天平倒向自己这边。脸谱网为什么能够得到这些有无上价值的政治数据?都是我们免费亲手奉上的。

在欧洲帝国主义的全盛时期,殖民者和商人用彩色的珠子,就从当地人那里换来了整座岛屿、整个国家。而在21世纪,个人数据可能是大多数人能够提供的最宝贵资源,但我们正亲手把这些数据交给各大科技企业,好换来免费的电子邮箱或是有趣的小猫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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