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13日是我的六十岁生日。儿子早就想给我办一个像样的生日大宴，可由于贵州支教的重任和兴仁回重庆路途的遥远，我决定取消这个打算。在电话中，儿子觉得这样对不起母亲，竭力劝说我请假回去，被我婉言谢绝了。
人的六十岁生日是一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标志着人生步入花甲之年，跨进老年的行列，尽管任何人都不想老，或者自我感觉还没有老，可毕竟事实就是如此。我思索着，虽身处异地他乡，不能成为酒店里接受亲友们美好祝福的主角，但也要让生日过得有意义。
说起来也奇怪，平时的生物钟总是在早自习之前叫醒我，可生日那天凌晨5 时我一觉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夜深人静，我坐起来靠在床头，望着窗外繁星点点。匆匆走过六十个春秋，人生过了大半，光阴似箭，往事如烟，逝去的岁月如电影般一幕幕展现在我眼前。
我仿佛回到了幼儿园大班，高兴地端着装有糖果的盘子，帮老师给小朋友送上课间餐，心中充满了童年的欢乐；读小学时活蹦乱跳天真无邪，最喜欢的活动是踢毽子和跳橡皮筋，还爱与哥哥一伙男孩子摘野果和玩滚珠车。纯真的童年还未过够，“文化大革命”让快乐戛然而止，社会的动乱使我恐惧，“走资派”子女再无往日的笑靥。幼小的心灵难懂世事，痛苦的磨炼让我早熟，中学的我努力学习、爱好体育，比赛场上常有我的身影，学校橱窗中我是优秀学生。我要奋斗，我要前进，我要追求。
上山下乡当知青，吃苦耐劳我能行，出席县、市知代会，群众推荐上大学。求学机会来之不易，美丽的西师校园留下我拼搏的足迹，争分夺秒刻苦钻研，为的是学到坚实的本领。毕业后先到长寿四中、长寿中学任教，初现不凡的教学成果，后调重庆南开中学接受更大的挑战，在教书育人的工作中屡创佳绩。想到如今桃李满天下，内心的喜悦不禁油然而生。
突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打断了我的沉思。拿起手机一看，是丈夫的来电，我故意问道：“有什么事吗，这么早给我打电话？”电话中传来真挚的问候：“今天是你的六十大寿，祝你生日快乐！”
远离家乡听到来自亲人的祝福，倍感亲切而温馨，一向自认性格坚强的我，竟然鼻子一酸眼泪嘀嗒往下流。六十大寿本应与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热热闹闹地隆重庆祝一番，但为了贵州兴仁的教育，我只能冷清地在异乡度过，不免有些伤感。
这天我的课在上午第三节，一走进教室，只见黑板上用彩色粉笔书写着八个大字：“祝彭老师生日快乐！”让我大吃一惊。我一走上讲台，台下的学生就鼓起掌来，并随着节拍唱起“祝你生日快乐”。见此情景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多好的学生呀！“谁告诉你们这个日期的？”我不解地问道。生物科代表站了起来：“上周我到办公室抱生物练习册，偶然间看到你的身份证，知道你的生日就在今天。于是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班长，同学们决定给你来一个小小的惊喜。”
此刻的我激动无比，含着泪说：“谢谢同学们的关心！之前我还在想这次生日注定是最寒酸的一次，但为了你们这些高三学生我得忍下来。现在大家用这种方式向我祝福，我觉得这个生日过得更有意义了。”我的话语同样使学生感动。看到大家热泪盈眶的模样，我想这不是教育学生的最好时机吗？于是我满怀深情地说：“老师为了你们的前程，放弃了回重庆与亲友的团聚。希望你们把对老师的祝福，化作发愤学习的动力，争取明年高考取得优异成绩。加油吧，高三2 班的同学们！”
接下来我振作精神开始讲课，台下的学生听讲比平时更加专注。在我六十岁生日的特殊日子，还能精神抖擞地站在高三讲台，这实在是一堂不同寻常的课。没有声嘶力竭，没有老态龙钟，我心潮澎湃，越讲越兴奋、越讲越投入，用最恰当的方法，用最科学的语言，把知识融入学生的脑海。如果我的敬业精神能够感染年轻的贵州高三学生，让他们努力上进，自强不息，那这一节课就更有意义了。
下课铃声响了，全班学生微笑起立，又鼓起掌来。这次掌声与其说是生日祝福，还不如说是对我宝刀未老的敬佩和对祖国园丁的赞扬。
走出教室，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回家。特殊的日子，学生给我的惊喜，让我的心情格外舒畅，乘着此兴我要进县城一游。此时没有顺风车，我就步行前往。沐浴初冬的暖阳，迎着徐来的清风，路边的野花热情地向我点头，高大的白杨亲切地向我致意。半路上接到儿子的电话，送来生日的问候，我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愉快的小调。
学校地势较高，到县城的公路一直缓坡向下，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感觉一会儿就到了。兴仁县在黔西南地区虽然面积较大，可县城常住人口只有九万。同全国的各类城市一样，随着这些年的建设发展，在老城区之外出现了现代化气息很浓的新城区。不过由于经济以农业为主，在兴仁老城区仍然保留着沿袭已久的赶集习俗。每逢周末，农民们把自家生产的农副产品挑进县城沿街叫卖。大街两旁的人行道上，地摊一字排开，卖菜的高喊“蔬菜水灵”，卖水果的大叫“刚从树上摘下来”，另有卖蛋的、卖肉的、卖粮食的、卖药材的，琳琅满目热闹非凡，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平时星期天学校会用车送我们几个南开教师到县城观光和买菜，每每让我们乐不可支，满载而归。
今天不是周末，街上人来人往的喧哗声少了许多。我悠闲地在老城区走着，一路上东瞧瞧，西看看，欣赏着贵州县城的独特风光，直到肚子咕咕叫了，才到餐馆吃饭。我点了喜欢的鱼香肉丝和清炒菠菜，服务员很快就端上香喷喷的佳肴。我一边品尝着美味，一边又想到了人生。以前说起六十岁的人，自然会联想到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弯腰驼背，眼花耳聋。而从今日起我也年届花甲，可怕的衰老正向我走来，这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唉！我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但我很快转念一想，现在的六十岁与多年前的同龄人相比，健康状况确实不可同日而语。随着国家的强盛，人民的富裕，人的寿命大幅提升，人生七十不再稀，八十九十寻常见。还是乐观地面对未来吧，为自己热爱的工作再尽一份力。
我学的是生物专业，还是心理学的研究生，仔细想想，人的生理年龄与心理年龄并不同步，它们互相影响和制约。前者大家都要服从大自然，后者却因人而异。如果一个人没有自己的奋斗目标和追求，不求上进，得过且过，即使你还年轻，也会萎靡不振，未老先衰；反之，你的年龄已经不小，但仍怀揣一颗不老的心，积极进取，勇于开拓，那就会感觉青春常在，老当益壮。从养生的角度来看，保持年轻心态也很重要，这对延年益寿大有好处。想到这里，我觉得好像年轻了不少，开心地笑了出来。我给自己安排了下午的计划，到学校音乐室“弹琴说爱”。
打车回到学校。下午四点半时，我来到四楼的音乐教室。此时学生刚好下课，与音乐老师寒暄几句后，我就自娱自乐起来。我从小就喜欢音乐，可从教三十多年来，整天忙于工作，早把这个兴趣抛到九霄云外。退休后，我与同样喜欢音乐的丈夫商量后，拿出两万元购买了一台珠江牌钢琴。在请教钢琴老师几次之后，就以娱乐为主，自学自练。每天花上两三个小时，学习网上钢琴示范，训练《拜厄》基本教程，琴艺逐渐提高之后，我又迷上了弹奏流行歌曲。
“百灵鸟从蓝天飞过……”我弹起了《我爱你中国》。“我爱你春天蓬勃的秧苗，我爱你秋日金黄的硕果，我爱你青松气质，我爱你红梅品格，我爱你家乡的甜蔗，好像乳汁滋润着我的心窝……”随着十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爱”的旋律在音乐教室回荡，我陶醉在激扬的琴声之中。
享受了“弹琴说爱”的乐趣，回到寝室正准备做晚餐，室外传来熟悉的敲门声，隔壁好友——同来的罗老师热情邀我去她家吃饭。我毫不推辞，爽快答应：“行！今天正好是我的六十岁生日。”她遗憾地说：“怎么不早说一声呢？今天我买了几条鱼，就想和你聚一聚，权当为你庆贺吧！”我欣喜地说：“工作都很忙，不想麻烦大家。不过今天我已经过得很好了。”话语中带着由衷的满足。
过完不同寻常的生日，继续同学生们一道向着理想冲刺。高三生物课内容多时间紧，南开工作室任务重不能松，为了赶时间，我往往走路会快一点，却没想到上了年纪，平衡能力变差，为此让我大吃一回苦头。
那是12月2日的早上，我到学校操场慢跑几圈过后，到食堂去买早餐。那时学生就餐已经结束，食堂员工正在打扫卫生，帚帕拖过的饭厅地面水渍未干。我风风火火地走在湿漉漉的瓷砖之上，突然脚下一滑，“啪嗒”一声摔倒在地，我感到我脑部的神经都被猛烈地牵扯到了，出于本能的保护意识，在摔倒的同时我快速地把右手往后一伸，避免了头部着地的危险，可腰部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
这时食堂的几个炊事员围上前，想把我扶起来。动弹不得的我意识却很清醒，艰难地伸出左手摆了摆，示意他们不要动，因我知道若是骨折的话，随意搬动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二次伤害。这是我有生以来感觉跌得最严重的一次，伤得肯定不轻。在那一瞬间，内心的恐惧向我袭来。我的腿折了？腰椎断了？完了，我不能工作了！
员工们焦急地望着我，有人要打120。我轻轻地说了一声：“等一会儿，先让我试试。”我躺在地上下意识地抬了抬腿，好像还能动，伸了伸腰，有感觉。众人关切地问：“还能行吗？”我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像能，但我现在使不上劲。”大家小心翼翼地把我扶起，还好，能站稳脚跟，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我被慢慢地扶到椅子上坐下，刚才的惊吓加上腹中饥饿，使我顿觉全身无力。我估计可能是低血糖犯了，于是请他们给我冲了碗糖开水。
我靠在椅子上喝完水后休息了好一阵，终于缓过神来，由两人把我扶回寝室。在家里的沙发上躺了半小时，我再想坐起来却困难了。我强忍着腰部撕裂般的疼痛，用力拉住沙发扶手站起来，还能试着走几步，感到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剧烈的疼痛又使我担心腰椎是否出现问题，还是需要到医院检查一下。这时，咕咕作响的肚子提醒我还没有吃早饭，好在食堂员工扶我回家前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给我带来的稀饭馒头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我边吃饭边责备自己，要是小心走慢一点，就不会摔倒了！今天上午第四节还有我的课，现在调课是来不及了。高三毕业班的课绝不能耽搁，无论如何我要坚持去上课，检查的事下午再说。
我带上课本，第三节课刚上不久我就提前出了门。平时从寝室到教室只需两三分钟的时间，可今天我成了伤员，一只手撑着腰缓缓而行，走到教学大楼竟然花了十多分钟。高三2 班的教室在三楼上，我拉着楼梯的扶手，咬着牙忍着痛走了上去。(www.xing528.com)
上课铃声一响，我走进教室。尽管我就装着若无其事，但略显吃力的步伐还是被同学们看出来了。前排的同学不安地问：“彭老师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我回答道：“不是。早上在食堂摔了一跤，不过问题不大，你们看我不是来上课了吗？”有同学说：“今天就让我们上自习，你回去休息吧！”我说：“这哪行，高三第一遍复习特别重要，我能坚持上课。”
像往常一样，我边讲课边在黑板上板书。抬手举臂之间，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又来捣乱，我痛得全身直冒冷汗，不得不放慢讲课的节奏。学生们再也看不下去了，再次恳求说：“彭老师，不要讲课了，我们自己看书吧！”我口气依然坚定：“我一定要坚持把这节课上完。不过希望你们也像老师这样，高考复习再苦也要坚持。坚持就有希望，坚持才能成功。”
我忍着疼痛上完了这堂课，学生们也被我的执着精神所感动。下课铃声响起，我有点站立不稳。学生急忙拥上讲台扶我，并把我送回寝室。在沙发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仍觉腰部疼痛难忍，看来伤情比我想象的严重。我想不能坐等自愈了，于是立即拿出手机给校办周主任打电话。得知我摔伤的消息，周主任也很紧张，埋怨我为何不早说，并决定下午派车送我到县医院检查。
医院检查的结果出来了：韧带严重拉伤。医生一脸严肃地说：“如此伤情你还敢站着上课，要是韧带断了，一样要做大手术的。一周内不要走路，卧床休息！我先给你开一周病假，治疗后视恢复情况再说。”我吓了一跳，急忙说：“我不要病假，请给我多开一些内吃的和外敷的药就行。我是毕业班老师，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学生离不开我。”也许大多数人并不理解，教师虽没有多么崇高伟大，但绝不能弄虚作假，有时候为了工作，需要做出一些奉献。
学校对我的伤情也很关心，当天晚上周主任和校长来看望我，劝我一定要休息。我嘴上应承着，心里却在想着我的课。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起初的那一周晚上疼得睡不着觉，稍动一下就如针在刺。早上起床变得困难，平时麻利的翻身下床动作，现在需先用手抓住床沿慢慢坐起，靠在床头片刻再轻轻穿衣服，然后缓慢下床。这次意外的受伤对我是一次深刻的教训，毕竟岁月不饶人，即使自我感觉良好，生理上也真的要服老。战略上要藐视，战术上却要重视。
远水不救近火。我没有把摔伤之事告诉丈夫，以免家人无谓的担心和牵挂。我默默地忍受着伤痛的煎熬，仍然照常上课和完成南开工作室的任务。我用毅力让教学不受影响，我用顽强与伤病作斗争。每天大把的药片，吃了三个多月，让我后来一看到药就想呕吐；贴了一百多天的膏药，我的房间、被盖和衣服弥漫着浓浓的药味。我终于挺过来了，不过体重整整轻了十斤。我可不想减肥，九十斤是我的下限！
2014年元旦过后，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就要来了。俗话说，小寒大寒，冷成冰团。这一天夜晚特别冷，睡到天亮双脚仍然感觉冰凉，我思量着怕是要下雪了。果然不出所料，起床打开窗户，白茫茫一片映入眼帘。我不由得惊呼起来：“下雪了！下雪了！”
房前屋后银装裹，千树万树梨花开！生在重庆的我哪见过如此盛景！重庆位于四川盆地东南部，冬季由于秦岭大巴山的屏障作用，来势汹汹的寒流在此突遇铜墙铁壁，威力顿时大消，只在城口、巫山等海拔较高的地方留下肆虐的痕迹。待到冷空气侵入主城，早已变成强弩之末，哪里再有雪的影子？难怪有的小学生还没有见过真正的下雪呢！
美景共欣赏，异乡同欢乐，我敲开了好友罗老师的家门。我和她来到室外，任凭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洒在我们身上。雪越下越大，路面上铺满了厚厚的“棉花”，走在上面发出“嚓嚓”的响声。我们像孩子一样，双手捧起一团积雪，用力抛向天空，但见银色的礼花立时在空中绽放。看着彼此冻得通红的手，我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支教中的第一次大雪，带来惊喜和欢乐，而我下乡时的那一场小雪，可就没有这么浪漫和温馨了。
那年我在主城远郊的长寿县插队，阴暗潮湿的房间让冬天愈发寒冷，寒风从门缝吹来，夜里常常被冻醒。一天实在冷得睡不着了，我就早早起床生火煮饭，想填饱肚子暖和身体。灼热的火苗在灶头跳跃，发白的脸颊泛起红云，一碗热腾腾的稀饭囫囵下肚，这才感觉全身有了精神。
这时，一只雄鸡喔喔地唱响，引来无数的和鸣之声。屋顶的亮瓦逐渐显现亮光，户外早起的人们已经活动了。忽然一阵“下雪了！”的呼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大人小孩争相跑出家门，只为一睹难得一见的雪花真容。
雪虽然不大，也让大伙儿兴奋不已。小孩打起了雪仗，年轻人堆起了雪人，年老者指着飘飘洒洒的雪花，谈笑风生。我从厨房拿来菜刀当铁铲，在院坝中铲起一指厚的雪堆在一起，开始了我的创作。我凭着想象大概地做出雪人雏形，然后用手指细琢面部五官。把两块略成球状的小木炭塞进眼眶权当眼珠，一根胡萝卜插上就变鼻子。漂亮的嘴唇如何装饰？捡来半边蛋壳做成，还真别有情趣。
一群小孩兴高采烈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围住与他们差不多高的雪人手舞足蹈。廖大婶五岁的小儿子萌萌拉着我的手说：“知青姐姐，给我也做个雪人！”我露出一丝苦笑，遗憾地说：“院坝里的雪都用完了，就让这个雪人和大家一起玩，好不好？”萌萌开心地笑了，小伙伴们个个乐开了花。此时人们绝不会想到，就在几小时之后，天真烂漫的萌萌会撒手人寰，离我们而去。
雪过天晴，水田中漂浮着一些尚未融化的薄冰。大人们都上工去了，萌萌和他的小伙伴们一起，捞着水中残存的冰块，在田坎上嬉笑打闹。田边有一条不宽的河沟，潺潺流水吟唱着欢快的歌，好一派冬日的田园风光！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扑通”一声，紧接着同样五岁的甜甜大叫起来：“不好了，萌萌掉河里了！”小伙伴们惊恐地站在河岸，无助地望着河中扑腾挣扎的萌萌，眼睁睁地看着他沉入水中。待到人们闻讯匆匆跑来，跳入河沟捞起落水的萌萌时，他早已没有了呼吸。
不过我们仍然怀着一线希望，想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我会游泳、懂得一点溺水抢救常识，同大家一起先给小孩排水，再做人工呼吸。可是一小时过去，奇迹并未出现，萌萌像睡熟了一样，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一个幼小的生命就此逝去，萌萌真的走了！廖大婶抱着孩子顿时大哭起来：“儿呀，你不是对我说很想读书吗？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凄惨的哭声让人心碎，众人无不感到痛心和惋惜。
这可怕的一幕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呢？大家问起了甜甜。据甜甜说，萌萌在河边奔跑时可能踩上了冰块，脚下一滑不幸跌入河中。众人望着这无情的河水，眼泪止不住往下淌。悲伤之余，都说今后一定要照管好孩子，不能让悲剧重演。我扶着悲痛欲绝的廖大婶，此时任何安抚的话语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多可爱的孩子呀！今后少了一个亲切唤我“知青姐姐”的小朋友。萌萌，来年我还给你堆一个漂亮的雪人，愿你在天堂快活。
贵州的雪依然下着，而且越下越大，如鹅毛般铺天盖地。朦胧中，活蹦乱跳的小萌萌仿佛又来到我的身边，一个稚嫩的声音欢叫着：“知青姐姐，这里的雪真大，给我堆个雪人吧！”我的心酸酸的，再也无心赏雪，望着一旁被积雪压折了的树枝发呆。
课间操时间到了。学生们经不住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的诱惑，争先恐后箭也似的冲出教室，跑出大楼，奔向梦幻般的银色世界。学校因时制宜，今日免做课间操，让同学们尽情欣赏大自然的美景。我静静地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凝望着雪地中意气风发的少年们，多想萌萌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啊！一想不对，时光已过四十余年，萌萌如果还在，他也许成了一名教师，正和他的学生一起同乐呢！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好起来，拿起手机走出大楼，要给美丽的雪景留下永久的纪念。放眼望去，宽阔操场俨然成了“战场”，男生们都是无敌勇士，冒着横飞雪弹冲锋陷阵。绿荫亭台摇身变作玉树琼雕，女生们犹如白雪公主，踏着轻盈脚步载歌载舞。
二十分钟不一样的课间小憩，校园中洋溢着欢乐和笑声。当上课铃声响起，同学们仍然意犹未尽。我的课在最后一节，还可以多赏一会儿美丽雪景。我登上艺术大楼的屋顶，居高临下，一览无余。不用胶卷的手机，取代了笨重的传统相机，如梦似幻的雪中校园定格在我的手机相册里。
当我春风满面走进教室，学生们问：“彭老师今天精神不错，是大雪带来好心情？”我笑答：“是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雪。瑞雪兆丰年——今天的大雪也预示着你们今年将创高考佳绩！……”在愉快的班级气氛中我开始了讲课。
中午时分雪渐消停，西北风又刮起来。一些学生雪还没有耍够，继而三五成群聚在一块玩滑冰。银装素裹，寒风凛冽，美丽的大自然带来的新鲜、好奇、兴奋、快乐，让我忘了腰部的伤痛，没有远离亲人的孤独，甚至连自己的年龄也不在乎。我感觉自己还不算老，我会在支教中继续发出光和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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