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最小的主任是谁？答曰：“非班主任莫属。”说它小，是因它的权力不大。但其实它关系着几十个人的学业成败、素质培养、未来发展这些大事！1983年，学校安排我担任初86 级一班的班主任，并上初一两个班和高中两个班的生物课。我已经工作了几年，教学方面相对比较熟悉，但初中班主任还是第一次当。还好，刚参加工作时我当过一年高中班主任，只是现在面对的学生年龄小些而已，应该没有多大问题。我对这项工作满怀信心。
我在开学第一周星期一的班会上，首先祝贺同学们从小学升入初中，希望大家珍惜未来初中三年的时光，珍惜这一快乐成长的重要时期。同时，针对他们年龄小的特点，我用亲切的口吻说：“同学们一天天地长大了，全新的学习和生活正在向我们招手。我想大家的心中可能都有一个梦想：将来当老师、当医生，成为工程师、成为科学家。”刚上初中的孩子个个天真烂漫、乐不可支。突然，我话锋一转：“要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坚持朝着这个方向，不断地努力，不懈地追求。”
我继续讲下去：“为此，我对大家约法三章：第一，遵守纪律，做到不迟到、不旷课，上课不讲话；第二，上课认真听讲、勤学好问，独立完成作业；第三，爱集体、爱劳动，养成良好品格。”同学们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点头称是。随后，我凭开学报名时了解的情况，任命了临时班干部和科代表，说明各自的职责和工作方法，并介绍给全班同学一一认识。班会过后，新的班级工作全面开展起来。
几周下来，我班的班风和学风都有了起色，但那是靠一天到晚守在班上苦干取得的，学生的内在积极性并没有发挥出来。有时我不在教室监督，就有个别调皮的学生惹是生非。要培养学生的学习积极性和自觉性，我得想想办法。我想首先要培养学生的学习兴趣。一个教师，如果能把课上得生动有趣，学生想听、爱听，自然就会想学和爱学了。特别是作为班主任，如果教书不受学生欢迎，教学效果一定不好，在学生中就没有威信，当班主任就不容易成功。因此，在教学上我非常投入，把初中一年级单调、枯燥的植物学课，讲得有声有色。我经常利用挂图、模型和黑板画进行直观教学，学生学得懂，学起来有兴趣，自然提高了他们的学习积极性。
学校没有生物实验室，我除了在课堂上做演示实验，更引导、鼓励学生在家里做实验，并让孩子们把自己在家里的实验“成果”带到班上展示、评比。一次，讲了植物种子萌发的条件，我提示学生：在家里找一根小木条，在木条的上、中、下三个位置分别用细线绑一粒玉米或其他较大的植物种子，再把木条插入一个盛水的容器中，并使中间那粒种子的一半接触到水，上面那粒种子裸露在空气中，最下面那粒种子完全沉入水中。把这个装置放在灶台上，一周后看种子的萌发情况。“由于水的浮力，木条插入水中，插不稳怎么办？”我还故意卖个关子，让大家自己想办法解决。
几天后我在镇上遇见一位学生家长，他高兴地告诉我：“我家孩子现在一回家就忙着去看灶台上的瓶子，还写日记呢，学习比以前自觉多了。”
一周后，大家把自制的实验装置带到班上。玉米、蚕豆、四季豆等不同的种子，装在不同形状的瓶子里，五颜六色、造型不同，各有各的特色。他们是如何把木条在水中插稳的呢？有的在木条下端绑一块小石头，有的用短木棍把木条紧抵在瓶口，还有的用细绳绑住木条顶端和瓶底，就像微缩版的斜拉桥钢索……同学们围在一起，兴致勃勃地交流各自的成果。
那时候，我和生物组的罗老师还经常带学生到长寿湖去捕捉、采集各种生物，做成植物标本和鱼类浸制标本，并指导他们参加相关竞赛活动。特别是制作植物标本，可以就地取材，简单易作，又能培养学生热爱大自然的情感。后来参加重庆市中学生生物标本制作比赛，我的学生做的长寿湖鱼类浸制标本和植物进化树标本，分获重庆市中学生生物标本制作一、二等奖。
为了搞好班主任工作，尽管高中生物高考教学压力很大，在搞好教学的前提下，我努力把其余时间都花在班级建设上。我当时就一个想法，我要对学生负责，我不想因自己的稍有闪失，影响全班几十个学生的成长。我要全力以赴，踏踏实实去干。在我和全班任课老师的共同努力下，班风、学风越来越好，我们班被评为学校先进班集体。后来，学校又任命我为学校少先队大队辅导员。不过，这个班还没有送毕业，我就调到长寿中学去了。
1984年，高中由两年制恢复成三年制，长寿中学作为四川省重点中学，高中缺了一个年级的教师，于是在全县范围内选招。我和丈夫一同前去应聘，双双取得了调入的资格。同时，四中另有一对夫妇也跟我们一样入选了。教育局既要考虑重点中学的优势，还得注意各学校教师的相对稳定，于是准许我们两家各先调去一人。我和丈夫商量，决定他先调走，我和儿子“留守”一年。
8月，我们从四中搬去部分生活用具，在长寿中学另安一个家——暂居学校一间二十平方米的旧房。9月开学，丈夫在新的学校工作，我和三岁多的儿子返回四中，又开始两地分居的生活。
在长寿中学，丈夫也当起了“最小主任”，带高87 级四班。他离开妻儿独处一地，全身心地投入自己的工作。
因他毕业于成都电讯工程学院，学校认为他对计算机应用肯定在行，便安排他搞学校的计算机竞赛辅导。其实我知道，他虽来自成电，读的却是数学专业。不过他这人爱好广泛，聪明好学，尤其喜欢动脑动手。在大学期间，除了学好本专业外，课余时间总是泡在图书馆或实验室，钻研电子技术和计算机知识，确也小有所获。当时计算机在国内尚处萌芽阶段，甚至多数人不知道计算机为何物。
我丈夫在计算机领域虽尚属初级，但在当时的学校也算凤毛麟角。加上他一边辅导、一边学习，知识和技能不断长进，因此他跨学科讲授计算机知识绝不是滥竽充数。他辅导的学生当年就获得重庆市计算机竞赛一等奖，一时在学校传为佳话。
我丈夫教高中数学本来就忙，加上还要搞高中的计算机辅导，就更忙得不可开交。为了使竞赛出成绩，他熬更守夜地钻研计算机知识，由于劳累过度，时常头晕目眩。我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就劝他辞去这项工作，可他决然地说：“我是学校第一个搞计算机竞赛辅导的，必须坚持下去，而且一定要搞好。”
那时社会上开始兴起下海经商的潮流，于是我便开玩笑地说：“干脆不教书，我们到长寿县城租个门面，发挥你的特长，搞计算机培训和电视机维修，也许这样我们还能先富起来。”对此他一口拒绝。其实我们都很热爱自己的事业，怎么能轻易放弃呢！不过，虽然没有从事专业的电器维修，但是他总喜欢义务为大家服务，帮助教职工维修电视机和收音机。我与他此时各在一方，再苦再累，由着他吧！(www.xing528.com)
我一人带儿子在四中。把孩子送到幼儿园，我忙我的工作。起初我不是很放心，中午便到幼儿园悄悄观察，看孩子如何吃饭和睡觉。
去看时，孩子大概是饿了，正大口吃着饭，虽然有点磨蹭，用时较长，但最终还是吃光了盘中的饭菜。睡午觉的时间到了，我从门缝向寝室打望，只见他和小朋友们在各自的小床上蹦蹦跳跳，玩耍嬉戏。我足足观看了五分钟，小家伙们还没有睡觉的意思，心里十分着急。正在这时候，老师进来了。只见老师把一条小木棍往床边上狠狠一拍，大声说：“谁还在讲话不睡觉，我的棍子是不认人的。”话音刚落，喧闹的房间顿时安静下来，儿子也躺下来钻进被窝。孩子怕老师也好，慢慢就听话了。其实老师不会真的用棍子打人，只是吓唬一下而已。
儿子的晚饭在家里吃，给他准备饭菜还算容易，问题是要他吃下去很费工夫。在幼儿园吃午饭还好，在家中吃饭必须得喂，这也许是我从小给他养成的坏习惯，一时还改不过来。他总是喜欢边玩边吃饭，有时还跑到屋后的小山坡上看蚂蚁搬家，我只得追赶着喂。不一会儿饭凉了，又得端回去再热一次。这样一折腾，一小时过去了。还有晚上睡觉也很恼火，儿子总缠着我讲故事，讲得我都迷迷糊糊、昏昏欲睡，他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遇到冬天特冷的天气，很多有老人的家庭都不愿送孩子到幼儿园，留在温暖的家中自己带。可我却不行，再怎么天寒地冻，都得按时把孩子送过去。于是在最冷的几周里，幼儿园里老师比学生多，全体老师围着几个学生转，大家烤着火盆、听着音乐，依旧不亦乐乎。只要还有一个小朋友来，幼儿园就不会关门，老师也会尽职尽责。
留守四中的这一年，丈夫每周也有与妻儿团聚的日子。学校照顾我不当班主任，星期六不给我排课。星期五下午，我从幼儿园接出孩子，一同坐公共汽车回县城，下周一早上返回。“又要回去看爸爸了。”儿子每次都显得很兴奋。
本来由丈夫周末回四中更方便一些，可他当着班主任，早、晚自习都得去教室，星期六还要上课，何况才到一个新学校应留下好印象。所以，只有我带着孩子来回奔波。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年真辛苦，不过也很快乐。我期盼着早日与丈夫团聚，我得坚持下去。
1985年7月，我一年留守期满，如愿调到长寿中学，终于又和丈夫在一起了。儿子高兴得跳起来：“每天都能看到爸爸了！”我调到这所学校，既可说是重返母校，又能称为游子归家。“文化大革命”期间，我在长寿中学读初中，自从1971年毕业离开母校，一别已是十四年；我父母从解放初期开始一直都在该校工作，后来父亲调到一中，但家就在校内。“文化大革命”中，“走资派”父亲还被戴上“特嫌”的帽子，母亲受牵连从长寿中学“发配”到农村中学，我们的家也由校内搬到县城凤顶街。那是1969年，从那时告别老家，算起来已有十六年了。
长寿中学是一所百年老校，位于主城一片宽阔的低洼地中，其北是高约百米的林庄口，有五百多步石梯蜿蜒至顶。拾级而上，整个学校尽收眼底。葱绿的校园被大片农田所环绕，赤橙黄绿各色蔬菜四季更迭，一片美丽的田园风光——这里是县城主要的菜篮子，号称林庄蔬菜大队。
走进学校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排三幢一楼一底的教学楼，建于新中国成立之初，虽略显陈旧却是历史的见证。不过楼外绿树成荫、花团锦簇，洋溢着蒸蒸日上的气息。那些我离开时还不到一人高的小树，当时像一把撑开的雨伞；此时已长成粗大的树干，可容纳数十人乘凉。童年玩滚珠车的三合土小路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两旁鸟语花香的水泥大道。这就是长寿中学，一块喧闹县城中难得的净土，的确是一个优雅的求学之所。
想这之前，我曾数次从“老家”、母校旁经过，但心灵的创伤使我难以迈进。实在想念时，就到地势较高的林庄口，远远地眺望母校和我曾经居住的家。现在我重回母校，不是故地重游，而是作为人民教师走向新的岗位，与中学时代的老师成了一条战壕中的战友。我又见到那些曾经在“文化大革命”中写我父母“大字报”的老师，但时过境迁，心境不同，我已不再记恨他们，都是那个特殊年代的旧事，忘了也罢。遇见这些老师，我会主动跟他们打招呼。他们是我父母的同事，是我的长辈，我应该尊重他们。
学校征求我对工作安排的意见，我与丈夫商量后决定，由我接替他的高87 级四班的班主任。我们的理由是：他的高中数学课时较多，还要负责搞计算机竞赛，任务重；加之他性格温和、优柔寡断，当班主任有些勉为其难。而我刚柔相济、说一不二，做班主任更为恰当。学校采纳了我们的建议，开学后我便走马上任。
有丈夫这个“前任”的帮助，班级的交接快捷而顺利。这个班虽以农村学生居多，但学生大部分都是通过中考从全县选拔上来的，整体素质比四中的学生强多了。当个高中班主任，兼任两个班的生物课，我的工作与在四中时差不多。可这里是重点中学，学校和社会都对学生期望很高，对老师的要求自然更高。我一定得干出点样子来，别让同事小瞧了我们“农村”中学调来的人。
丈夫把我这个继任班主任介绍给全班学生。夫妻先后当同一个班的班主任实乃少有之事，在全班学生的热情欢迎中，我这个新班主任开始了第一次讲话。就像当年做初中班主任一样，我志在教育，豪情满怀，这一次面对高中学生，我该讲些什么呢？
我开口便说：“我知道李老师与大家相处一年了，应该很有感情，难以割舍。不过同学们请放心，我会做得更好，还望拭目以待。”台下又是一片掌声。我继续讲下去：“同学们，知识改变命运，读书、成才是一条阳关大道。特别是大部分同学来自农村，要跳出‘农门’，甩掉草鞋穿皮鞋，就得努力地学习。常言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高中阶段的首要目标就是考上大学，同学们，向着这个目标冲锋吧！”
“甩掉草鞋穿皮鞋”的比方，乍一听未免有些俗气甚至势利，但在那时却很适用。因其无比生动和现实，同学们都把它当作座右铭，这句话一时竟成为很多同学刻苦学习的动力。多年以后，见到早穿上皮鞋的这些学生，我一提到这句话，大家都会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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