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节课我总是提前来到教室,渐渐地,第一排的中间位置几乎成了我的固定座位。
课堂是我希望的田野,就如同当知青时一样,我要在这里耕耘和收获。我聚精会神地听讲,生怕漏掉一句,边听边想,边做笔记。如有不清楚的问题,我下课后便会迫不及待地追着老师问。大学每节课的容量很大,即使你听得非常认真,也是极难当堂完全消化的。所以,虽然学校没有硬性要求,我仍然给自己定了一项铁的纪律:除了星期六,每晚都在教室上三小时晚自习。当时我结合笔记进一步钻研教材,确信弄懂后才做作业,这样做作业的速度很快。如此,学习生活紧张有序,心中感觉特别充实。
同年级二班的女生郭永华是高67 级的学生,比我大五岁,戴一副黑框眼镜,文质彬彬、书生气十足。她基本学完了高中课程,文化基础扎实,还写得一手好字,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而我只是初中毕业生,显然是只“笨鸟”,但我要靠自己的意志和努力先飞觅食,争取尽快地成长。我羡慕有学识、有能力的人,自然喜欢与这类人打交道。说起我与她的初交,还真有点不打不相识的味道。
我和她虽不同班,但寝室在同一层楼,而且我们除实验课外,大课都在一起上。一次上大课后,我有问题要请教老师,这时她从后面挤上前来,争着先发问。我很生气,瞪了她一眼,让她先问,这是初次交锋。后来又遇到几次,我俩相视一笑,算是打招呼了。我们之间最精彩的一次对决是在一次遗传学课上。
教遗传学的洪老师提出一个经典的问题让大家讨论:究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对于这个问题,学术早有争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俩先后发言,在课堂上各执一词,争得不可开交。我说是先有蛋。因为从生物进化的角度来分析,鸡是鸟类的一个分支,鸟类是从爬行动物进化来的,爬行类和鸟类都是卵生动物。家鸡是野鸡驯化来的,野鸡是从鸟类进化来的。是一种鸟产的蛋发生了基因突变,结果孵化出的不是那种鸟,而是一只鸡。所以说是先有蛋,后有鸡。可她说的是先有鸡,因为没有鸡怎么能产出鸡蛋呢?
我们都不服输,我想说服她,她欲推翻我,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最终,是下课铃声给我们解了围。舌战虽然戛然而止,但争论并没有结束,课后仍然继续。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彼此都没有说服对方,不过对知识的共同追求和对学习精益求精的态度,让我们互相欣赏,惺惺相惜。从此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经常相约一同上自习,一起讨论问题。
朋友之间相互谦让是应该的,但学术上的讨论还得据理力争。在对个别问题看法不一时,我俩常常展开激烈的争论,有时甚至到了气急败坏的程度。每次都是永华这个大姐说:“好了好了,小彭不要生气,算我的错,你是对的。”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些愧疚。
课间休息时我们走出教室,在学校花园散步,讨论学习问题,展望未来前程。她有不懂的问题问我,而我有疑难也向她请教。我们都争取多学知识,掌握更多技能,将来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有一次上午上完大课,她叫我等她,一路同去食堂,顺便研究今日课堂的遗留问题。刚走下教学大楼,我说道:“不如就在此讨论一下,食堂这时肯定很拥挤。”岂料,我俩这一站,不知不觉就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赶到食堂时已过开饭时间,售卖窗口关闭。我俩硬着头皮跑进厨房,说了一阵好话才吃上饭。
那时候,我们一心扑在学习上,就是放假了也不急着回家,要到老师那里看了成绩心里才踏实。记得有一年暑假,校园里人去楼空,行人稀少,一片静寂。女生宿舍中只有我俩还在,就等着看期末考试成绩。
那天,我和永华来到洪老师家,想看遗传学的考试得分。生物系的学生都知道,遗传学在生物专业中最有趣,同时也最难学,特别是家族遗传病基因型推导及概率计算很容易出错。洪老师讲课深入浅出,同学们学得饶有兴趣,都喜欢听他的课。当我们敲开门时,洪老师就像知道我们心思似的,劈头便问:“是不是想看成绩?”我们含羞笑答:“是。不知道考得怎样,看了才放心。”
我俩都是勤学好问的学生,平时很受洪老师的器重。洪老师高兴地说:“努力学习自然会有成果,我只记得你们考得都不错。不过,具体分数待我查一查。”我们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心里甜滋滋的。(www.xing528.com)
随即,洪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试卷,是二班的。我们逐一翻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郭永华的名字。当看到分数栏里赫然写着“97”的字样时,我俩都欢呼起来。我真为她高兴,只差3 分就满分了,这可是高分啊!可同时心里又难免有些不安,难道我这一次要落后了?看着永华兴奋的表情,我沉住气,请洪老师翻一班的卷子。当看到我的试卷上是“99”时,我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永华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彭,还是你行!”我拉着她的手说:“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现在可以回家了!”
在生物专业课中,我对人体生理学和人体解剖学这两部分与“人”息息相关的知识很感兴趣,但也有望而生畏的时候。一次上人体解剖课,实验室里阴森恐惧的场景让我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那天上午上大课,张老师在阶梯教室讲了两节课的人体解剖学,并说后面两节是一班的实验课,地点在实验楼的解剖室。为了抢占看教师进行实验的最佳位置,刚一下课我就从教学楼直奔实验室。有一个实验员站在门口,神秘地拦住我说:“等大家来了再进去吧,不然你会害怕的。”我没有考虑,顺口说道:“不就是实验室吗?有什么可怕的!”可当我走进一看,完全傻眼了。
一阵寒气袭来,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这哪是什么通常的实验室?整个房间没有一扇窗户,只有把门打开时,才有一点空气透进来。房间四周的橱柜里,陈列着大大小小装有液体的玻璃容器,里面放着人体的各种器官;靠门一侧的地面上放着一个如棺材般的浸泡尸体槽,正中间摆着一张解剖桌,桌上躺着一具湿漉漉的尸体,显然是刚从浸泡槽中移过来的——这是一个人体标本浸制室。
解剖桌上,是一具中年男性尸体,看起来浸泡时间不长,并无腐败变质的迹象。解剖室里弥漫着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这具尸体的胸腔和腹腔都已剖开,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各个内脏器官,以及用红色和蓝色标记出的动脉及静脉血管。可能是由于我胆子大,并受求知欲和好奇心的驱使,居然孤身一人站在解剖桌旁而毫无畏惧之感。
我在那里足足观察了几分钟,其他同学才陆续赶到。一进解剖室就有同学高叫起来:“哎呀!你一个人不害怕?”我说开始有一点,渐渐地就不怕了。再说,既然选择了学生物,就不能怕看人体解剖,否则不就成了叶公好龙似的笑话?
一个班三十二个同学拥挤在解剖桌周围,我来得最早,站在最前面。张老师上人体解剖实验课并不像庖丁解牛那样,血淋淋地操刀割肉,而只是用戴着手套的手从已经解剖好的尸体中拿出内脏器官作展示和讲解。张老师说:“这具尸体是附近一个拉板车的人。他因车祸而亡后,家人悲痛之余决定把遗体献给西师,以作实验研究之用。”闻听此言,我们不禁对逝者肃然起敬。
张老师从尸体胸腔中拿出心脏说:“同学们看看,他的心脏肌肉很发达,与这个人从事体力劳动有关。”然后他又把已经剖开的心脏分开,引导我们观察心脏的心房、心室四个腔的肌肉层,以及与心脏相连接的各条血管的结构。我看到右心室心肌壁最发达,与它相连接的主动脉管径大,血管壁也较厚;而心房心肌壁则较薄,这都与各个腔收缩射血的远近相适应。张老师还特别嘱咐我们观看心房与心室之间防止血液倒流的房室瓣。
讲完心脏并将其放回原位后,张老师接着讲胸腔和腹腔中的器官,最后讲的是大脑和神经。他指着一股如小指般粗的神经说:“这是人体最粗的坐骨神经,管理着下肢的感觉和运动的传导。”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人的神经都细如头发丝呢,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通过人体解剖实验课,我大大加深了对人体器官的了解,让我领会到其结构与生理功能相适应的特点。
生物是一门实验性很强的学科。现有理论可通过实验来验证,实验中还可发现新的理论,我很重视实验课。动物解剖课,真刀利刃之下,蛙、鱼、鸽、兔在我的手中展露五脏真容;植物实验课,选种、育苗、授粉、嫁接,看绿色植物争奇斗艳生机勃勃;微生物探索课,借助显微镜观察,球菌、杆菌、螺旋菌,以及各种真菌原形毕露。我们在各类实验课中,既动脑又动手,生物知识和技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我喜欢做课堂笔记。在不妨碍听课的前提下,老师精彩的只言片语,画龙点睛的知识重点,都是我能瞬间抓住的素材。课堂时间仓促,书写必须快速,我有一些速记方法,别人辨认困难,自己却能一目十行。课后稍加整理,便能事半功倍。由于我的笔记重点突出、知识全面,常有同学借之抄阅。为此,我还得随时准备当好“翻译”,答疑解难。不过,能为大家做一点好事,我总是来者不拒,善小而为,心也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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