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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串联到重庆,一次冒险的结果

时间:2023-08-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哥哥与志同道合者步行“串联”到南京,姐姐也跟她的同学去了西安。看到哥哥姐姐和大一点的学生都走出校门,投入到轰轰烈烈的“运动”之中,我也蠢蠢欲动,要为“革命”作贡献,于是悄悄和小学闺密志君商量,相约到重庆“串联”。都说“串联”学生有车随便坐不要钱,所见确是如此。有人提议步行“串联”到重庆,顿时响应者众。像这样的速度,恐怕走到天黑也到不了重庆,我们都后悔不该盲目地步行“串联”。

步行串联到重庆,一次冒险的结果

“文化大革命”初期,“大串联”开始了。我哥哥与志同道合者步行“串联”到南京,姐姐也跟她的同学去了西安。父母认为我还小,不能到外面乱跑,我只得和两个弟弟留在家里。看到哥哥姐姐和大一点的学生都走出校门,投入到轰轰烈烈的“运动”之中,我也蠢蠢欲动,要为“革命”作贡献,于是悄悄和小学闺密志君商量,相约到重庆“串联”。

那是1967年6月上旬的一天,吃过早饭,我避开家中所有人,背着简单备好的东西,偷偷溜出家门,赶到长寿车站与志君汇合。都说“串联”学生有车随便坐不要钱,所见确是如此。可车站等车的人太多,有车到站一哄而上,身强力壮者捷足先登。眼看快到正午时分,我俩还在原地不动,再看周围都是高出我俩半头的学生,估计学历至少是初中。

此时艳阳高照,气温渐升,来车稀少,等车无望。有人提议步行“串联”到重庆,顿时响应者众。于是,说走就走,一杆红旗来开路,浩浩荡荡踏征途。我俩虽小,却也不甘落后,昂首挺胸、像模像样地跟在大部队之后。一开始还行,我俩能够跟上众人的脚步。渐渐地我们有些力不从心,被他们拉开了距离。到后来大部队走得不见踪影,公路上只剩我俩蹒跚而行。走不动了,干脆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我俩各带有一盅稀饭,几个馒头。馒头放在背包里,稀饭怕洒就端着走,这对长途步行来说的确不方便。休息坐定,先把稀饭解决再说,吃进肚里轻装上阵继续前进。

走过沙溪大桥时,看到桥下一些人在河水中捞东西,我们很好奇,一问才知那是在淘沙金。金子难道就是这样得来的?来不及细想,我们继续往前走,饿了边走边啃馒头。骄阳之下口干舌燥,公路两旁又没小店卖水,渴得我俩喉咙冒烟。突见路边亮光一闪,原来是一条小水沟。匆忙跑至沟边,虽然沟水略显混浊,我俩也顾不得干不干净,双手捧起水就喝。

有了水的滋润,我俩的精神好多了,走起路来更快了。太阳就要落山时,我们来到石船镇,可我们没打算找旅馆住下,就想早点到重庆。天越走越黑,志君有些害怕,问我:“怎么办,还继续走啊?”我说:“不走能行吗?又没有住处。”为了互相鼓劲,我俩手牵着手继续前行。

肚中的稀饭、馒头早已消化殆尽,下午只顾赶路不觉得,这时我才感觉肚子饿得咕咕叫,人也累得精疲力尽,志君直叫“受不了了”。我对她说:“那好,我们找一找公路两边的人家,住一晚上,明天再走。”于是我们在朦胧的夜色中一边赶路,一边寻觅住处。在痛苦和焦急的煎熬中终于看到路边不远处有灯光,我们兴奋地走了过去。

门是开着的,我们一到门口就看见一个中年男子,他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我们,关切地问:“你们有什么事?”我俩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是串联的学生,现在走不动了,附近又没有旅馆,今天能不能在这里住一晚上?”男子爽快地答应说:“可以。”我们当时好高兴,庆幸遇到了好人。没等他喊我们坐,我俩就迫不及待地把挂在身上的背包取下来放在桌子上,坐了下来。

突然,我发现这屋子里只有这个中年男子,便担心地问了起来。我说:“叔叔,你们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呀?”

他回答说:“哪里,我两个娃娃和我媳妇在灶房里头。”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休息一会,我又说:“叔叔,我们这里还有馒头给你们,请给我们煮点饭吃行不行?”他很客气地说他媳妇正在煮饭,等会儿一起吃。说完,他就到厨房帮忙去了。我俩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但心中甜滋滋的,感觉这个叔叔真好。不然,今晚我们可能露宿街头,肯定又冷又饿,还不安全。

叔叔和阿姨给我们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热情地招呼我们快吃。蒜苗炒鸡蛋,白菜一大碗……饿坏了的我们,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饭后,见我们已经疲惫不堪,主人又烧水让我们烫脚,说这样明天就可消除疲劳,然后安排我们到隔壁的屋子里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们千恩万谢地告别叔叔一家,又上路了。也许是因为从小爱运动,昨天走了一天的路,经过一晚的休息,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可志君就不行,她的双脚都肿了,比昨天慢了许多,我总是在前面等她。最后,她竟到了几乎走不动的地步。

长寿到重庆,沿长江水道不过六七十公里,公路弯弯曲曲、翻山越岭,里程在两倍以上。像这样的速度,恐怕走到天黑也到不了重庆,我们都后悔不该盲目地步行“串联”。现在我们进退两难,怎么办?我对她说:“照你这模样,走到重庆是不可能了,看看前面有没有汽车站,我们还是坐车算了。”她点头同意。

我们顺利地坐上汽车,一下子感觉轻松许多。坐在汽车的座位上,看着窗外近处是葱绿的农田,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我的心情快活不少。我俩在车上有说有笑,忘掉了这两天所有的疲劳。

到了重庆,人生地不熟,我就先找父亲的朋友丁伯伯和丁妈妈想办法。他们热情地接待了我俩。我把来重庆的经过和盘托出,引得他们捧腹大笑。丁伯伯说:“你们太天真了!长寿到重庆两百公里,就是大人步行也难,何况你们还是孩子。”他让我们就住他家,在重庆好好玩几天。

志君是第一次到重庆,而我已经来过几次了。我妈带我到丁伯伯家里来过一次,小学表演节目和参加乒乓球比赛又来过两次,我当然要比她更了解重庆。

第二天,我带志君到大田湾体育场去参观。我很得意地给她讲,我当年代表长寿县参加小学乒乓球比赛就是在重庆体育馆,讲人民大礼堂如何雄伟壮观,还有动物园里有好多珍禽异兽。这些都让她感到新鲜而好奇,听得入神,拉住我的手兴奋地说:“这次到重庆值得,明天我们去参观动物园。”

可是,当天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丁伯伯发现家里放在桌子上的三枚毛主席像章不见了一枚。我们外出回来后,他悄悄问我见过没有。我知道自己没拿,那还有谁呢?我当然怀疑是志君所为,然而当我问时,她却矢口否认,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到别人家做客,所带之人却拿了主人当时非常珍贵的东西,让我感觉愧疚无比,无心在重庆久留,于是婉言对他们说:“重庆太热,我想回去了。”丁伯伯夫妇把我们送上开往长寿的轮船

此时,我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兴致,坐在船上没精打采,可志君却兴致勃勃地到船头观山望景。当我们又坐在一起时,她居然当着我的面把一枚精致的像章拿出来欣赏。我怒不可遏:“果然不出所料,真是你拿了丁伯伯家的像章,为什么不承认?你这样做,丁伯伯一家会怎样看我?”(www.xing528.com)

她默不作声,隔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见他家桌上放着好几个像章,一时爱不释手,顺便带走了一个。”

“顺便带走”,如此轻描淡写!我大吼道:“毛主席像章极其珍贵,是外面用钱都买不到的,你怎么能未经主人允许随便拿别人的东西,这是偷盗行为,太可耻了!”她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连声道歉说“对不起”。

从重庆回到家,妈妈看见我不由分说举手便打,大声问道:“这些天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如实告之:“和志君一起到重庆走了一趟。”妈妈知道我和她是好朋友,接着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这几天饭吃不下、觉睡不着,四处打听也没有你的消息。原来你是‘大串联’去了!”我无奈地说:“我说了你更不会让我走了。”

本来这次重庆之行,苦累不说,还有不愉快之事,回来又遭妈妈这么一打,从不爱哭的我忍不住号啕大哭。妈妈看见了,这才感到伤了女儿的自尊,一时手脚无措,忙不迭地安抚我。其实并不是妈妈打痛了我,而是积淀已久的委屈和气恼一股脑儿涌出,犹如火山爆发。

“文化大革命”伊始,父亲蒙冤,批斗抄家,“牛棚”改造,受人歧视……不过一阵大哭之后,我苦闷压抑的情感得以释放,心情竟豁然开朗。我相信爸爸说的话:正义一定会战胜邪恶,光明一定会战胜黑暗。幼小的心灵坚强起来吧!

随着“文化大革命”的深入,重庆对立的两派争斗愈来愈激烈。由于武斗改变了运动的“大方向”,住在“牛棚”的“走资派”“牛鬼蛇神”暂时无人看管。但“牛棚”中的人却不受外界影响,自觉地在学校劳动改造,不同的是自由了不少,爸爸可以回家住了。

学校是“文化大革命”的主战场,住家里已不安全了,我们就暂时借住到城头凤顶街,那里有幼时照顾我弟弟的马婆婆的两间小屋。高68级的姐姐在城里闲不住,到农村发展“红卫兵”去了。初67 级的哥哥参加了“造反派”,妈妈怕他参加武斗太危险,决定带他回邛崃老家躲避一段时间,于是家里只剩下爸爸、我和两个弟弟四人。

爸爸本来话就不多,自从头戴“走资派”和“特务”两顶黑帽后,越发沉默寡言了。没有妈妈和哥姐在家,又寄人篱下诸多不便,我的任务自然多了起来。现在我成了家中“老大”,每天增加了一桩事,那就是带着弟弟三人各执一根磨尖的铁钎去“串”落在地上的桉树叶。干什么?搜集干树叶用作煮饭的发火柴。

爸爸在工作中提倡勤俭办学,生活中常说节约光荣,不过有时也太过分了。煮饭时爸爸为了节约柴禾,大米下锅煮沸一会儿就叫熄火,害得我们总吃夹生饭。几天才买一次菜,咸菜下饭是常有的事。隔壁邻舍都看不下去了,马婆婆说:“彭校长,不要太节约了!看你们吃得比我家还差,孩子的身体要紧哦!”爸爸解释说:“我的问题至今还没有解决,要从最坏处着想,现在节约点,以后日子才好过。”但他对我们说的却是:“你妈妈回老家把钱带走了,手头有点紧。”

那一个多月的生活过得特别清苦,总共吃过两次肉,每次一斤肉炒一盘蒜苗回锅肉,老小四人片刻一扫而光。马婆婆经常把他们不多的菜分一点给我们,隔壁王伯母家有好吃的也时常叫上我们三个孩子吃,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们。

妈妈终于回来了,我们姐弟三人迫不及待地向她诉起苦来。看着面黄肌瘦的孩子,妈妈和爸爸吵了起来。妈妈异常愤怒,自然出言不逊:“你这个‘走资派’,不为大家,也得为自己的小家嘛!居然虐待自己的孩子,还想留着钱走资本主义道路?”妈妈学着“造反派”的腔调,把爸爸骂得狗血淋头。爸爸忍无可忍,在调侃中反驳:“你把钱都拿走了,我有什么办法?好,你也跟着别人叫我‘走资派’,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是‘走资派’的老婆。”

后来双方都失去了理智,吵得面红耳赤,我在一旁后悔不该告状引发事端。爸爸也不容易,既有工作压力,又有精神压力,胸中苦闷太多。我用尽全力硬是把妈妈拉进了里屋,事态才趋于平静。

武斗在不断升级。出于安全考虑,妈妈把我和两个弟弟送到她的学生周权家暂避。

周权高中毕业考上军事院校,现在某部任营长,常和妈妈有联系。他家住在离县城较远的小村庄,这里山清水秀,与世无争。周伯是生产队长,带领社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们住在这里倒是安全,只是白天大家都下地劳动去了,我们没事可做显得无聊。

这里远离城市,没有辩论的喧嚣、武斗的恐怖、相互的冷眼、人性的沦丧。周围的人对我们都很友好,让我们姐弟的心情舒展了许多。每到周末妈妈会来看我们,并买来猪肉和一应菜品,使周伯全家热闹一番,我们也快乐地解解馋。

周家有两个女孩,我们称作姐姐,小的姐姐名唤秀珍,比我大不了多少。开始两个姐姐对我们都不错,可不久我发现秀珍姐姐有点不高兴,我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天吃晚饭时,周婶不停地给我们三姐弟夹菜,嘱我们多吃点。我见秀珍目光一滞,把筷子“啪”地一声放下,生气地坐到堂屋门槛上,头扭向一边不吃了。我终于知道了秀珍姐姐的心思,平时周伯周婶最喜欢这个任性的幺女,我们来后,转而对我们照顾得无微不至,让她受到“冷落”,自然心情不好。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心里觉得很内疚。

从这以后,我想着要体谅这个小姐姐。周婶再给我夹菜,我会转分一半给她;我会同她一道去自留地摘菜,到沟边洗衣。渐渐她对我也有笑脸了。大姐秀英虽仍未成年,但已是家中的全劳力,算得上里里外外一把手。她对我说:“我哥班主任的孩子,就是我的姐妹兄弟,欢迎你们的到来,放心住在我家吧!”质朴的话语让我深受感动。

感谢周伯和周婶,在我们困难之时对我们嘘寒问暖,疼爱有加,使我们姐弟在这里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一个月后,武斗风声平息,我们才又回到长中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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