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修辞原因而对交往主体语言表达和理解造成的干扰也是一种语言障碍。修辞因素干扰主要表现为语体偏误、辞格偏误、风格偏误、辞彩辞趣偏误等。比如,和家里人聊天采用领导讲话的口吻;婚礼上,给新郎新娘道喜采用严肃、低沉、忧郁、悲伤的话语格调;夸张、比喻、借代、双关、顶针、回环、对偶、排比、通感等辞格构拟和应用缺乏足够的条件,等等。这些都属于修辞意义上的偏误。它们都会阻碍交往主体之间的正常语言运作,使得语意表达和理解困难重重,从而为双方交往活动埋下了暗桩。例如:
婚礼上,司仪宣布:“下一项,请新郎讲话。”
新郎文质彬彬地向大家欠了欠身,说:“我衷心感谢大家在百忙中参加我们的婚礼,这是对我们极大的鼓舞,极大的鞭策,极大的关怀。由于我俩是初次结婚,缺乏经验,还有待各位今后对我们进行多多帮助、扶持。今天有不到之处,欢迎大家提出宝贵意见,以便下次改进。”
从修辞学角度来看,该例中新郎的讲话犹如官场上领导开大会时的发言。所使用的词语,诸如“百忙中”“极大鼓舞”“极大关怀”“缺乏经验”“多多帮助扶持”“不到之处”“宝贵意见”“下次改进”等,都是对官方话语的复制;所采用的言说方式,显然就是面向众多受众讲话的体式,特别程序化,形式感很强烈;所形成的话语格调和说话气氛虽然有一定的戏谑性,但是整体来看还带有更多的严肃性、正规性。依我们来看,新郎话语格调和语言材料选择都存在着问题,对在场的受众来说就是一种语言障碍。再如:
薛蟠道:“我可要说了:女儿悲——”说了半日,不见说底下的。冯紫英笑道:“悲什么?快说来。”薛蟠登时急的眼睛铃铛一般,瞪了半日,才说道:“女儿悲——”又咳嗽了两声,说道:“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薛蟠道:“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一个女儿嫁了汉子,要当忘八,他怎么不伤心呢?”众人笑的弯腰说道:“你说的很是,快说底下的。”薛蟠瞪了一瞪眼,又说道:“女儿愁——”说了这句,又不言语了。众人道:“怎么愁?”薛蟠道:“绣房撺出个大马猴。”众人呵呵笑道:“该罚,该罚!这句更不通,先还可恕。”说着便要筛酒。宝玉笑道:“押韵就好。”薛蟠道:“令官都准了,你们闹什么?”众人听说,方才罢了。云儿笑道:“下两句越发难说了,我替你说罢。”薛蟠道:“胡说!当真我就没好的了!听我说罢: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众人听了,都诧异道:“这句何其太韵?”薛蟠又道:“女儿乐,……”众人听了,都扭着脸说道:“该死,该死!快唱了罢。”(曹雪芹《红楼梦》)
《红楼梦》第二十八回中,宝玉、云儿、冯紫英他们规定以“悲”“愁”“喜”“乐”四字入诗并要说出“女儿”来,还要注明这四字原故,由此喝酒唱曲聊天彼此相互娱乐。薛蟠本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粗人,但那天三杯下肚,不觉忘了情,再加上在场的云儿等人不怀好意的怂恿,便硬着头皮作诗,于是便有了例中的几句诗文。再看宝玉、冯紫英、云儿的诗:(www.xing528.com)
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贾宝玉 诗)
女儿悲,儿夫染病在垂危。女儿愁,大风吹倒梳妆楼。女儿喜,头胎养了双生子。女儿乐,私向花园掏蟋蟀。(冯紫英 诗)
女儿悲,将来终身指靠谁?女儿愁,妈妈打骂何时休!女儿喜,情郎不舍还家里。女儿乐,住了箫管弄弦索。(云儿 诗)
相较而言,薛蟠的诗严格意义上说不算诗,只能算顺口溜,尤其是最后一句诗更是粗俗到了极点。其他修辞干扰暂且不论,就诗句雅俗格调而言对受众来说就是一种干扰。首先,薛蟠诗句前后格调不一。四句诗中,仅“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这一句较雅,其他三句“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女儿愁,绣房撺出个大马猴”“女儿乐,……”都很俗,而且还说了脏话。这四句诗的格调不一致,雅和俗、净与脏混搭在一起了。其次,和其他三人的诗句格调不搭。正因为如此,薛蟠的诗句干扰了云儿等受众对诗歌意蕴的常规认知,而且由于太俗、太粗、太脏,也给受众带来了不好的观感,其结果是“众人听了,都扭着脸说道:“该死,该死!快唱了罢。”由于薛蟠话语格调干扰,致使他们的交流没法再进行下去,只能快快地转换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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