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升人际交往吸引力：探索语言魅力

（一）什么是语言魅力

魅力是指能吸引人的力量，就像说某个人很有魅力一样，是对这个人的总体感觉。语言魅力也是一种笼统说法，并不具体指语言的哪个方面，而是对一个人语言状况的总体评价。虽然不是指语言的哪个或者哪些方面，但一定是交往者语言应用的综合表现，是交往者在语言方面所铸就的能够吸引交往对象的综合实力。语言魅力是构成人际吸引力的重要内容之一，是产生人际吸引的重要诱因。语言魅力的内涵是丰富的，涵盖了较多的硬性指标和弹性指标。硬性指标如语言规范、交际规则、内容真实等，弹性指标如表达得体、沟通有度、说话有礼、情感丰富等，这些都是语言魅力的分项呈现。语言魅力是以语言能力为根本基础、以语言形象为外在表现、以语言声望为内在品质而形成的具有感染和吸引潜能的综合性语言表现力。

（二）语言魅力内容结构

语言魅力是集众多语言要素和非语言要素于一身而构成的综合体，内容主要涵盖了语言声望、语言形象和语言能力等。语言声望是内修，语言形象是外饰，语言能力是根基，所以也可以说语言魅力是交往主体以语言能力为根基并兼修内在品质和外在文饰的综合性语言气势。

1.语言声望

（1）什么叫语言声望

语言声望是指在语言方面为众人所仰慕的名声。比如，某个人的话语是可信的，而且受众都知道是可信的，那么就说这个人语言声望是高的；否则，这个人的语言声望就很低。刘德华是大家熟悉的香港艺人，在众人眼里他的话是可信的，是具有鼓动性号召力的，他说话、唱歌的声音是颇具磁性的，所以吸引了众多听众、观众，使其语言声望随着他个人声望的不断提高而得以提升。当然，语言声望高低与否不仅仅是语言本身的问题，还有相当多语言外因素的制衡。刘德华拥有较高语言声望，除了语言方面条件外，还有人品、演技、唱功、情感、性格、相貌等各种因素的共同参与才使之然。

（2）语言声望检测

语言声望的形成主要源于两个方面，一是交往主体个人声望，二是交往主体语言使用状况。某种意义上说，个人声望是第一性的，决定了语言声望的高低；语言声望是第二性的，往往受制于个人声望的高低。如果仅仅从语言使用状况来考察交往主体的语言声望，那么语言知名度和语言美誉度则是用以检视的两个重要维度。

前者强调的是，交往主体语言使用好坏状况所知晓范围的大小、知道人数的多少以及知晓程度的强弱。实际上，突出的就是交往主体语言使用状况在社会上传播的广度和深度问题。比如，毛泽东主席作为语言艺术大家，在其诗歌语体文章、政论语体以及演讲、谈判等口头语篇中都充分展示了高超的语言应用能力，再加上毛泽东主席特殊身份的助力作用，使其语言应用艺术深得受众的喜爱和追崇。所以，毛泽东主席的语言知名度就非常高，可以说家喻户晓。

后者突出的是，交往主体语言使用好坏以及好坏的程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说话风格、施言方式、表达习惯、语言文明程度等，而这些风格、方式、习惯、文明程度等是否与具体语境相吻合，是否恰当得体，是否为受众接受，这些都是决定交往主体语言使用好坏的参考因素。通常人们会认为，朱自清、徐志摩等在语言使用上都表现出艳彩、装饰、奇特的特色，而朱自清散文语言往往是富丽堂皇的、叠床架屋的、充满忧伤的，徐志摩散文的语言则常常是感情丰富的、抑扬顿挫的、朗朗上口的、错落有致的、韵律徐缓的。这些语言使用特征已经成为这些作家的语言标签，得到广大读者的充分肯定与赞赏，应该说具有较高的美誉度。

2.语言形象

对语言形象的理解可以从内容结构和现实应用两个维度入手：

从内容结构来看，由语言要素形象和超语言要素形象构成。语言符号系统是由语音、词汇、语法三个要素构成的，那么据此推演出的语音形象、词汇形象、语法形象则共同构成语言要素形象。超语言形象则是指综合应用语言要素、辞格要素、语体要素、风格要素以及文字符号等辞彩而形成的修辞形象。从语言形象内容结构方面来看，实际上主要涵盖了语音形象、词汇形象、语法形象、辞格形象、语体形象、风格形象。见下页图：

语言形象：内容结构示意图

从现实应用角度看，语言形象是由规范应用、变异应用和综合应用构成的整体形象。

第一，规范应用是指交往主体对语音、词汇和语法规范使用的总体规范程度，比如发音正确、词语组合符合语义搭配规则、句式构造遵守语法规范等。做到规范合格，这是语言形象在最低层次上也就是微观层次上的要求，也就是对交往主体语言应用的最基本要求。规范应用实际上是一种操作零度，也就是最一般的常规的规范的不带任何修辞色彩的形式。它是相对稳定的，是整个语言社会所公认的规范表达现象或者叫做常规表达现象。^[10]例如：

①老师：肇庆市都有哪些著名的风景区呀？

学生：比较大的有名的风景区可多了，像七星岩、鼎湖山、北岭森林公园、砚洲岛、羚羊峡栈道都是值得游玩的景点。

②榴喜道：“老太太念佛呢，三爷趴在窗口看野景，就大门口来了客。老太太问是谁，三爷仔细看了看，说不知是不是曹家舅爷，老太太就没追问下去。”七巧听了，心头火起，跺了跺脚，喃喃呐呐骂道：“敢情你装不知道就算了！皇帝还有草鞋亲呢！这会子有这么势利的，当初何必三媒六聘的把我抬过来？快刀斩不断的亲戚，别说你今儿是装死，就是你真死了，他也不能不到你灵前磕三个头，你也不能不受着他的！”（张爱玲《金锁记》）

这两例中，话语一清二楚，用词造句洗炼，讲清即止，不用曲笔，不啰嗦，不含混。学生和老师、榴喜和老太太所说的话，句法成分都比较完整，词语搭配也得当，话语都符合语法规则和词语使用规范，这就是常规表达，因此都是对语言的规范应用。

第二，变异应用是指语言要素在交际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超常应用状态，包括语音变异、语义变异、语法变异等现象。王希杰说，语言偏离有正偏离与负偏离两种。^[11]变异现象属于倾向于正向偏离的值得倡导的语言使用现象。比如在具体语境中，名词变异应用为动词和形容词、修辞格式创造、词语超常搭配等偏离现象，如果适应了语境，那么都属于正偏离的变异现象。变异应用是语言形象在中观层次上的要求。当说到死的时候，基于不同心理原因，交往主体会有众多不同的选择。按照零度与偏离理论，各种各样的表达式都以“他死了”为常规表达，其他表达式则是对这一常规的偏离。这种偏离属于正偏离，是一种变异应用。因为，它们分别是交往主体在具体语境和特定语体规制中的适切选择，也就是具体语境中的得体表达，所以说也做到了中观层次上的得体。例如：

老公年度工作汇报

[家字：2009-111111号文]

尊敬的老婆大人：

过去的一年中，我在您的直接领导下，在岳父岳母的英明指导下，在大小姨子的集体关怀下，遵照您的指示，按照您的部署，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摸爬滚打、积极进取，各项家庭工作均取得显著成效。据统计，至去年底，咱家的银行存款、股票市值、固定资产三项指标分别比前年增长了18%、19%、20%，超额完成了去年初制定的“三项指标增幅要达到12%”的任务，同时咱家还被本胡同评为“五好家庭”，我被本楼道评为“最称职老公”，您则光荣当选“最幸福太太”，实现了物质文明、精神文明的双丰收。现将本人一年的工作情况总结如下：

一、以“服务夫人”为工作重心，抓好家庭日常工作。

二、以“夫人旨意”为工作重点，抓好家庭经济建设。……（引者省）狠抓经济建设，终有所成，家庭三项经济指标均比前年大幅度增长。

我的主要做法是：

1.严格遵守财经纪律。……（引者省）

2.厉行个人节约，注重自我节流。……（引者省）

3.积极探索，广开财路。……（引者省）

三、以“夫人喜好”为出发点，抓好家庭安定团结。

过去的一年，我始终以“夫人喜好”为标准，一切听从夫人，听从夫人一切，不断规范自身行为，搞好家庭安定团结，主要有：

1.婚前死党小黄、小李、小谢、小军、小杨诸人一向好吃懒做，行事全无章法，经常来家骗吃骗喝，以夫人不喜，我遂将彼等列入损友名单，逐一割袍断义，中断往来（注：小李因欠我债务的缘故，暂还保持联系）。

2.过去我好吸烟，一天两包不在话下，夫人恶之，去年伊始，我便痛下决心，誓与烟绝。如今，瘾来时，我至多点蚊香一支嗅其味以解馋。

3.前年我看望父母次数多于看望岳父岳母一次，夫人不悦，去年我遂积极整改，以实际行动纠正偏差，据统计，至去年底我看望岳父岳母次数超出看望父母次数两次，在时间总量上超出45分钟，在孝敬财物总额上超出21元人民币……

4……（引者省）

由于我紧紧把握“夫人永远是对的，如果夫人错了，我请参照上句执行”的方针，认真贯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夫人一脚踹过来，我就躲着走”的基本原则，家庭安定团结局面一派大好，夫妻相敬如宾，居家气氛温馨。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主持家庭日常工作虽取得一定成绩，但离夫人的要求仍存在不小差距，如：工作主观能动性还有待加强，工作前瞻性不足；工作尚存在畏难情绪等，在新的一年中，我将克服缺点、发扬优点，在巩固去年成绩的基础上，使咱家的生活水准芝麻开花节节高，夫妻恩爱此情绵绵无绝期。

永葆青春的老公小人

2009年12月31日

送达：老婆大人

抄报：岳父、岳母

抄送：大姨子、大舅子、小姨子、小舅子、各位连襟、各位妻表兄弟侄子侄女（引自QQ群）

该例是一篇公文语体文，内容上更多带有调侃性质，以诙谐幽默手法来写作。忽略语句不通、标点误用等问题，从人际交往角度来看这篇工作汇报对协调夫妻关系无疑会起到较大的作用。用例体式基本符合文件程式，标题下使用“[家字：2009-111111号文]”，结尾处俨然使用了“送达”“抄报”“抄送”等公文专用术语，很有点像模像样。内容上充满了正能量，对协调人际关系具有积极的效用。现实中，夫妻之间大概不必采用这种方式沟通交流，也不是夫妻沟通的常规表达形式，因此该例实际上整篇都是一种偏离表达形式，是对公文语体的变异应用，做到了中观层次上的得体。

第三，综合应用是指规范应用和变异应用的综合表现形式。此不赘述。为简明起见，以上语言形象“现实应用”内容可见下图：

语言形象：现实应用示意图

注：虚线意为建立在“规范应用”基础之上，实心箭头意为“体现”或者“构成”。

该图可解释为：变异应用以规范应用为基础，变异应用和规范应用是综合应用的两种表现形式，也分别是语言表达在中观层次和微观层次上的表现。无论是规范应用、变异应用还是综合应用，都是以得体应用为追求目标的。规范应用、变异应用和综合应用共同反映了语言应用的正向面貌。例如：

“不，苏小姐，不，我不敢见你——”不能再遮饰了，低声道：“我另有——”怎么说呢？糟透了！也许同事们全在偷听——“我另外有——有个人。”说完了如释重负。

“什么？我没听清楚。”

鸿渐摇头叹气，急得说抽去了脊骨的法文道：“苏小姐，咱们讲法文。我——我爱一个人，——爱一个女人另外，懂？原谅，我求你一千个原谅。”（钱钟书《围城》）

该例中，方鸿渐在和苏文纨电话沟通时，话语断断续续，重复啰嗦，语病百出，甚至没有说出一句较为完整的话。这显然与方鸿渐的实际口语表达能力是不相符的。从规范化角度看，方鸿渐的话语多是不规范的，是违背了语法规则的话语。

方鸿渐虽然与苏文纨保持着暧昧关系，但是并不爱苏文纨。和苏文纨亲吻之后，方鸿渐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内心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便连夜给苏文纨写信拒绝了苏文纨的爱情。当信发出后，直到上午11点左右依然得不到苏文纨的任何消息，正在纳闷之时苏文纨的电话打进了方鸿渐的办公室。在办公室，有同事在场，影响了自己的表达。说话的内容是自己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这个另外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文纨的表妹唐晓芙；写了拒绝苏文纨爱情的信，这更让方鸿渐无以面对苏文纨，可是苏文纨此时此刻还不知道信中内容，还在嗲声嗲气撒娇卖乖。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更让方鸿渐内心感到忐忑不安，紧张害怕，羞愧心乱，以至于说话语无伦次，毫无秩序。如果回归到文学语体中并放置在具体语境中时，就会发现方鸿渐的这些话虽然是违规的，但却做到了化腐朽为神奇，因此是非常得体的话语。这种得体是对方鸿渐此时此刻心理状态的得体，是对此时此刻沟通场景的得体，是对方鸿渐和苏文纨之间关系的得体，是对二人交谈内容的得体。

当把两个维度交集在一起时，就会发现语言形象实际上是由多种因素综合形成的整体语言面貌。可见下页图：

图3　语言形象示意图

注：虚线意为建立在“规范应用”基础之上，实心箭头意为“体现”或者“构成”。

3.语言能力

美国语言学家诺姆·乔姆斯基所说的语言能力仅仅涵盖了说话者的内在能力，主要是指语言生成能力和识别句子合“法”与否的能力。美国语言学家卡戴尔·海姆斯针对这一缺陷提出了“交际能力”这一概念，认为语言能力应该包括说合格话语的能力和说得体话语的能力。海姆斯强调了交际能力的核心内涵，那就是讲究说话的语境参照、话语的可接受性与得体性。我们认为言语交际能力是一种以规范表达为基础、以可接受性为检测标准、以得体应用为最终效果的综合语言应用能力。

言语交际能力是语言魅力结构构成要素之一，当然也是人际吸引的重要条件。我们在拙著《口语交际教学新思维》^[12]中把言语交际能力认定为一种综合性能力，而且不仅仅是语言以及语言使用本身，还应该涵盖语言之外相当多的技能。言语交际能力是心理的、情感的、听说的、态势的等多种能力的综合反应。这种综合反应主要体现为四种能力：

（1）心理调控能力(www.xing528.com)

心理调控能力是指交往主体所拥有的前在性能力。这是从心理学角度加以考察并认定的一种能力。任何言语交际活动都必然有一定的心理冲动和欲望，必然会受到心理因素的制约和影响，因此心理调控能力是语言能力中的前在性能力，也是言语交际能力中的一种基础性能力。心理调控能力是其他言语交际能力得以发挥的前提条件，主要包括思维能力、记忆能力、联想能力、认知能力和应变能力等。这些心理能力渗透在人际言语交往各个环节，直接影响到交往者交际能力的高低与强弱。

就记忆力来说，记忆是心理能力结构中的重要部分，是过去的经验在人脑中的反映。记忆是交往主体掌握知识、熟记已经发生或经历过事情的基本心理能力。伍棠棣等认为，记忆就是人们在生活实践中经历过的事物在头脑里的印迹的保持和再现。^[13]交往主体要想提高自己的言语交往能力，必须做到能说会道，而能说则是建立在博闻强记、见多识广、通晓古今、无所不知的基础之上的，必须拥有雄厚而又健全的知识结构。要做到这些，记忆能力是必备的。当交往主体把过往或当前经验和事情输入到大脑后，记忆便成为一切智慧的根源。那么，在交往中经由一些条件的刺激，再通过接近联想、类似联想、对比联想等形式激活存储在大脑的印痕。如果交往主体记忆能力缺失或不够，那么就会处在失忆状态，所有的背景知识、基本常识、常见的人和物、曾经发生的事情等都在记忆中消失，而不能被适时激活，那么交往起来就相当辛苦，甚至会阻碍人际言语交往。

就应变能力来说，应变能力强调的是交往主体在遇到突发事件时能够做到从容应对；针对突如其来复杂多变的情况能够做到驾轻就熟，镇定自如。例如：

一次，美国记者采访周恩来总理时，突然看到周总理桌子上有一支美国派克钢笔，便不怀好意地用几分讥讽的口吻问：“请问总理阁下，你们堂堂中国人，为何还要用我国的钢笔呢？”周总理听后风趣地笑着说：“这是一位朝鲜朋友抗美的战利品嘛，作为礼物赠送给我的。我无功不受禄，就拒收。朋友说，留下做个纪念吧！我觉得很有意义，就收下了这支贵国的钢笔。”这位美国记者听后，哑口无言。

美国记者的提问是基于突然发现有一支派克笔在周总理桌面上这一语境条件，应该是随机的临时发问，不是事先拟好的，但是从心理上说又是不怀好意的。周总理具有超强的应变能力，镇定沉着从容应对，甚至还“风趣地笑着说”，用简洁语言把这支笔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用柔中带刚的话语风格着实给美国记者当头一棒，使之哑口无言。这就是高超心理调控能力的表现。再如：

在竞选前的群众大会上，当政治家演讲的时候，接到一个条子，上面写着两个字：傻瓜！

“亲爱的同胞们！”政治家镇静地说：“我经常收到人们忘记署名的信，但现在我平生第一次接到一封有署名，但没一点内容的信！”

该例中，递纸条的人显然是在说政治家是傻瓜。这位政治家自然知道递纸条人的意图，但是该政治家佯装不懂，也没有惊慌，更没有愤怒。恰恰相反，该政治家不慌不忙从容有节地利用了纸条仅有“傻瓜”二字并没有其他内容的语境条件，或者说恰当利用了存在着漏洞的语境，根据自己表达的意愿，补足了语境条件，进而反向一击，把递纸条者说成是“傻瓜”。该政治家面临突然的挑衅并没有惧怕，也没有退缩，更没有采取谩骂、直接反击的说话方式，而是像说平常话一样向听众陈述了自己日常生活中发生的一些小事，以及刚刚发生的一件事情，可以说是温柔一刀，直戳挑衅者的心脏，使对方无言以对。该政治家的这种应变能力是人与人之间顺利交往的基本功。

（2）情感沟通能力

人际交往的目的是什么？主要就是为了满足交往者彼此之间的需要。这种需要既有物质层面的，也有精神层面的，而更为重要的是后者。精神层面的核心就是情感，所以满足彼此情感需求是伴随着整个人际交往过程的。情感是什么？德国实验心理学之父、科学心理学的创始人冯特（W·Wundt）认为，人类情感包括快乐、愤怒、恐惧、悲哀、疼痛、贪污、厌恶、愉快、骄傲、羞耻、罪过、悔恨、爱、恨等。其中，骄傲、羞耻、罪过、悔恨，以及爱、恨等分别与自我评价、同他人有关，所以属于人际情感。那么，人际交往过程中，要表达什么样的情感，怎么表达“什么样”的情感，为什么要表达“什么样”的情感，表达“什么样”情感的效果如何，主要依靠的就是交往双方的情感沟通能力。所以，情感沟通能力是言语交际能力重要构成内容之一，是一种伴随性能力，也是言语交际能力中的一种重要能力。

情感沟通能力是指交往者的情感表现能力，包括对情感价值、社交礼仪、礼貌程度、交际态度等的掌控能力。人际言语交往除了要输出语义信息和思想内容、实现交际意图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交际主体之间的情感交流。交往能否顺利进行，能否营造宽松的交往氛围，能否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交往主体付出情感的多少起到了不可忽略的作用。比如，在和长辈交流过程中，是否尊重长者，是否出于善意，是否伤害到长辈，是否让长辈难堪甚至难以下台等，这些都体现了交际者的情感价值，也凸显了交往者情感表现能力的高低。从这个意义上说，情感沟通能力是伴随着人际交往全过程的一种言语交际能力。例如：

“嗨！”她往前凑了一步，声音不高的说：“别愣着！去，把车放下，赶紧回来，有话跟你说。屋里见。”

……

“进来呀，有话跟你说！”她探出头来，半笑半恼的说。

他慢慢走了进去。

桌上有几个还不甚熟的白梨，皮儿还发青。一把酒壶，三个白磁酒盅。一个头号大盘子，摆着半只酱鸡，和些熏肝酱肚之类的吃食。

“你瞧，”虎姑娘指给他一个椅子，看他坐下了，才说：“你瞧，我今天吃犒劳，你也吃点！”说着，她给他斟上一杯酒；白干酒的辣味，混合上熏酱肉味，显着特别的浓厚沉重。

“喝吧，吃了这个鸡；我已早吃过了，不必让！我刚才用骨牌打了一卦，准知道你回来，灵不灵？”

“我不喝酒！”祥子看着酒盅出神。

“不喝就滚出去；好心好意，不领情是怎着？你个傻骆驼！辣不死你！连我还能喝四两呢。不信，你看看！”她把酒盅端起来，灌了多半盅，一闭眼，哈了一声。举着盅儿：“你喝！要不我揪耳朵灌你！”（老舍《骆驼祥子》）

例中虎妞对祥子说的话，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也没有什么感情丰富的辞藻，甚至还有些粗话脏话、呵斥性的话语，但是让读者体味到的却是浓浓的情意。这情意是虎妞发自内心的，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大龄女人对一个拉车夫的关心和爱怜之意。从话语字面上看，是句句无情，但从字里来分析则是句句有意。虽然带有更多意义上的强迫性，但是正是因为虎妞这种带有浓浓情感气息的话语，贯穿了整个交流沟通的过程，使得二人之间的交往得以顺利进行，并产生了较好的交往效果。这要归功于虎妞所拥有的较强的情感沟通能力。这种能力是伴随整个交往过程的。

（3）态势协调能力

态势语有两层内涵：一种是指手势、站姿、眼神、微笑、坐姿、点头、握手等动作语言（体态语），它们具有信息传递、情感交流的作用；一种是指停顿、语气、语调、轻重音等语势（副语言）。关于体态语，黎运汉等认为有表情语（如目光语、微笑语）、手势语（如手指语、鼓掌语、挥手语、握手语）、体姿语（坐姿语、立姿语、步姿语）三种。^[14]体态语、语势都具有帮助表意和助推交际的作用。例如：

贵：（喘着气）四凤！

四：（只做听不见，依然滤她的汤药）

贵：四凤！

四：（看了她的父亲一眼）喝，真热，（走向右边的衣柜旁，寻一把芭蕉扇，又走回中间的茶几旁听着。）

贵：（望着她，停下工作）四凤，你听见了没有？

四：（厌烦地，冷冷地看着她的父亲）是！爸！干什么？

贵：我问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么？

四：都知道了。

贵：（一向是这样为女儿看待的，只好是抗议似地）妈的，这孩子！

四：（回过头来，脸正向观众）您少说闲话吧！（挥扇，嘘出一口气）呀！天气这样闷热，回头多半下雨。（忽然）老爷出门穿的皮鞋，您擦好了没有？（拿到鲁贵面前，拿起一只皮鞋不经意地笑着）这是您擦的！这么随随便便抹了两下，——老爷的脾气您可知道。

贵：（一把抢过鞋来）我的事不用你管。（将鞋扔在地上）四凤，你听着，我再跟你说一遍，回头见着你妈，别忘了把新衣服都拿出来给她瞧瞧。

四：（不耐烦地）听见了。

贵：（自傲地）叫她想想，还是你爸爸混事有眼力，还是她有眼力。

四：（轻蔑地笑）自然您有眼力啊！（曹禺《雷雨》）

例中括号内的说明性语言，多是对交往主体体态语和副语言的规定性要求。“喘着气”“只做听不见，依然滤她的汤药”“看了她的父亲一眼”“走向右边的衣柜旁，寻一把芭蕉扇，又走回中间的茶几旁听着”“望着她，停下工作”“厌烦地，冷冷地看着她的父亲”“回过头来，脸正向观众”“挥扇，嘘出一口气”“一把抢过鞋来”“将鞋扔在地上”“轻蔑地笑”等等。这些话语所描写的态势，都与人物说话的内容相匹配，都是伴随着施言行为而产生的。这些态势语的得体运用依赖于交往主体较强的态势语协调能力。态势语协调能力是指交往主体对体态语、副语言的平衡调控能力，也就是指人际言语交往过程中所表现出的，包括站姿、眼神、表情、语气、语调等态势语与交往语境条件之间的适度协调能力。这种能力决定了在什么样情况下使用什么样的体态语和副语言，做到态势语和交际话题、交往双方、交往情境等相吻合。态势语协调能力是一种辅助性能力。辅助性是说属于从旁帮助的非主要的交际能力。既然是从旁帮助，那就意味着这是一种可有可无的能力。有的话，对人际交往、沟通与交流会起到帮助作用；没有的话，也不至于对人际交往造成伤筋动骨的损害。

交往主体的言语交流并不是绝对的纯粹的“说”和“听”。事实上刚好相反，往往会有与交际内容等相吻合的态势语伴随着，由此来强化说话的内容和传递的情感信息，突出交往的意图。这就要求在“说”和“听”的时候恰当设计并优化选择态势语，做到“言（含‘有声副语言’）”“行”一致。不同的态势语在具体语境中可以传递出不同的信息与情感。比如用头（即首语）可以表示邀请、驱逐、承认、抵赖、扯谎、欢迎、尊敬、崇拜、藐视、要求、卖弄、欢呼、哀悼、爱抚、责备、顺从、冒险、劝告、威胁、担保、询问、唆使等。^[15]当对交往对象的意见表示肯定时，在用口头语言表达自己态度的同时，配之以点头的动作，这就是态势语协调能力的重要表现。态势语虽然是重要的，但不是必然的，甚至是可以不出现的，因此态势语协调能力不是核心能力甚至也不是重要能力，而仅仅是辅助性能力或者说是或然性能力。

（4）听说运作能力

人际交往是以听说为根本的，听说运作能力是言语交际能力的主体骨架，是言语交际能力的核心内涵。人际交往目的能否实现、实现的程度如何、言语交际能力的高低，主要就是由听说运作能力的强弱来决定的。“听说”只是听说的问题，但“听说运作”就不仅仅是听说本身的问题，还涵盖了交往者主观策划、交际运筹等比较丰富的内涵。听说运作能力包括听解能力和表达能力两层含义。具体地说包括听辨能力、听记能力、解读能力、发送能力、评价能力、复述能力、转述能力、语境条件创造和利用能力、文化阐释能力等。近些年来，学界虽然也关注听解能力，但依然还是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表达能力上。这里秉承学界惯常思维定势仅就表达能力作简要分析。表达能力可以从心理和技能两个维度，从想说、敢说、能说和会说四个侧面进行讨论。

①心理维度的能力

从心理维度看，表达能力体现为“想说”和“敢说”两种能力：

想说是促动表达成为现实的心理动因，是一种说话的欲望。如果参与交往者连说话的冲动都没有或者动力不足的话，就会使沟通与交流无始无终。现实人际交往中，有的人特别想说话，时刻都会有说话的冲动，尤其是在情绪亢奋状态往往还会截断交往对象的话头抢着说话；有的人则刚好相反，或者有意压抑说话的愿望，或者任由交往对象诱导和启发，根本就不想说话。应该说，这两种情况都不是人际言语交往的最佳状态，都是应该力避的。相较而言，想说则是应该肯定的人际言语交往常态，因为唯有做到想说，才会开辟人际交往的广阔空间，才会延续人际交往活动的生命。

敢说是指在人际交往中有勇气和胆量去说话，这是实现想说愿望的一种能力。交往主体有说话的想法，但这仅仅是第一步，是人际言语交往应该具备的最基本条件。要真正进入交往状态，还必须要把想说的愿望付诸于现实言语交际活动中；而要开始说话、交流、沟通，还得看交往者有没有勇气和胆量去说话。从这个意义上说，敢说是人际言语表达的推动力和助燃力。有的人无所畏惧，不怯场，不害怕，敢于在众人或陌生人面前侃侃而谈；有的人由于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而显得谨小慎微，不敢开口，唯恐说错了话，甚至还有人存在社交恐惧感。我们提倡的当然是要大胆地说话，要充满自信地说话，并把敢说作为人际交往能力中表达能力的重要表现。例如：

班里转来一位新同学，在班会上她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虽然我是新转来的，但是我未必会是最优秀的，未必会是最漂亮的，未必会是学习最好的！！”

正当同学们准备为她的谦虚报以热烈的鼓掌时，该同学说：“我叫卫碧慧。”（引自网络）

该例中，卫碧慧在班会上自我介绍的话语颇具幽默效果。作为刚转到班上的一位新生，卫碧慧同时采用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作自我介绍。由于姓名“卫碧慧”与表示“不一定会”意思的说法“未必会”构成了谐音关系，以至于误导了交往对象对“卫碧慧”语意的准确把握，从而把卫碧慧当作一位为人低调谦虚好学的人。实际上刚好相反，卫碧慧十分自信并表现出了莫大的勇气，第一次面对同班同学时就相当大胆地连用三个“最”从不同侧面来介绍自己。卫碧慧说“未必会是最优秀的，未必会是最漂亮的，未必会是学习最好的”，这样和同学沟通交流未必是最得体的，但敢说的勇气是可嘉的，是值得提倡的。

2）技能维度的能力

从技能维度看，表达能力体现为“能说”和“会说”两种能力：

能说就是有话可说，有说不完的话题。能说不仅需要交往者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和较好的发散思维能力，还必须见多识广，视野开阔，知识面宽，并在想说和敢说的基础上方能做得到。能说的最高要求是究天人之际、会通古今、通识博学，就是要做到对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无所不晓。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有话可说，而不至于无话可说、找不到话头。从这个意义上说，能说简单地说就是指交往主体怀才在胸，有说不完的话题，有道不尽的心情，内心情感丰富，在言语交往中始终充满着激情和交往的动力。例如：

【末云】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也，年方二十三岁，正月十七日子时生，并不曾娶妻……。

【红云】谁问你来？

【末云】敢问小姐常出来么？

【红怒云】先生是读书君子，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君子“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道不得个“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俺夫人治家严肃，有冰霜之操。内无应门五尺之童，年至十二三者，非呼召不敢辄入中堂。向日莺莺潜出闺房，夫人窥之，召立莺莺於庭下，责之曰：“汝为女子，告而出闺门，倘遇游客小僧私视，岂不自耻。”莺立谢而言曰：“今当改过从新，毋敢再犯。”是他亲女，尚然如此，可况以下侍妾乎？先生习先王之道，尊周公之礼，不干已事，何故用心？早是妾身，可以容恕，若夫人知其事，决无干休。今后得问的问，不得问的休胡说！【下】（元·王实甫《西厢记》）

例中，张君瑞的自我介绍有悖于传统文化心理，所以招致红娘“谁问你来”的质问。一句“敢问小姐常出来么”，更让红娘气不打一处来，以至于一口气说出了许多有关“礼仪”的道理。从引用孟子所言“伦礼”，到莺莺小姐所受的家教，再到作为侍妾的自己，引经据典，摆事实讲道理，说得头头是道。目的只有一条，那就是表明莺莺小姐是知书达理之人，家教严格，家风清正，以此来斩断张君瑞对莺莺小姐的非分念头。从红娘给张君瑞说的这一段话来看，可以看出红娘是一位特别能说的人。她不仅熟读圣贤古书，对日常生活观察仔细，对问题思考得深刻而又具体，还颇具价值判断力。当听到张君瑞自我介绍和问话时，就已经知晓张生心中的期盼，所以以一种强势的口吻，像机关枪一样啪啪啪一顿狂扫，使得张君瑞难以招架。可以说，红娘口才之力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会说是建立在想说、敢说和能说基础之上的一种交际状态。光想说，又敢说，还能说，这还不是人际交往的最佳状态。会说才是交往主体应该具备的最高层次的表达能力。什么才是会说？怎么样才算会说？能够做到艺术化表达、得体表达，从而顺利进行人际交往，以最终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这就是做到了会说。换句话说，会说就是指交往主体面对不同的交往对象，能够根据不同的话题，充分利用和创造语境条件，并选择适宜的说话方式，以做到得体地表达，从而构建良好人际关系。例如：

一群商人在一条船上谈生意。船在航行中出了故障，渐渐下沉，必须让乘客跳水。船长深谙世事，知道这些商人的文化背景不同，必须采取不同的方式分别去说服他们。于是他对英国商人说：“跳水是一种体育运动。”英国人崇尚体育，听罢即跳。他对法国商人说：“跳水是一种时髦，你没看见已经有人在跳了吗？”法国人爱赶时髦，遂跟着跳下。他对德国商人说：“我是船长，我命令你跳水。”德国人严于纪律，服从了命令。他对意大利人说：“乘坐别的船遇险可以跳水，但在我的船上不行。”意大利人多有逆反心理，说不让跳他偏要跳。对非常现实的美国人，船长就说：“跳吧，反正有人寿保险，不跳就死定了。”对中国商人则说：“你家中还有80岁的老母，你不逃命怎么对得起她老人家的养育之恩！”于是，观念不同、想法各异的人全部按船长的要求去做了。（黎运汉、盛永生《汉语修辞学》用例）

该例中，船长很会交际，掌握了跨文化交际的语言艺术。一方面，船长采用了单独沟通方式与几个不同国度的商人进行交流。在商船渐渐下沉时，船长不是把英国商人、法国商人、意大利商人、美国商人、德国商人和中国商人等不同民族、不同国度的人都急招过来统一向他们喊话，动员他们赶快想法逃生，而是采用一对一单独交流方式很理性地分别从不同角度来做这几个商人的思想工作。另一方面，船长与几个商人之间成功地进行了跨文化言语交往，从而实现了沟通的目的。船长抓住了不同商人的文化心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英国人喜欢运动，所以对英国人说“跳水是一项运动”；法国人喜欢时髦，所以对法国人说跳水“是一件很时髦的事”；德国人理性，更多地趋于听从命令，所以告诉他德国人说跳下船“这是命令”；意大利人更趋于逆反，不让干什么偏要干什么，所以就给意大利人说跳船“这是禁止干的”；美国人更关注利益最大化，所以告诉美国人说“已经为他保过险了”；中国人注重孝道，感恩父母，所以告诉中国商人“家中有80岁的老母”。很显然，船长针对不同国度的商人说了不同的内容，让每一位商人都从本民族深层文化心理层面感受到有充分的理由跳下水去，最终都接受了意见和建议。沟通交流的结果是好的，满足了自己的愿望，达到了交流的目的。话语得体恰当，效果突出，这就是会说的表现。

想说、敢说、能说、会说作为两种维度上的四种能力共同体现了言语交际能力中的核心能力。要注意的是，这四种能力是有层次性的，相互之间具有一定的逻辑关联性。想说是愿望，敢说是勇气，能说是实力，会说是艺术。想说不一定敢说，敢说不一定能说，能说未必会说。人际交往中，应该要有想说的欲望，然后要有说话的胆量，在此基础上做到能说，最终拥有会说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