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就是交际,交际就是沟通与交流。人际互动最主要体现为言语交往,人际交往活动本质上就是言语交际活动,人际交往过程从根本上说就是言语交际的过程,也就是人与人之间使用语言传递信息、相互交流、彼此沟通的过程。施拉姆曾经提出了新型控制论言语沟通模式。[5]这种言语沟通理论相较于传统的线性言语沟通理论来说,引进了循环反馈机制,从而使交往双方彼此都能够有说话的机会,相互交往过程处在互尊互谅的平等交流状态。交际双方在准备—编码—传递—接收—译码—反馈这一交际过程中,对语音符号、信息内容、发音器官、听觉器官、干扰因素等进行有效控制与调节,通过观察、识辨、整合并分析综合性因素,从而实现有效发送和准确接收,完成彼此之间的交流互动过程。例如:
李石清:我计算着还有富余。
潘月亭:哦,那好极了。有这点富余再加我潘四这点活动劲儿,你想想我还怕不怕人跟我捣乱?
李石清:我不大明白经理的话。
潘月亭:譬如有人说不定要宣传我银行的准备金不够?
李石清:哦?
潘月亭:或者说我把银行房产都抵押出去。
李石清:哦……
潘月亭:再不然,说我的银行这一年简直没有赚钱,眼看着要关门。(www.xing528.com)
李石清(谄笑):不过,经理,何必提这个?这不……
潘月亭:我自己自然不愿意提这个。不过说不定有人偏要提,提这个,你说这怎么办?
李石清:这话不太远了点吗?
潘月亭(冷冷地看着他):话倒是不十分远。也不过是六七天的工夫,我仿佛听见有人跟我当面说过。
李石清:经理,您这是何苦呢?圣人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一个做大事的人多忍似乎总比不忍强。
潘月亭(睃他一眼):我想我这两天很忍了一会儿。不过,我要跟你说一句实在话:我很讨厌一个自作聪明的人在我的面前多插嘴,我也不大愿意叫旁人看我好欺负,天生的狗食,以为我心甘情愿地叫人要挟。但是我最厌恶行里的同人背后骂我是个老混蛋,瞎了眼,昏了头,叫一个不学无术的三等货来做我的襄理。(曹禺《日出》)
这是从曹禺《日出》中截取的一段会话,潘月亭与李石清都在共知的语境条件下利用有声语言传递信息,共计14个话轮。共知的语境条件是:潘月亭作为经理是李石清的老板;李石清是潘月亭的下属,刚刚被提升为襄理。李石清角色的变化引起了自我心理的变化,并影响到自己言语沟通时说话语气、话语格调以及说话内容的改变,由此而惹怒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而他自己却全然不知或者装作不知。从这段会话可以看出潘月亭与李石清交往过程中的信息交流与人际沟通状态。李石清给出了一个话头“我计算着还有富余”,潘月亭接过这个话头后马上变换了话题,引出“我不怕有人跟我捣乱”。接着,又举出了三个例证来说明确实有人在捣乱。最后,连用“很讨厌”“不大愿意”“最厌恶”等字眼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潘月亭自始至终都压抑着心中的愤怒,采用冷嘲热讽的口吻,不温不火,明里暗里都在表达对刚刚上任的襄理李石清的强烈不满。李石清当然知道潘月亭口中这个捣乱的人就是指自己,对自己背后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心知肚明,只不过不愿也不敢承认而已。李石清由最初的装糊涂到无话可说,连用两个“哦”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再到谄笑,而后又似有善意的劝说;直到最后被潘月亭以最厌恶行里的人背后骂自己“叫一个不学无术的三等货来做我的襄理”结尾,都似乎是一个弱势角色。这段会话中,潘月亭始终处于信息传递的主动状态,主导了说话的方向,控制了交际的进程;李石清则处于被动状态,自始至终都是跟着潘月亭说话的节奏来调节自己,有点英雄气短的感觉。在这个交往过程中,不管是谁主动谁被动,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潘月亭与李石清都在利用口头语言进行沟通互动。从编码到发送,再到解码并作出反馈,双方都对交际进展情况进行了整体认知与调控,都在努力排除影响沟通交流的障碍因素,因此整个言语交际过程应该说是有效的、顺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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