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出挺有特点的“三国戏”。《三国演义》里,诸葛亮想用激将法引司马懿出战,派人给司马懿送去一套女人衣服。在书里司马懿并没穿上这套衣服,但在戏里他穿上了,并有很精彩的表演。
这出戏一开始时,诸葛亮吩咐众将去向司马懿挑战,但只许败,不许胜。
他又命令马岱:“你去准备地雷火炮,等司马懿父子进入山谷,立即放火。”
再说司马懿,本来他是坚守不出的,但他的两个儿子司马师和司马昭不能忍受蜀军的挑衅,司马懿只得同意出阵。
蜀将们边战边退,把司马父子引进一个名叫“葫芦峪(yù)”的山谷。
这时马岱火炮齐发,司马父子顿时身陷火海。他们正处在焦头烂额、走投无路之际,下雨了。大雨浇灭火焰,救了他们。
马岱回营,将这天生意外禀报诸葛亮。
诸葛亮叹息道:“一计不成,只得再用二计。来,传旗牌进帐。”
旗牌官来了。
诸葛亮说:“现有书信一封,礼品一份,命你送到司马懿营中。你就说,我家丞相见都督连日用兵辛苦,送来几样玩物,望都督笑纳。”
“遵命。”
且说司马懿在营中,闻听诸葛亮派人来,问:“是大将还是小卒?”
手下说:“乃是一个旗牌官。”
司马懿便吩咐:“动乐有请。”
为了一个小小的旗牌官的到来,居然要奏乐迎接,可见司马懿颇有心机。
这个旗牌官叩见司马懿,呈上书信。
司马懿问:“送来何物?”
旗牌官说:“我家丞相说是几件玩物。”
司马懿打开一看,见是女人用的脂粉和钗裙,便笑道:“哎呀呀,孔明见本督按兵不动,送来此物,笑我如女子一般胆小。哈,笑骂由他笑骂,用兵各有不同。你回禀你们丞相,我会穿上衣裙,阵前拜谢。”
旗牌官便要告辞。
“且慢,”司马懿说,“有客到此,理当用宴。”
旗牌官没想到司马懿这样客气。
司马懿向旗牌官敬酒,旗牌官一饮而尽,司马懿却悄悄把自己杯中的酒倒掉了。很明显,他希望自己能保持头脑清醒。
司马懿和旗牌官聊着天:“你们丞相在营中作何消遣,酒饮几巡,饭几餐?”
“都督哇,”旗牌官接唱,“俺丞相在营中无甚消遣,为军务劳心力昼夜不眠。我看他这几日饮少食减,酒一巡来饭只一餐。”
送走蜀营旗牌官,司马懿已得到他要的情报——诸葛亮事繁食少,看来撑不了多久了。
这旗牌官有点儿摇晃地回到营中:“参见丞相。”
诸葛亮问:“那司马懿见到礼物怎么样?”
“他说,‘笑骂由他笑骂,用兵各有不同。’他还说会穿上衣裙,到阵前拜谢。”
“后来呢?”(www.xing528.com)
“他还留小人在他营中饮宴。”
诸葛亮觉得意外:“你还扰了他一顿?那司马懿不会没问你话吧?”
“他问丞相这几日饮食如何。”
“你是怎样回答的?”
“我说丞相这几日饭食减少。”
诸葛亮脸一沉:“退下!”
旗牌官不知说错什么:“是。”
旗牌官走后,诸葛亮叹道:“指望送去脂粉、钗裙,耻笑那司马懿,不料反被他探得机密……”
这二人虽是死敌,却是惺惺相惜。诸葛亮唱:“诸葛孔明朝天嗟(jiē)叹,司马懿可算得将中魁元。送脂粉和钗裙不恼可赞,反与那旗牌官酒食来餐。有刚有柔是好汉,我诸葛要学他难上加难。”
在部下的簇拥下,诸葛亮来到阵前。
这时响起“闷帘导板”。导板是一段唱的第一句,“闷帘”指的是在幕后将出而来出时。
这是女子的声音,旦角的唱腔:“忽听得二娇儿一声禀……”
司马懿出场了,他穿着诸葛亮送的衣裙。你不是说我像女人吗?我就穿女人的衣服,做女人的动作,甚至憋着嗓子学女人的声音。
“后营内来了我年迈之人。出营门走一个风摆柳……”司马懿扭动腰肢翩翩转身,一拂左袖,再一拂右袖。他极尽娇羞地遮着脸,走到诸葛亮面前,调皮地撤下袖子一声“哞儿”!
接下来他恢复了花脸的嗓音,却还是旦角的姿态:“抬眼只见妖道孔明。你不该火攻计心肠太狠,我父子险些命丧残生。又不该笑骂写书信,送来了脂粉、钗裙叫我扮妇人。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红罗帐内你我叙叙交情。”
最后两句唱是模仿诸葛亮的,因为诸葛亮在《空城计》那出戏里戏弄过司马懿:“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请上城楼听我抚琴。”
下面轮到诸葛亮唱了:“闻言怒发冲牛斗,强打精神说从头。奉命出师祁山走,马到成功拔胜筹。老王朗逞着一张口,被我骂死在阵头。小周郎与我把智斗,兵败芦荡命丧在巴丘。唯有你老贼不知羞来不知丑,你看你头戴着凤冠,身穿着霞帔(pèi),扭扭捏捏你真正地不害羞。你若是斗兵、斗将、斗阵、斗智,我与你斗,哪个与你来斗羞。我只得传令回营走,方知道司马懿是个女流。”
这段唱用高(庆奎)派唱法唱来高亢激越,十分动听,可是却显得诸葛亮有些恼羞成怒,太不沉稳,太不冷静。当然,诸葛亮的怒骂也算是用计,他想竭尽最后的努力惹恼司马懿,以进入决战。
司马懿却是不急不怒,还用动作配合对方的嘲笑。比如,诸葛亮说到凤冠,他就摆摆头;诸葛亮说到霞帔,他就抖抖肩。因为他知道,以诸葛亮目前的健康状况,他司马懿拖下去就是胜利,而诸葛亮是无法拖了。
诸葛亮唱罢有三笑:“哈哈,哈哈……”每次笑时司马懿都会“嘻嘻”“嘿嘿”地进行呼应。可是诸葛亮第三次却没能笑出来,他吐出了鲜血。
周锐趣说京剧
紧接着《脂粉计》的是《七星灯》,说的是为了不辜负刘备的临终重托,完成北伐,诸葛亮点起七星灯,企图延长一些寿命,最终没成功。我在我的《幽默三国》中曾把七星灯写成诸葛亮联系外星人的信号灯。
结合扮演司马懿的花脸演员模仿旦角的唱和身段,我们这次来说一说“反串”。
司马懿的表演是剧情需要,不能算反串。《打棍出箱》里的范仲禹忽然变成了女人,由老生模仿旦角,这也不是反串。真正的反串是不唱本工,而唱其他工,比如唱小生的唱起了花脸,演老旦的演起丑角,这就是反串。
梅兰芳的本工是旦角,他如果忽然改演武生了,比如在国剧学会成立时他演了《八蜡庙》里的褚(chǔ)彪,这就是反串。周信芳的本工是老生,他在《铡判官》里反串过丑角,演过油流鬼。
在反串戏里往往不是一个人反串,而是一群演员同时反串,效果特别强烈。集体反串常在封箱戏中出现。一个戏班演了一年戏了,要过年时会把衣箱贴上封条,暂时停演,封箱前的演出就叫“封箱戏”。大家辛苦了一年,最后要游戏一下,乐一乐,就出现了联欢性质的反串戏。不过这反串演出除了娱乐,也是有它的实际意义的,演出收入全部捐给穷苦同行好过年。所以封箱戏又叫“搭桌戏”,桌子有四条腿,大家齐力帮扶的意思。封箱戏也叫“窝头戏”,那些平时收入微薄的扮宫女、跑龙套的底层演员,过年时不演出就没收入,他们吃不上饺子也得让他们吃上窝头(维持基本生活)吧?观众平时很少见到他们喜欢的名角反串,所以封箱戏的上座很踊跃,较高的票房收入就可以用来做善事。
我想,如果一个写小说的作家偶尔写童话,写诗的诗人偶尔写剧本,这也可以叫反串吧。
不过请注意“偶尔”二字。在常态下,李少春、李万春既可以演老生又可以演武生,李慧芳既可以唱旦角又可以唱老生,那就不是反串了,那叫“两门抱”。我看过裴艳玲赴台演出的《伐东吴》视频,她在一出戏里先后扮演不同行当的黄忠、关兴、刘备、赵云,一赶四,那可是多才多艺,无人能及。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