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立中
宋征璧是明末清初的一位较有影响的文人，他是松江府华亭人，字尚木，又号歇浦村农，诗词曲赋兼擅，明崇祯十六年（1643）进士及第，有《含真堂诗稿》《抱真堂诗稿》《歇浦唱和香词》等，明亡前后他和陈子龙、李雯、王崇简等文人交游甚密，和堂弟宋征舆并称“大小宋”。他曾一度隐居，后又出仕清朝。清嘉庆《松江府志·古今人传》的记载是：“国朝以荐授秘书院撰文中书舍人，舟山之役从任有功，转礼部祠祭司员外，升本部精膳司郎中，出知潮州府。”[1]
宋征璧在《抱真堂诗稿》卷四《大树行》小序中叙述了自己的从政经历：
予于诗文既以心辍笔，自顺治十年（1653）待罪秘书，供职琬琰。十二年冬（1655），于役浙东，操翰以泛沧海，鞠躬中坚，凡兵马钱谷以及招讨文告俱经手办。十四（1657）年春，奏凯入都，升授祠司员外郎，俄转膳司郎中。[2]
可见宋征璧是从顺治二年（1645）一直隐居到顺治十年（1653）才出仕清朝的。但关于他的生卒年学界却一直缺考，宋氏自己未明说，很多材料也未予以记载。诸如张慧剑《明清江苏文人年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李灵年、杨忠《清人别集总目》（安徽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柯愈春《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北京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潘荣胜《明清进士录》（中华书局2006年版）等比较权威的文献都付之阙如。
南京师范大学江庆柏先生编著的《清代人物生卒年表》[3]中首次考证出宋征璧的生年是万历四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即公历1615年1月23日。江庆柏先生依据的是上海图书馆藏《崇祯十六年癸未科进士三代履历》[4]。《崇祯十六年癸未科年进士三代履历》中记载宋征璧“甲寅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生”，甲寅年即万历四十二年（1615），其文献价值不可不谓原始，然而笔者根据宋征璧之友王崇简《宋尚木诗序》云：“丁卯夏，尚木甫弱冠来试。”[5]宋征璧于明天启丁卯（1627）参加乡试，并中举。按照履历的记载我们推算下来宋征璧是13岁中举，如果真有如此年轻的举人，当时肯定名扬海内了，故笔者认为履历上这条生年记载可信度很低。就算宋征璧13岁中举，作为一个学养深厚的文人，王崇简不可能把13岁的人称为弱冠，按古礼，“弱冠”一般指20岁，但也指20岁左右。
笔者在上海图书馆也查阅了《崇祯十六年癸未科进士三代履历》关于其他举子的记载，不断加深了宋征璧生年的可疑性。如履历中和宋征璧同年的王崇简的生年是庚戌年即1610年，而王实际生年是1602年。笔者又根据上海图书馆藏《崇祯十年丁丑科进士三代履历》[6]记载，陈子龙是“乙卯六月初一日生”，乙卯即1615年，夏允彝出生于“壬寅二月初六日生”，壬寅即1602年，而陈子龙的真实生年是1608年，夏允彝的真实生年是1596年，和他们实际生年都有很大出入，可见当时参加科举考试的很多文人都隐瞒了实际年龄。这种风气在宋代就出现了。清康熙时期王士禛《池北偶谈》卷二“官年”云：“三十年来士大夫履历，例减年岁，甚或减至十余年，即同人宴会，亦无以真年告人者，可谓薄俗。按洪容斋《四笔》，宋时有真年、官年之说，至形于制书，乃知此风由来远矣。独寇莱公不肯减年应举。又《司马朗传》：‘伯达志不减年以求成。’则汉、魏间已有之。”[7]至于举子改动自己的生年的原因，南宋洪迈《容斋四笔》“实年官年”中已经说得很清楚：
士大夫叙官阀，有所谓实年、官年两说。前此未尝见于官文书，大抵布衣应举必减岁数，盖少壮者欲籍此为求昏地，不幸潦倒场屋，勉从特恩。则年未六十始许入仕，不得不豫为之图。至公卿任子，欲其早列仕籍，或正在童孺，故率增抬庚甲，有至数岁者。[8]
宋征璧春试几次下第，在当时虚报生年的风气影响和周围好友的带动下，宋征璧肯定很难免俗。
既然科举履历中的材料不可信，笔者又在宋征舆的《长歌送尚木仲兄入京》中找到这么一句：“兄也年纪四十强，十年高卧称南阳。”[9]此诗作于1642年冬，此时宋征璧正准备再次入京参加进士考试，宋征舆身为宋征璧的堂弟，关系又相当密切，他这一记载应该是可信的。按常理“四十强”一般在四十岁所过不甚多，不应超过45岁，由此推算，宋征璧的出生年份大致可定在1598年至1603年。尽管笔者竭尽所能爬梳文献，但因缺乏确切的材料，目前想给出确定的结论是不大可能的，只能依据已经看到的材料，得出一个接近真实生年的结论，总比生年付之阙如为好。
关于宋征璧的卒年也一直无确切的记载，但在与其同时代的人的文集中我们可以发现线索。清初叶梦珠在《阅世编》卷五“门祚一”曰：“尚木、直方相继卒于官。”[10]王崇简在《祭宋潮州文》云：“呜呼，数行之复牍方去，永诀之遗札旋来。……公既出守海郡，予亦退休于林隈，虽山川修阻之万里，而非公之信达，即予之音回方期相见之有日，何遽生死之分开，呜呼！”[11]从上面两条材料可以判断，宋征璧是卒于任期上。根据乾隆《潮州府志·职官》和阮元主修的《广东通志》卷五十记载，宋征璧任潮州知府是康熙元年（1662）至康熙十年（1671），我们可以断定，宋征璧是康熙十年即1671年去世的。
综上所述，宋征璧的生年是1598年至1603年，卒年是1671年。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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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续修四库全书》编纂委员会编《续修四库全书》，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689册，第9页。
[2]［清］宋征壁：《抱真堂诗稿》，上海图书馆藏康熙七年（1668）刻本。
[3]江庆柏编著：《清代人物生卒年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374页。
[4]上海图书馆藏《崇祯十六年癸未科进士三代履历》，明崇祯年间刻本。
[5]［清］王崇简：《青箱堂文集》卷四，《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203，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371页。
[6]上海图书馆藏《崇祯十年丁丑科进士三代履历》
[7]［清］王士禛：《池北偶谈》卷二，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44页。
[8]［宋］洪迈撰，孔凡礼点校：《容斋随笔》下，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662页。
[9]［清］陈子龙、李雯、宋徵舆撰，陈立校点：《云间三子新诗合稿》，卷四，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第67页。
[10]［清］叶梦珠撰，来新夏点校：《阅世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121页
[11]［清］王崇简：《青箱堂文集》卷九，《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编纂委员会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203，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50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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