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的冬天,天高云阔,陕北高原上,大山大川如同大自然绘就的巨幕油画,衰草、苍树是别具匠心的点缀。雪花飞舞中,北风别有用心地唱出一曲信天游,和着枝杈的摇摆和劲草的嘶喊,成为一场动听的交响乐。
窑洞情
然而一切静穆都在年的召唤中突然醒来了。红对联、红窗花、红灯笼,火红的大秧歌、喧天的锣鼓声……最浓烈的情愫开始在这片土地上蔓延……
腊八时,“年”就被叫醒;腊月二十三,“年”快速地驶来。但“过大年”真正地到来是贴上红对联、红窗花和挂起红灯笼的时刻。黄土地在那刻彻底改变了颜色,到处红彤彤、喜洋洋,精神抖擞地迎接年之高潮的到来。
除夕在陕北被叫作“月尽儿”,腊月终于过完,春天到来了。红红的春联让千家万户瞬间就暖意融融、红红火火了。在榆林,春联被称为对子,对子是喜庆的表达,叙述着陕北人对来年的期盼,也叙述着陕北人的性格,大气、红火、吉祥、情真意切。
谁家的对子贴得早,谁家的年就来得早。月尽儿清早起来,早早准备好的红对子就被贴起来了。“招财进福”“出门见喜”“抬头见喜”这样的内容是最常见的,不管走在家门、院落的哪个方位,红红的吉庆就很自然地跳入眼帘,处处见“喜”,处处纳福。人们还在家里的各色家具、家什上贴上红纸写的“福”字,特别在旧时的农村,门箱、壁柜要贴,升子、斗子上也贴,就连笸箩、簸箕上也可贴个小小的“福”字,甚至有人连院子里放的连枷、锄头等农具把子上也贴,这样“福满家,福满户,福福相连”。还有人会把“有”字贴在米、面、油的器皿(即面罐、米瓮、油瓶)上……
贴窗花 陈金生摄影
吉祥春联
陕北人贴对子,强调的是多,是喜庆,能贴即贴,平仄对仗,文采倒不是过于讲究了。房门上类似“大米白面家常饭,日子越过越美满”这样简单直白的对联也屡见不鲜。人们不光在大门、房门上贴春联,灶房也有对联专为“灶爷”而贴。在农村,家家饲养牲畜的圈、槽、窝旁也贴上了喜气洋洋的春联。拴驴、骡马的槽头上是“水草通顺”或“槽头兴旺”,猪羊圈上写的是“六畜兴旺”,石磨上贴的是“白虎大吉”,石碾上贴的是“青龙大吉”。不光满屋子、满院子里,就是出得门去,一望邻里到处也是一片“红”的世界。
过去农村,识字的人少,但一点也没有耽误人们贴对子。村中识文断字的先生自然忙不迭地写完一家又一家,但凡有人能识得几个大字,一定也会上手给自家写对子,也帮左邻右舍写对子。写对子时请不来先生也没人识字,就把锅底的黑烟煤儿用水调起,再用碗底蘸着“墨黑”在红纸上对称地按上几个圆圈。那个圆圈里是有内容的,内容就在主家人的脑瓜子里,他可以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贴在门上的对子,心中默默念着自己的心愿。(www.xing528.com)
学者龙云先生考察农村对子时,还曾记录过一个叫张殿宗的人,他编的对子特别有意思:
爆竹一声打出穷鬼去,呸!你狗是哪的,害得我七灾八难;
一炉三香迎进财神来,噫!是你老人家,保佑我五福三多。
这对子像是乡间俚语,土得掉渣儿,却又雅到如同用典随手拈来,让人感受到陕北老农的睿智和洒脱快意。
现在过年的对子,内容越来越丰富了,人们在对子上歌颂党的好政策,也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期盼,吃饱穿暖不再是生活的终极目标,人们也祈愿“国泰民安”,期盼“改革开放万象更新”。婆姨女子剪好的窗花也赶在年三十那天跳跃在窗格子上、大门洞子间。贴窗花的习俗不知道延续了多少年了,过大年时的陕北农家,满窗、满墙都是最质朴的剪纸艺术品。门上、墙上、神龛上,甚至衣柜、炕桌、筷筒上,都是红红绿绿的窗花,把室内室外打扮得五彩缤纷。过罢除夕,正月登门贺年的亲朋好友少不了坐在热炕上,喝着米酒,评点着窗花,感受喜庆的欢乐,也得到了美的享受。
火红陕北年
想了解陕北的美,了解榆林丰厚的民间文化元素,此时信步黄土高原触目皆是。神府窗花线条明朗,三边窗花风情浓郁,绥德米脂一带窗花温婉绰约……细观一些窗花,源于原始巫术的习俗尚有孑遗,“瓜子娃娃”“守门娃娃”这些与巫术有关又憨态可掬的形象贴在家中,可以用来预防病魔和抵御邪气入室。还有如龙凤呈祥象征家庭的美满与神圣,柿子和如意表示四时如意、平安幸福,喜鹊登枝寓意喜上眉梢、喜事盈门。肥猪身上的装饰花纹,细看是一群小猪组成,以比喻“多子”。在红色镂刻的天地间,巧手的陕北婆姨女子们尽自己的想象描绘出理想的一切……
从月尽儿开始,家家户户贴上红对联、红窗花,更要挂上红灯笼……在火热的红色世界里,黄土高原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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