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历史哲学研究：方法论反思三点

分析的马克思主义以方法论见长，而其所运用的现代西方主流方法论的分析技术在我国社会科学尤其是哲学中运用得还并不广泛，那么，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这样的“主流方法论”呢？

其一，运用分析哲学的分析技术对重新理解马克思主义而言意义重大，它有助于界定其基本概念，澄清其基本命题，以及严格其论证过程。维特根斯坦曾说过，“哲学的目的是从逻辑上澄清思想。哲学不是一门学说，而是一项活动。哲学著作从本质上来看是由一些解释构成的。哲学的成果不是一些‘哲学命题’，而是命题的澄清。可以说，没有哲学，思想就会模糊不清：哲学应该使思想清晰，并且为思想划定明确的界限”^[24]。作为分析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家，科恩做的正是这样的工作，他希望通过对经典马克思主义的分析处理来夯实马克思主义的根基。正像分析哲学的本质特征是标志哲学的“语言学转向”，科恩历史哲学的本质特征也是“语言学转向”，它标志着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的一种“语言学转向”，科恩正是通过分析马克思的经典文本来“显示”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性。

其二，如果从论证模式的角度来说，那么方法论的个体主义和方法论的整体主义是各有所长并且互为补充的，我们应该对它们综合运用。一般来说，方法论的个体主义和方法论的整体主义是两种不同的论证模式，它们之间的分歧主要在于：是否存在可以还原为个体的规律？前者认为任何社会规律都可以还原为个体并且必须建立在个体活动的基础之上；而后者主张社会规律高于个体并且不可还原。所以，前者主张从个体出发认识历史，而后者坚持从社会整体规律出发认识社会。可以看出，两者是各执一端，坚持各自一方的优先性，而没有看到个体和整体之间的不可分割性，因为“我们的研究对象，不是一些简单的个体，而是一些在社会秩序中占有一席之地的社会个体……为了了解这种个体，我们必须把它放在其群体环境中来加以研究；而为了了解这种群体，我们又必须考察那些个体，因为正是这些个体之间相互关联的行为组成了社会群体”^[25]。基于此，我们认为，不可以将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简单地归属于方法论的整体主义或者方法论的个体主义，因为这两种方法在马克思主义的经典作品中都有出现并有大量的运用。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就大量地运用了方法论的个体主义的分析模式，虽然不是特别数理模式化的；而在历史唯物主义的论述中，运用了方法论的整体主义更是无可置疑。马克思对古典经济学“抽象的个人”观念是批判的，马克思主张“现实的个人”的思想，但是马克思并不反对古典经济学关于个体自私和理性的假设，他否认的是“理性人是孤立的”这样的思想。换句话说，马克思主张理性人是相互联系、相互依赖和相互制约的关系，而社会是个人之间关系的总和，不是个人的简单相加。换句话说，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出发点“现实的个人”是整体中的个体，个体体现着整体；而不是简单的个体，更不是抽象的整体。在这里，很容易让我们想起哈耶克所主张的“真个体主义”，他“一是通过主张个人的社会性质和社会的个人互动性质而批判了‘伪个人主义’所主张的那种自足于社会的并且具有充分理性的孤立个人观以及‘集体主义’所宣称的那种独立于作为其构成要素的个人的社会观；二是通过强调‘个人’和‘社会’并非本体论上的实在而是意义客体的观点来揭示出‘伪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视方法论上的抽象为本体论上的实在这种‘方法论具体化’思维方式的致命谬误；三是通过主张本体论向方法论的转换和强调个人主观解释或理解的能动作用而批判了‘伪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中所隐含的‘一对一’的客观主义和把自然科学的方法论扩展适用于社会科学的唯科学主义”^[26]。可见，哈耶克的“真个体主义”同样是在强调一种融合整体主义思想的个体主义，反对形而上学的个体主义。但是，哈耶克的“个人”在本质上不同于马克思主义的“现实的个人”，因为前者属于方法论的“个体主义”范畴，而后者则是一个历史唯物主义概念，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如果仅仅从方法论角度来考虑，在分析具体的问题时，我们当然可以考虑是运用方法论的个体主义还是运用方法论的整体主义。(www.xing528.com)

其三，我们不能简单地把“现代西方主流的方法论”驳斥为形而上学的思维制式，从而不进行深刻的研究，更不借鉴其中的精华。这种浪漫主义的批判倾向是要不得的，在近代科学史上它已经带给我们太多的教训，所以，我们必须先认真细致地学习和研究这些方法论，然后批判地借鉴和吸收它们的有益成分，最后形成我们自己的更加先进的方法论。其实，马克思本人也赞同分析，甚至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在《资本论》序言中说：“分析经济形式，既不能用显微镜，也不能用化学试剂。二者都必须用抽象力来代替。……在浅薄的人看来，分析这种形式好像是斤斤于一些琐事。这的确是琐事，但这是显微解剖学所要做的那种琐事。”^[27]可能有人会争辩说，马克思的“分析”不同于分析的马克思主义者的“分析”。的确，两者是不同的，因为马克思的时代还没有现代哲学社会科学的精确方法论。如果有，那就应该另当别论了，因为马克思善于借鉴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一切先进的文明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