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与法律研究（2020年）中的字句式的分析及误用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中“的”字句式，绝大多数为“的”字句式之“的”字结构（详见表2），如例（2），但也有1例是“的”字句式之谓词性结构，即例（6）。为了充分考察“的”字句式在刑法中的使用情况，笔者对罗结珍1995年翻译的《法国刑法典》（以下简称《法国刑法》）中“的”字句式进行考察，《法国刑法》共有181例采用列举法，复指式列举法为127例，其中“的”字句式为54例，“的”字句式占复指式列举法的42.5％。对54例“的”字句式的项的句法结构进行分析，见下表4。

表4　《法国刑法》“的”字句式“项”的句法结构表

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不同，《法国刑法》“的”字句式之谓词性结构占较大比例，达到了59.2％。另外，《法国刑法》“的”字句式的项，“者”字结构、名词性结构和“……的情形”或“……的行为”等，分别称为“的”字句式之“者”字结构，“的”字句式之名词性结构，“的”字句式之“……情形（行为）”。“的”字句式之名词性结构在此不做详述。

1.“的”字句式之“的”字结构

“的”字句式之“的”字结构是否符合语法规范？同样，“的”字句式的项也须与本位语词性相同。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字句式项的本位语进行考察，结果如下表5。

表5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字句式项的本位语

从表5可知，“的”字句式项的本位语亦皆为名词性结构，亦为“情形”和“行为”占绝大多数，其中“情形”为68.4％，“行为”为26.3％。[17]“的”字句式的项也应该是名词性结构。“的”字结构的语法功能就是名词化，项是“VP的”，单就词性而言没有问题。关键问题是，在语义上，项指称的是否是本位语。例（2）中的“VP的”能否指称本位语“扰乱法庭秩序的情形”？若指“扰乱法庭秩序的情形”，是自指还是转指？

朱德熙认为，转指的“VP的”是自由形式，可以单独使用，而“自指的‘VP的’只能在定语位置上出现，而且不能离开后面的中心语独立”。（朱德熙，1983）因此，例（2）的项若指“……情形”则应表述为“聚众哄闹、冲击法庭的情形”“殴打司法工作人员或者诉讼参与人的情形”“侮辱、诽谤、威胁……的情形”和“有毁坏……情节严重的情形”。现在例（2）中的“VP的”离开了中心语“情形”，应该是转指。但是，若是转指的话，能否指“情形”呢？陆俭明先生（2005：125）认为，当由动词性词语加上“的”所形成的“的”字结构做名词的定语，作中心语的名词如果能成为动词性词语中动词的配价成分，那么中心语就有可能在一定的上下文里省略，否则就不能省略。所谓动词的“价”是指动词能直接支配的名词性成分（邵敬敏，1995：217）。一个名词性成分如果是动词所能直接支配的对象，那么它与动词具有潜在的主谓关系或动宾关系，它也就是动词的配价成分。也就是说，如果“情形”是项的动词的配价成分，该“VP的”即可转指“情形”。但是，邵敬敏教授（1995：228）认为，与动作密切相关而语义抽象性比较强的双音节名词，它们与双音节的VP构成的词组如“筹备情况”和“违法行为”等，是偏正关系，不是动宾关系，即它们与双音节的VP之间没有配价关系，是非价组合。原因在于此类名词语义抽象，直接充当宾语，语义上不自足。另外，“情形”等抽象名词也不能独立充当单音节动词，如表示存在、变化和消失的动词“有”及判断动词“是”的配价成分，其做配价成分时必须前加限定语，如“违约情形有三种”“欺诈行为有很多危害”（邹玉华，2008）。因此“情形”等抽象名词不是动词的配价成分，如果用来指称“情形”等抽象名词的话，就不能省略中心语“情形”等。(www.xing528.com)

如果省略中心语“情形”，转指的就不是“情形”而是行为主体“人”了，如例（2）第一项“聚众哄闹、冲击法庭的”指“聚众哄闹、冲击法庭的人”，第二项“殴打司法工作人员或者诉讼参与人的”指“殴打司法工作人员或者诉讼参与人的人”，其他项亦如此。项用“的”字结构表示抽象名词“情形”等，不符合语法规范。若用“VP的”表示抽象名词“情形”等，必然会产生歧义。因此，“的”字句式之“的”字结构不符合语法规范。

2.“的”字句式之谓词性结构

“的”字句式的项，能否是谓词性结构？如上所述，汉语中谓词性结构的名词化不需要形式标记。因此，“的”字句式的项可以是谓词性结构即VP。例（6）用“犯罪情节较轻”和“有悔罪表现”等谓词性结构复指本位语“条件”，是符合语法规范的。

3.“的”字句式之“者”字结构

《法国刑法》中还有“的”字句式之“者”字结构。“的”字句式的项有“VP者”形式，是明显的误用。在现代汉语中，“者”只用作名词“后缀”，如“记者”“读者”或“前者”等，已不再用于谓词性结构的转指或自指，因此，译者用“者”字结构表述“的”字句式的项，是误用。

4.“的”字句式之“……的情形（行为）”

“的”字句式的项，能否是“……的情形（行为）”？项为“……的情形（行为）”，是没有省略中心语的情况，如“聚众哄闹、冲击法庭的情形”等，不省略中心语是正确的表述方式。因为“的”字句式的本位语多为“情形（行为）”，这样在语义上也是高度契合的。因此，“的”字句式之“……的情形（行为）”符合语法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