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8~1852年两家大银行的成立是法国“银行业革命”开始的标志,对法国银行体系发展有着重大影响。第一家是1848年3月7日创立的巴黎贴现银行(Comptoir d’Escompte de Paris),与之同时还在全国成立了68家贴现所,通过贴现票据向贸易商和工业企业发放信贷,以重振被经济危机和“二月革命”摧毁的信贷机制。巴黎贴现银行的资本金为2000万法郎,其中2/3是巴黎市债券和国库券、1/3是股东认购,因此是一家半公共性的银行公司。经理人员由财政部长任命,业务运营则是私人性的。1854年这家银行的股份全部交到私人手里,还在海外建立了分支为国际贸易融资,这一点与英国的股份制银行不同。巴黎贴现银行在1854年被改造成私营股份公司,资本金为2000万法郎,并很快成为法国最重要的银行之一,既从事常规银行业务也从事投资银行业务。它初期的国际银行业务主要是通过承兑信贷从事法国的外贸融资,随着业务规模的不断扩大,1860年以后还在上海、孟买、香港、横滨和伦敦设立了分行以不断扩张业务。自19世纪60年代末,巴黎贴现银行还参与外国政府贷款发行,后来由于经营出现严重问题1889年濒临倒闭,在政府支持下进行重组,改名为巴黎国民贴现银行(Comptoir National d’Escompte de Paris),成为一家存款银行,在证券发行业务中也非常活跃。
第二家大银行是1852年成立的动产信贷银行(Credit Mobilier),资本金为6000万法郎,是仅次于法兰西银行的法国第二大银行。这家银行是欧洲划时代的银行模式,成为19世纪中期发展起来的新型股份制银行的样板。动产信贷银行这个概念一直专指投资银行、商人银行和混合银行的大杂烩。
动产信贷银行的成立是经济因素与政治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1848年政治与经济危机后,法国经济在19世纪50年代初期继续停滞,证券交易所长期低迷,铁路建设因资本供给减少面临陷入困境的危险。而当时大部分的私人银行家包括巴黎罗斯柴尔德银行继续支持前朝皇室奥尔良家族,不与路易·波拿巴(1848年10月被选举为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总统)合作。1851年12月2日宫廷政变后路易·波拿巴被选举为任职10年的总统,第二年升为法兰西皇帝(拿破仑三世)。为了持续其政治野心,他要刺激铁路建设和工业的投资,寻求能使他独立于私人银行的金融机构。皇帝的内政部长在发起动产信贷银行过程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这位部长后来公开承认,成立动产信贷银行的背后有政治动机:“我想有一种工具使新政权摆脱金融家对政府的控制。如果没有动产信贷银行,皇帝的政策就不会如此坚决、自由地得到实施”。
银行家皮雷兄弟(Mires Pereire和Fould Pereire)是私人银行家圈内不多的几个拿破仑三世的坚定支持者,他们在政府内政部长、国务部长等的支持下具体操办银行成立。他们不仅要建立能够与私人银行竞争的股份制银行,还要引导金融体系进入一个新时代并成为整个新的经济和信贷体系的核心,要以其金融实力为基础控制工业的发展。依照他们经过一定的修改后的计划,动产信贷银行于1852年11月20日成立,由皮雷兄弟掌握银行的管理权。章程规定银行的业务为吸收存款、发放证券担保的信贷、进行投资交易(发行、买卖股份)以及为铁路和工业企业融资。动产信贷银行还被允许发行期限最短为45天、金额最高相当于其股本金10倍的债券。
取动产信贷银行这个名称是因为这家银行要大量发行债券筹集资金,而且这些债券的担保品以国债和铁路证券等流动资产为主。银行预期进行的大规模债券发行并没有实现,动产信贷银行通过公开出售自己的股份保证了充足的资金供应。这家银行广泛参与法国、西班牙、北意大利、奥地利、俄国和瑞士新铁路公司的发起,到1860年时已经为法国以外大致1万公里的铁路线建设提供了融资。它在工业领域中的参与也同样强劲,包括法国的煤和钢铁工业。它还通过大规模的股份收购参与海外的动产信贷银行发起,1853年它参股了德国达姆斯塔特银行(Darmstädter)、西班牙动产信贷银行(Crédit Mobilier Espagnol)、意大利动产信贷银行(Crédit Mobilier Italien),以及总部设在巴黎的奥托曼银行(Banque Ottomane)。
巴黎罗斯柴尔德自动产信贷银行创立时就对它抱有敌意,当然动产信贷银行的创立部分地也是为了挑战罗斯柴尔德为代表的传统私人银行。在新银行的章程被批准之前,詹姆斯就向路易·拿破仑呈递了请愿书。他指出:从目标看,这家银行一旦遇到危机立即就会受到无流动性的威胁。他还提出,这家银行会攫取对商业和工业企业的控制权,而这种控制权很容易被误用。他的请愿没有任何效果。在阻止动产信贷银行成立失败以及动产信贷银行成功地发起具有进攻性、扩张性的经营政策之后,罗斯柴尔德家族开始进行全面反击。1856年春天,巴黎的一帮私人银行家组织了一个由巴黎罗斯柴尔德控制的辛迪加,名为金融家联盟(Réunion Financière),对抗动产信贷银行。由于这些银行家拥有极好的海外联系,他们就从外国信贷市场开始与动产信贷银行战斗。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反击相当成功,同年就阻止了皮雷兄弟在奥地利成立动产信贷银行,并在维也纳罗斯柴尔德银行的协助下,成立了股份制的奥地利信贷银行(Österreichische Creditanstalt)。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影响也阻止了在俄国和比利时成立动产信贷银行。在西班牙和意大利,巴黎罗斯柴尔德的金融家联盟也成立银行针对动产信贷银行的子行展开竞争。皮雷兄弟由于有皇帝的支持,在1864年以前成功阻止了金融家联盟在法国成立与其竞争的股份制银行。到1864年,巴黎罗斯柴尔德以及与他们结盟的私人银行家获得了巨大的公众舆论支持,使政府不得不让步准予他们成立一家股份制银行法国兴业银行(Société Générale pour favoriser le développement du commerce et de l’industrie en France),进行常规的银行业务和证券发行。这家银行在巴黎罗斯柴尔德银行的领导下,成为动产信贷银行在法国国内的竞争对手。
到此时,动产信贷银行开始遇到困难。1866年,为了恢复其流动性,它不得不将资本金从6000万法郎增加到2亿法郎。一年后,银行再次陷入麻烦,为了获得新的流动性,发行了总计7500万法郎的债券。但是银行的严峻形势逃不过潜在投资者的眼睛,它无法募集到全部的资金。法兰西银行不得不插手支持动产信贷银行,但条件是皮雷兄弟要退出管理层。由于1866~1867年的经济危机,动产信贷银行大部分资产的市场价值直线下降而且有一些无法实现价值,银行进行重组,股东以5股老股份换2股新股份。虽然动产信贷银行免于破产,但业务受到了严重打击。实际上它继续存在仅仅是为了履行现有的业务承诺直到1902年被清算,最终被一家比较小的银行法国动产信贷银行(Crédit Mobilier de France)取代。
造成动产信贷银行失败的并不是它的对手,罗斯柴尔德家族和金融家联盟发起的反击行动并不是要摧毁它,而是要控制其过度的扩张。动产信贷银行失败的根源在于其业务经营方式。它仅接受公司大额存款,忽视个人客户的存款业务,也不注重短期信贷业务,几乎所有的资金都投资于股票和其子公司的债券,资产的流动性过低。它的另一个失误在于派发红利太过慷慨,1855年时为55%,1856年为23%。不过,动产信贷银行是一种要融合常规银行业务与股票发行和投资银行业务的股份制银行,它成为了法国邻国新建大型商业银行的样板。
法国这一时期根据英国的存款银行模式建立的其他大银行则更加稳定。一个是1859年成立的工商业信贷银行(Société Genéral de Crédit Industrial et Commercia),资本金为6000万法郎,在法国银行家阿曼德·多农(Armand Donon)的倡议下成立。另一个是1863年7月在里昂商界尤其是大丝绸贸易商人支持下成立的里昂信贷银行,资本金达到2000万法郎。银行的创立者和许多年里的管理者是亨里·吉尔曼(Henri Germain)。他来自里昂的一个丝绸制造业家庭,在语法学校教了一段时间的哲学后进入一家经纪公司工作。他在里昂的制造商和日内瓦银行家的帮助下筹集了2000万法郎的成立资本金。以英国的股份制银行为样板,吉尔曼阐释了一个管理良好的机构如何扩张为一个大银行以及如何良好地管理一家大银行的业务。与皮雷兄弟不同,吉尔曼将存款银行看作是为商业目的吸收和动员众多小额存款的手段,他认为如果不进行动员和收集,这些小额资金就会被闲置。成立一年半,里昂信贷银行就有超过1万的存款人。吉尔曼认为对银行的主要威胁是其资本金的不流动,所以他偏好获得流动性投资并高度重视高现金流动性,即使这会造成利润降低。由于吉尔曼厌恶投机,他在评估潜在项目时非常重视寻找可靠的背景信息,他为此目的设立了有50名雇员的调查部,专门进行信贷项目调查工作。他还第一个为在法国工作的银行员工提供养老基金,在福利保障领域也是先驱。里昂信贷银行最初不过是一家区域银行,15年的时间里它通过建立遍布法国的庞大分支网络而成为一家大银行。到19世纪80年代已成为法国最大的银行。(www.xing528.com)
巴黎罗斯柴尔德银行联合其他私人银行家在1864年成立的法国兴业银行,从事与其竞争对手类似的交易业务,但要谨慎得多,银行一半的存款都是定期存款。它根据这些长期存款的量进行证券投资和直接参与工商业投资,短期存款仅用于流动性强的投资。兴业银行的发展与里昂信贷银行一样成功,这两家机构的成功鼓励了1870年后又两家发行银行的创立。
1870年,几家私人银行联合成立了巴黎银行(Banque de Paris),但由于普法战争当年并没有开业。战争结束后,它与阿姆斯特丹一家类似的信贷机构(Banque de Crédit et de Dépôts des Pays Bas)合并,两家银行合并后的新机构为Banque de Paris et des Pays Bas,简称巴黎银行(Paribas)。巴黎银行的资本金有6250万法郎而股东很少,其客户完全是国内外的银行和富有的个人,只运营自有资金以及优质公司和富有个人的长期存款。效仿里昂信贷银行的范例,这家银行也设立了调查部,由经济学家和工程师审查所要进行发行和投资业务的公司的经济和技术前景。巴黎银行参与法国和外国的债券发行,如奥匈帝国、俄国、罗马尼亚、希腊、荷兰、比利时和奥托曼帝国,帮助在阿根廷和中国建立铁路公司,并为若干大型法国和外国工业企业融资,还参与若干家外国银行的成立并充当其在巴黎的代理。
联合通用银行(Société de l’Union Générale)于1878年在巴黎成立,它与外国银行的联系众多,有点像主要金融公司的永久性辛迪加。联合通用银行的创立也有政治动机,即对抗犹太人和新教徒私人银行的力量,但银行背后的推动力量是波旁王朝的支持者。联合通用银行被认为是主要的天主教银行,其资本金相应地主要在天主教徒和传统贵族中募集。到1880年,其2500万法郎的启动资本金已经增加到1亿法郎。由于从事投机业务以及攻击罗斯柴尔德家族控制的股份公司失败,联合通用银行于1882年倒闭,并引发了证券交易所的恐慌和银行业危机。由于这次危机,里昂信贷银行和兴业银行都用了好几年时间才得以恢复,而巴黎银行则几乎没有受到冲击。法国也因此放弃了这种类型的全能银行,主要银行要么是类似于英国存款银行的机构,要么就是投资银行。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期,法国的股份制银行根据业务职能分为从事短期银行业交易的存款银行和发起工业与长期信贷的投资银行。
存款银行中有三家地位突出,分别是兴业银行、里昂信贷银行和巴黎国民贴现银行,它们的资产远远超过了其他股份制银行。1909年,兴业银行的股本金有4亿法郎,几乎是17家地区性和地方性股份制银行的总和(4.3亿法郎)。如果加上里昂信贷银行的2.5亿法郎和巴黎国民贴现银行的2亿法郎,三大银行的资本金大致是其下17家大型股份制银行总和的两倍。在业务经营中三大银行的突出地位更加明显,它们中每一家的存款都比17家最大地区性和地方性股份制银行的总和还多。这17家银行1909年可支配存款总共才8.6亿法郎,而里昂信贷银行就有18.8亿法郎,兴业银行有13.8亿法郎,巴黎国民贴现银行有11亿法郎。从短期贷款和透支角度看,三大机构的每一个也都超过另17家的总和。1909年这17家银行的贷款为11.6亿法郎,而里昂信贷银行达到22.6亿法郎,兴业银行达到14.9亿法郎,巴黎国民贴现银行达到13.25亿法郎。到1913年,里昂信贷银行已经是世界上资产规模最大的银行,另两家也在世界10大银行之列。
法国大型存款银行与英国大型股份制商业银行的一个重要不同之处是,法国大银行积极参与国际业务。长期以来,巴黎罗斯柴尔德银行牵头下的巴黎私人银行控制着外国政府贷款、铁路公司股票与债券发行,19世纪70年代以后,里昂信贷、兴业等大银行成为资本输出中最重要的中介体,它们参与证券发行辛迪加,而且由于其遍布全国的分支网络以及向其客户销售证券的能力,具有非常强的资金募集能力。他们在这一时期也积极向海外扩张其分支网络,如里昂信贷银行不算设在法国殖民地的分支,1913年时已经有20家国外分行。
表5-2 1913年世界20大银行(百万英镑)
资料来源:P. L. Cottrell, “Aspects of Commercial Banking in Northern and Central Europe, 1880~1931”, in S. Kinsey and L. Newton (eds.), International Banking in an Age of Transition, Aldershot, 1998, p.109.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