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金融发展史：南欧商业与金融集市

中世纪时期贸易集市（trade fairs）曾随着贸易的复兴而获得突出地位，贸易集市以其特有的开放性和渗透力突破了封建庄园制的限制和束缚，为追求利益的商人提供了场所，创造和发展了新型的商业规则和技巧，在全社会营造了浓厚的商业氛围。

这些贸易集市与地方性的小集市和市场大为不同，它是职业商人会面的地方，近似于国际博览会（展销会）的性质，不排斥任何人和任何商品，每个人不论国籍都可以参加，每种商品不论其性质都可以在那里买卖。贸易集市内豁免在贸易集市外的犯罪和发生的债务，在集市期也暂停诉讼和法律裁决的执行。来自同一城市或同一地区常在外国做生意的商人一般形成一个联合体，运用其集体力量来谈判优惠条件，并实现一定程度的自治。意大利人在这方面尤其突出。

自12世纪中期布匹商人和其他商人在香槟和福兰德斯地区建立起集市，统治者、尤其是香槟大公（Counts of Champagne）就开始有意地向前来的商人提供安全措施和保护以鼓励其商业活动，并与周边领主签订条约进一步扩展对集市来往路线的保护。弗兰德斯到南欧的贸易线路从1169年开始扩展，1174年米兰的商人开始参加香槟贸易集市，他们在那里采购来自弗兰德斯等地的布匹，再出口到东方。很快又有其他商人参加进来，到1180年集市的基本形态确立了起来。在香槟的拉尼、巴尔、普洛温和特鲁瓦等四个地方每年有六次集市，其中后两个地方每年两次，贸易主要是在弗兰德斯与意大利，再由意大利到东方之间进行。六次集市都有相当标准的交易形态：开始的一周商品免税，然后是布匹集市，再之后是皮毛集市和按重量出售的商品（如蜡、棉花等等），最后是收尾阶段，结算集市期间发生的债权债务。每个集市的完整周期持续15天到整整两个月。

1337年开始的百年战争破坏了香槟集市的繁荣，1348年爆发的黑死病（Black Death）使欧洲的人口减少了30%到40%，法国封建主的重税政策使参加香槟集市的商人无利可图，西欧的商路逐渐转移到大西洋，这种形式的贸易集市开始衰落。进入16世纪，随着商业革命的发生，贸易集市再次兴起。其中的金融技术较以前有巨大进步，形成与贸易活动并存的金融集市，其代表是西班牙的卡斯第利亚的集市银行与法国里昂集市的票据清算系统。

集市银行是清算银行体系与贸易集市结算的一种特殊结合，是16世纪前半期非常繁荣的卡斯蒂利亚交易集市所独有的。卡斯第利亚交易集市起源很早，不过其显著的重要性在15世纪后半期随着西班牙的商业扩张才显现出来。1495～1505年卡斯第利亚集市获得了结算集市的地位，可以加入已经形成的欧洲商业和结算贸易集市体系（包括里昂、布拉班特、法兰克福），从而在16世纪前半期经历了巨大的繁荣。

卡斯第利亚集市上从事存款和清算银行业务的银行家为每一个城市或一组城市指派一位代表，该代表被授权在特定的集市期间为其委托人执行银行业务，而且可以向客户发放一定限额的信贷。这种临时性的集市银行最初是地方性的，在集市期间它们不仅兑换钱币，而且通过转账为小贩和店主提供赊账购买担保或者采购资金，商贩以其销售收入偿还集市银行。随着卡斯第利亚交易集市的国际化，集市银行特别是坎波城的集市银行获得了全欧洲性的地位，管理也更加规范。银行家们聚会的地方连在一起，上午开市两个小时，下午开市两个小时，商人向其债务人的银行家提供到期的汇票和期票，同时又通知他们自己的银行家。每隔两天，集市上的银行家就集中在一起，进行借贷抵消并汇划结算。在清算和汇兑业务之外，在两次集市之间还有存款或汇票形式的贷款。16世纪50年代以后，由于热那亚银行家更有力的竞争，卡斯第利亚集市银行特别是坎波城的清算市场逐渐衰落，到1605年前后被交易者彻底放弃。

里昂的贸易集市通过多方票据交换这样一种不同的体系使国际清算和转账更加完善。里昂集市从1494年开始了快速扩张的时期，这里的托斯卡纳、米兰和热那亚商人银行家不仅指挥着范围广大的国际贸易，而且还集中着国际清算、转账、汇兑和信贷业务，其做法被来自法国、尼德兰、莱茵河流域和南德意志的商人所效仿。在里昂，先是每年四次每次持续两个星期的商品集市，然后就是持续约一个星期的汇票集市。由于汇票集市并不总是紧接着商品集市，从而逐渐取得了独立地位，发展成为金融性质的汇兑集市，也就是独立的汇兑市场。(www.xing528.com)

里昂清算市场的规章制度很严格。在集市的前两天，商人们集中在一个公共场所，聆听到期票据的点名通告。汇票有可能被承兑，也有可能被拒付，还有可能在立下拒付证书后被承兑。每位商人在一份正式的证明文件中申请自己可接受的债权和债务，这些条款在商人中具有法律效力。在第三天举行一个新集市，佛罗伦萨城邦的领事在这里宣布下一次里昂清算市场举行的日期，以及在外国城市和外国集市上缔结的票据的支付日期。在经过商人们正式批准之后，佛罗伦萨、热那亚和卢卡商人商议出适用于本届集市期间所缔结合同的汇率，该汇率由佛罗伦萨领事予以宣布。里昂也效仿日内瓦以当地的价格报价，也就是以金马克及其账目上的埃居（每马克汇兑65埃居）标价，因此所有的债权和债务都以相同的记账单位来表示。

里昂清算市场中一种特别普遍的信贷方式是承兑汇票，它以一定的利息从清算市场中为下一次集市借钱，汇兑日结算在实际的结算中开始出现。这种汇兑日结算可以用票据结算或者用现金结算，每位商人都有自己的官方证明文件，上面载明他的借项和贷项，债权人和债务人可以相互抵消他们之间的借项和贷项，也可以商定由第三方即债务人的债务人付款给债权人的账户。所有的抵免进行完毕后，有新的买卖契约为下一期清算市场创造相对应的抵免，或者由新的外国汇票来创造。如果仍有亏空，就用现金结清余额。

里昂账目抵消体系的成功运行，在于其巨大的规模以及它所集中的清算的国际性质。但是，16世纪中期以后法国国王对里昂货币和汇兑市场的信贷需求日益增加，逐渐耗尽了这里的商业资金，使这一市场在16世纪60年代后面临许多困难。宗教战争使里昂清算市场彻底衰落。

里昂集市衰落之后，在热那亚银行家指导下，贝松桑和皮亚琴察两个地方的金融集市兴起。这两个集市主要是票据清算市场，占主导地位的是普通汇票交易和连锁汇票交易。连锁汇票实际上是一种隐蔽的有息贷款，交易时，出借人和立票人达成协议，指定其他地方的第三方为汇票的付款人和受益人。该第三方不仅承兑这张汇票并将款项付给自己，而且同时又开出一张新的由最初的立票人付予最初的出借人的汇票。

贝松桑和皮亚琴察集市上的账目抵消，不是像里昂那样通过到期汇票的双边或多边结算来进行，而是通过相互签发汇票以及在其他地方开立汇票进行信贷转让来实现。如果仍有余额，银行家就必须通过金币的支付来消除。在集市的第八天，每一个银行家都必须递交一份平衡的结算后的资产负债表给集市的领事。

热那亚银行家通过贝松桑和皮亚琴察金融集市，对当时的金融技术有比较大的改进。其一是它对国际清算的控制和票据交换。如果热那亚银行家要在别的他们需要钱的集市上购买汇票，就在贝松桑和皮亚琴察集市集中进行；如果要卖出汇票，也在这两个金融集市中进行。每次集市期间，一小撮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银行家商谈大约1600单汇票的买卖事宜，平均每单的价值超过1000万埃居；其中的1/3相互抵消掉，其余的进行余额支付。其二是对汇兑银行业务控制的加强。汇兑银行业务由一个数量有限的银行群体来进行。16世纪末17世纪初，两个金融集市全盛时期有40～60家汇兑银行，只有它们能从事汇票承兑业务，包括确定汇率以及为了弥补借方余额或贷方余额而谈判买卖新汇票。将国际清算业务置于热那亚银行家协会严格而集中的控制下，并处于热那亚共和国的领导下。最后，热那亚银行家指导下的金融集市也为在南欧建立一个稳定的货币市场打下了基础。票据交易的可靠组织、连锁汇票业务的开展以及埃居币值的稳定都使得投资的安全性有所保障。在这里，需要资金的南欧商人不仅可以通过作为中间人的商人银行使用汇票提供的常规信贷，而且可以在集市上开立连锁汇票，有助于获得较长期的信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