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小家婦,貧奇惡行迹。酒肉獨自抽,糟糠遣他喫。生活九牛挽,唱叫百夫敵。自著紫臰 ,餘人赤羖 。索得屈烏爵,家風不禁益。(《王梵志詩校注》一一四《思量小家婦》)
《王梵志詩校注》:“不禁益:俟再考。”[1]
黄征認爲“禁”爲“榮”之訛,“榮益”即榮溢,義爲昌盛、昂揚。[2]劉瑞明《項楚<王梵志詩校注>商兑和補遺(續)》:“當爲‘不進益’或‘不禁抑’,言娶得惡婦于家風無益,或家風不能抑制她的惡行。”[3]朱炯遠指出“禁益”應作“禁切”,“益、切爲同韻轉借”。“禁切”爲禁絶、限制。謂“惡婦人如此胡行,連原先家傳之優良風氣對她也無可奈何”[4]。曹翔則認爲“不禁益”謂“不禁、不益”,這是種共用修辭的表達手法。大意是“娶到這樣的惡婦,淳樸的家風不僅不能禁止其惡行(即‘不禁’),反過來,惡婦的醜行甚至還會敗壞家風,起到壞的榜樣作用(即‘不益’)”[5]。
“禁/進”、“益/抑”各自相通的根據不足;“禁/榮”先有文字訛誤,“榮益”又爲“榮溢”,略迂曲;“益/切”並不同韻;以共用修辭論“不禁益”,則更所未聞。從語義上説,能夠約束人的是家規,而非家風,故作“禁抑、禁切、禁”解均不妥;家族有榮衰,家風似乎並無昌盛與否之别,故“榮益”也不妥。
按:“不禁益”或應作“不禁易”。(www.xing528.com)
益,《廣韻》反切爲“伊昔切”,影母昔韻字。而“變易”之“易”,《廣韻》爲“羊益切”,以母昔韻字。二字韻母相同,聲母相近,唐五代時期的敦煌地區影、以二母的字可以互用。《敦煌俗文學中的别字異文和唐五代西北方音》即根據已有成果指出敦煌文獻中影母、以母字可代用,如“一”(影)/“亦”(以)、“易”(容易之“易”,影母)/“異”(以)、“益”(影)/“亦”(以)、“於”(影)/“與”(以)等均可代用。[6]
益、易因音近而相訛,也可以在其他文獻中找到佐证。《韓非子》卷十八《八説》“故聖人不求無害之言,而務無易之事”條,顧廣圻校語:“今本‘易’作‘益’,誤。”[7]《王令集》卷五《龍角歌和崔公度伯易》“流傳下古説易浮,我聞其語疑有無?”“易”字校記:“一本作‘益’。”[8]
則“易”、“益”互訛其來有自。“家風不禁易”即(好的)家風(因受小家婦影響而)不禁變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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