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文献研究 第19辑 下卷：宋人序跋缺失补充

所載序跋均不見《全宋文》，可補其闕。

空隱道人序

昔大慧禪師，集《正法眼藏》，天下知其綱紀宗門，持揭後學。或者猶曰：渾淪無縫，前之不知其始，後之不知其終。躍而入者固難，翻而出者尤難。學者既未能自了其歸趣，則艱於驟窺者不過以爲高妙奥遠而已。吾同參圭堂，嘆宗風之若綫，未有甚於今日。《正法眼藏》尚未能入，况能出乎。尚不知其始，况能賾其終乎。乃獨淺深禪宗之妙品，爲十四節，則《正法眼藏》之書，特介中的意一卷而已。有首有尾，猶門而堂，堂而奥者也。噫!提撕覺照，或者惟切於工夫也。掀翻打發，豈若此書。又有入機卷乎。横説豎説，或者一偏於論理也。履踐確當，豈若此書。又有淨行卷乎。脱落折破，或者有信夫大悟也。一法密印，豈若此書。又有的意卷乎。坐脱立亡，行蜕倒化，人誰不曰佛法之驗。然一洞後事，猶有最上重關之密。此諸祖不言之秘，學者未聞之機，天下無參之妙，皆井然條而理之，佛法真大明於此書也。夫集書非難，具正眼爲難。苟不必正眼則妄，一男子皆能之。試舉一古則，當入何卷。吾知或者罔然，於此必履若而地，乃能决擇古人。進退惟命，此書之妙，所以非圭堂不能。予聞法施爲十方世間第一。三教聖人，垂空言爾，而教化無盡。此書妙集祖佛之語，而發其秘。十坐道場，不如出此書。七寶揮斥，不如傳此書。汗牛充棟，又不如獨悟此書之簡也。其條叙之密，寄寓之深，節節皆不苟，眼高者自不言而意傳矣。圭堂隱於儒中，非有所沽於世，故不以名焉。紹定己丑中元日，空隱道人書于天女散花之室。

書肆周鐸《佛法大明録綱目》引

是書由淺至深，從凡入聖，初機久參，各隨分量，無不有得。固非援引一書，所能成者，其要以祖語爲大本，以佛經爲淵源，以貫穿諸集爲發揮。至於闡明前聖七百年不言之秘，而深入空玄混一之妙，又未免微舉道經以爲之交證。其淨行之卷，所以發明正身修己之事，久無厭於採摭數家之所長。意者，歸諸洞明人心而後已。佛法玄奥，自古無分類，而此獨灑然敷陳之。誠足以高冠前古，開發人天。學者一覽之餘，功過一半矣。書肆得之，不敢私秘，敬鋟梓與天下共焉。

圭堂序

甚矣哉，禪宗之奥也。銀山直卓，薦步無繇。空電俄收，轉眼不及。有見亦錯，無見亦錯。愈得者愈失，愈是者愈非。豎拂敲牀，淵默瀾弁。杳莫際其端倪，天下所以尊禪宗爲奥學，皆却步讓而不敢闚矣。噫!是豈果不可晉哉。古今惟以渾淪言禪，未有子。然指其淺深之序者，譬之藥山，充富皆藥也，混然握百劑以療病，則疾者愈不可得而瘳，必也言曰：此可表，此可裏，此以攻，此以和，此先此後，勿謬也，而後服者不差，而效益速。某真實游踐，艱塞備嘗。因一病，得一藥。諸病盡，百藥忘。而後思前日一一歷試之難也。乃曰：鋤荆於前，不可不拓途於後。庶乎來者皆康莊之衢，而猶疾者勿藥之速也。待其披繁榛，繞支徑，中道百感，鬱塞之後以舒者，果何時哉。故暇日以清淨暢朗之心，摭佛與祖語，拔警而稡分之。視其標次，則知其循序;視其統類，則得其指歸。不出户而遍參藂林，不齎香而頓明宗旨。是故三世祖佛，同證一心。了心以源，一切無法。故啓卷之首，便曰明心。知佛即心，亦須修證。立處超灑，方可發明。故受之以淨行。履行既清，便堪晉步。莫沿枝葉，莫跌他途。故受之以破迷。迷雲既破，義天朗耀。忘言咀妙，得意趨玄。故受之以入理。妙理既徹，真智自如。得法安禪，虚明反照。故受之以工夫。工夫既深，莫蹲窠臼。一撥便轉，一觸便行。故受之以入機。機鋒既高，通身是口。龍象一吼，針芥雙投。故受之以見師。智過于師，妙堪付與。曝而裂破，便透玄関。故受之以大悟。悟處的當，孤悄不携。截斷殊波，千聖失位。故受之以的意。的處莫守，卓一明三。長養聖胎，性命圓證。故受之以大用。六用交煉，一物成真。無見道疑，入佛空界。故受之以真空。從空起悲，迴照興智。垂手後學，綿燈正宗。故受之以度人。度緣已畢，過迹不留。坐脱立亡，歸乎象始。故受之以入寂。真寂不寂，妙應無方。出有入無，隱顯自在。故受之以化身。以明心爲入佛之始，以化身爲成佛之終。篇外雜紀，一鱗其卷，有二十焉。初學得之，可以究竟見師前事。久參得之，可以觀一悟後事。使達磨復東，六祖重南。苟昭然以級淺深之序，亦未聞有異方便者。何也?三世祖佛，皆高躋此以成道。設曰何必淺深哉。放下即空，前序舉絶。是皆二秉偏證，斷寂之流。未可與超大乘圓證之自在者也。然吾觀或者初參，突立光炯，便稱大悟。儻不復過玄関，其悟安在?得是書以奪其措足之基，則無妄稱之病矣。又有老舊，一人入玄関，便欣大了。儻不六用交成，其了安在。得是書，以敲其頂門之穴，則無誤喜之病矣。渾淪禪宗，千百年之奥，前境蒙然，其未可知。是書既揭於始學，寧不如雙眼既清，日光敷照，前境益明，精進益駛，展肆步武，欣然行之。或曰：師資前事，學者猶可聞。一洞後事，走殺天下老宿。此門獨掩，千聖不知。今首以重関之秘，泄之俱盡，得無乖前聖俱密之旨乎。某曰：不然。如來爲一大事現，豈忍終爲群生惜?吾方懼乎樂化城之頓休，遺寶所之復届者。故抽重鑰，啓重扃，力揭而兼晉之。餘安知哉。過玄之三，了句之一。心心出礙，空劫有家，便當與子相見。以禪宗古混淪，而今始序也，故特書曰佛法大明。姑藏於家，期他日以授同志者。圭堂姓某謹叙。

江州李愈居士序

爐燒木佛，本爲寒來。棒擊泥牛，要知春至。按圖索驥是謂病，刻舟求劍何其痴。謂大乘不可議，則如來爲一大事現，豈忍終爲群生惜。謂大乘爲可議，則禪宗爲一後事洞，走殺天下老宿。噫!毋怪佛法之不明於後世也。隔江摇手，立雪齊腰，肋築三下，痛與一頓。唤作竹則觸，不唤作竹篦則背。此玄関闘喋，證修二句，炷香勘道，灸火爲寒者也。摧洞祖関，掀翻漆桶，洗卻鉢盂，拗折柱杖。竪一指而受用不盡，禮一足而紅爐點雪。此托物忘機，了後二句，黄鍾應動，天下皆春者也。若夫三召三應，而貽慧忠辜負之語;問見還見，而蹈尊者未解之機，非病癡之障重而大乘之難傳歟?圭堂之書，所以不得已而作也。亦非好爲是之沽名也。自明心而淨行，破迷而入理，工夫而入機，見師而大悟，的意而大用，真空而度人，入寂而化身，篇外雜記，有首有尾。昔大慧禪師集《正法眼藏》，綱紀宗門，持揭後學，或者猶慮艱於窺驟天，其圭堂出，而宗主之。開闡佛法，備載一書。非徒托諸空言，亦將見諸行事。愈因梓人周德宣名鐸得是本，愈攙假觀餘，貝葉傳録，三復以還，焚香再拜爲序，並以參同契爲圭堂吹送云：

君不見大梵諸佛爲群説，世尊拈花瞬目睫。詎知教外有别傳，心法微言付迦葉。又不見達磨始來中國土，單傳心印爲初祖，直指人心見性成。惜帝未悟兮梁武，二佛高超不可追，三玄四句無人知。箇中消息不浪得，千年之後將歸誰。佛法大明今何在，留得圭堂接芳派。這漢滿口饒舌頭，師子翻身咄沙界。我疑渠是長者身，又疑渠是無盡隱。無盡談法若流水，長者講經如湧濆。吾儂本是雲房客，一生亦坐逃禪癖。鑽堅未解麻三斤，一見斯書焕冰釋。想伊未出個皮袋，一點靈光隨佛在。親得文殊授記來，代佛説法無罣礙。靈山會上正招賓，旋陁羅尼不虚陳。肉身大士已得覺，鶴書未晚來天輪。(www.xing528.com)

端平乙未仲冬良月九江五柳舊市紫陽子李愈康伯書于藥圃寶濟堂

圭堂後序

甚矣哉，不獲已而作是書也。佩詩書禮樂之教，而欲發明祖佛之道，多見其不知量也。然嘲猶可解焉。夫如來最上一乘之道，非淺淺所能究徹。有方眄門墻，遽以爲得佛之三昧。一破户閾，自以爲終佛之邃玄。而最後打超大脱境界，杳然不知其髣象爲何似。則妄談般若者有之，錯下注解者有之。寧不爲明目識法者之懼哉。是故，究還源返本之妙，而輒自止於昭昭靈靈之間，則其未至明矣。間有催洞相關，掀翻漆桶，則已展布四體，入千聖着眼不及之處，而安然以爲大休大歇之地。雖足以高騫洞越，一瞬萬里，然其未至焉則一矣。何者，雖至亦萬里而已。萬里之外，猶不知也。噫!天下而已知三玄四句之全機，則是書不必作。天下而已明一脉二事之圓證，則是書亦不必作。惟佛法包蒙之久而不明，肧腪之極而不露，自達磨迄兹，年代不爲不深遠矣。而秘密之深，扃鐝之嚴，尚若高固而未啓者。三層関中，爲之慨然。故與夫斂一氣而不發，孰若動黄鍾而皆春。與夫鬱太陽於不升，孰若洞扶桑而普照。是書也亦寧敢遽陳之乎?驟而决裂之，則五千駭然而退席矣。故擧一機明一義，姑肇其端於前，未敢露也。間作而徐明之，未敢盡也。既而一卷深於一卷，一義淵於一義，殆徹其後而灼著。使是書而徒明後二句之秘，則法橋已斷，人烏乎而可至;使是書而碌碌前二句之常，則旅宿中途，亦烏乎而知萬里之外。故撥根而興，掃地而起，自初機淺學，纖悉夫步驟之微。而扶摇之上，以昇入高明洞妙之境。工夫之卷後而大悟之脉絡繼之。大悟之卷後，而大用之脉絡繼之。大用之卷後，而真空之脉絡繼之。四句全機，了無間斷。此十方法界而異口同音者也。然四句之實證，猶四時之定序焉。春而耕，夏而耘，秋而獲，冬而薦，各一時事。未入耕而求獲，荒田茫茫，益妄想耳。故未有前二句之不證，而可以躐證後二句者，謂能躐之，必非如來之正脉。此别枝之邪法也。如來卍字，圓輪之妙。缺一豈其真者，終不能實到而已矣。噫!詳緻如此，而猶恐人之未能發露俱盡，而猶恐人之未到。夫豈若茫然指一話頭，爲足以盡佛之法哉。雖然，謂天下無人，是誣天下也。謂後學無人，是誣後學也。戾馳千里，已有爲之爭驅。摶風九萬，已有爲之交翅。陸續而來，絡繹不絶。天下惟是道隱然於人心，一發更不容禦俊之高步四句，而一笑於玄之又玄之中，則無謂其不知量幸也。圭堂姓某後序。

祖元跋

佛法要處，不消一劄。泥牛入海，角虎咆空。蕉花春風，巉崖夜雪。一彈指中，七花八裂，更有什麽事。天下老和尚，到此只得乞命;老漢二十年來，到此不敢喘氣。好手如神，透也不出。圭堂居士忽示《佛法大明》之書，以如來四句爲準，以臨濟三玄爲関，師子翻深，高坐報化還。又有退居臣位，恭全子道之大用，一覽爲之竦然。前聖未嘗泄是妙也。再參重翻，贊嘆不及。嘉定甲申中元前住石湖寶峰定應禪院孤月祖元敬書于後。

道琳跋

坐叢帝説法者非難，以居士申説者爲難表。然來譽於世者非難，慊然退托而不處者爲難。居士是書，發七百年未言之秘。謂吾在佛法之明而已。鄉與名氏吾不願及，以至托之虚號，而曰我未嘗有是也。非無我我所者能之乎?圭堂實非其號也，特托此以寓二事之意焉耳。夫自古未聞三玄四句之旨，而是書始發之。打破漆桶之餘，吾知其妙用在是矣。噫!七百年祖師權法，迄今天下，皆以爲寶，不得是書，曡曡反覆如此，則佛法之寶奥，何以大明於大心哉。至於發明華嚴大經之妙，使人激節，不能已已，先佛一乘，最初之妙道，何埋没若是之久也乎。天畀斯幸，適會居士之東游，得是書圭而復之。嘆曰：道琳五躓場屋，則棄儒而就釋者也。棲人座下，執侍巾瓶，而欲浹洽聞道，如得是書，幾何日哉。且自古發明不及，則今日縱有其人，亦誰肯開心到此，方恨以尚居學地，未能畢窺是書之奥，然一念迴機，便同本得，居士他日以聲色外與吾相見，而後見吾之徹是書也。寶慶丙戌春寓三山東禪報恩光孝禪寺道琳焚香合爪謹跋。

真照跋

行脚十五年，未曾遇着箇俗漢，不謂撥塵瞻風也。有一箇且三玄之機，消息久無，四句之妙，唇舌已斷。忽得箇漢，重增注脚，可謂文采十倍去也。夫古人得一言半句，秘惜如寶，這漢吐之惟恐不盡;發明吾宗，惟恐不徹。將從上古德言與不言，秘與不秘者，持綱擧要，始終括盡，真所謂老婆心切落草譚玄。然雖如是，古來未曾有此宗門之書，亦未曾若此道盡吾宗。它後有不顧存亡，底不住半途直圓四句，方知這漢饒舌不少。寶慶丙戌春澄庵真照書于雪峰之留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