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以“奇書”來稱呼小説或爲小説命名,應始於明末清初。明末崇禎年間,笑花主人《今古奇觀序》已提到類似四大奇書的説法,稱之爲“四大書”:
元施(耐庵)、羅(貫中)二公大暢斯道,《水滸》、《三國》奇奇正正,河漢無極,論者以二集配《伯喈》、《西廂》傳奇,號四大書,厥觀偉矣。[29]
乃以《水滸傳》、《三國演義》、《琵琶記》、《西廂記》爲“四大書”。
李漁(1611—1680)在《三國志演義序》中明確提到“四大奇書”的説法:
嘗聞吴郡馮子猶賞稱宇内四大奇書,曰:《三國》、《水滸》、《西游記》及《金瓶梅》四種。余亦喜其賞稱爲近是。[30]
乃以《水滸傳》、《三國演義》、《西游記》、《金瓶梅》爲“四大奇書”。吴馮子猶即馮夢龍。馮夢龍是否真有此論,現存文獻並没見載。我們只能作兩方面的理解:(一)馮夢龍確有此論,將上述四書稱爲四大奇書;(二)李漁借馮氏之名,表達他自己的小説觀。筆者傾向相信第一種可能性。馮氏乃明代通俗文學專家及愛好者,他遍覽群書,當中爲作品作出排列,乃自然不過之事。李漁同意此説,因此在序文中言及此論。
雁宕山樵《水滸後傳序》:
昔人云:《南華》是一部怒書,《西廂》是一部想書,《楞嚴》是一部悟書,《離騷》是一部哀書。今觀《後傳》之群雄激變而起,是得《南華》之怒;婦女之含愁斂怨,是得《西廂》之想;中原陸沉,海外流放,是得《離騷》之哀;牡蠣、丹霞宫之警喻,是得《楞嚴》之悟。不謂是傳而兼四大奇書之長也![31]
乃以《莊子》、《西廂記》、《楞嚴經》、《離騷》爲“四大奇書”。
樵餘《水滸後傳論略》:
有一人一傳者,有一人附見數傳者,有數人並見一傳者,映帶有情,轉折不測,深得太史公筆法。頭緒如亂絲,終於不紊,循環無端,五花八陣,縱横錯見,真奇書也。[32]
乃以人物刻劃及情節鋪排評定《水滸後傳》乃一部奇書。(www.xing528.com)
清初順治年間,署名西湖釣叟的評論者在《續金瓶梅集序》中則提到“三大奇書”:
今天下小説如林,獨唯三大奇書,曰:《水滸》、《西游》、《金瓶梅》者。何以稱乎?《西游》闡心而證道於魔,《水滸》戒俠而崇義於盜,《金瓶梅》懲淫而炫情於色。[33]
乃以《水滸傳》、《西游記》、《金瓶梅》爲“三大奇書”,獨欠《三國演義》之名,與李漁説法有異。
劉廷璣[34]《在園雜志》:
而至於四大奇書,則專事稗官,取一人一事爲主宰,旁及支引,累百卷或數十卷者。 如水滸本施耐庵所著,一百八人人各一傳,性情面貌、裝束舉止儼有一人跳躍紙上。天下最難寫者英雄,而各傳則各色英雄也。天下更難寫者英雄美人,而其中二三傳則别樣英雄别樣美人也;串插連貫,各具機杼,真是寫生妙手。金聖歎加以句讀字斷,分評總批,覺成異樣花團錦簇文字,以梁山泊一夢結局不添蛇足,深得剪裁之妙。雖才大如海,然所尊尚者賊盜,未免與史遷游俠列傳之意相同。 再則三國演義,演義者,本有其事而添設敷演,非無中生有者比也。蜀吴魏三分鼎足,依年次序,雖不能體《春秋》正統之義,亦不肯效陳壽之狥私偏側,中間叙述曲折不乖正史,但桃園結義,戰陣回合不脱稗官窠臼。杭永年一仿聖歎筆意批之,似屬效顰,然亦有開生面處,較之西游,實處多於虚處。 蓋西游爲證道之書,丘長春借説金丹奥旨,以心猿意馬爲根本,而五衆以配五行,平空結構,是一蜃樓海市耳。此中妙理可意會不可言傳,所謂語言文字僅得其形似者也。乃汪憺漪從而刻畫美人,唐突西子,其批注處大半摸索皮毛,即通書之太極無極,何能一語道破耶? 若深切人情世務,無如金瓶梅,真稱奇書。欲要止淫,以淫説法;欲要破迷,引迷入悟。其中家常日用,應酬世務,奸詐貪狡,諸惡皆作果報昭然,而文心細如牛毛繭絲。凡寫一人始終口吻酷肖到底。掩卷讀之,但道數語便能默會爲何人。結構鋪張,針綫縝密,一字不漏,又豈尋常筆墨可到者哉。彭城張竹坡爲之先總大綱,次則逐卷逐段分注批點,可以繼武聖歎,是懲是勸,一目了然。惜其年不永,殁後將刊板抵償夙逋于汪蒼孚。蒼孚舉火焚之,故海内傳者甚少。[35]
劉廷璣明確提到了“四大奇書”,並對此作一番頗詳盡的論述,其意見亦算中肯。劉氏所指書目即《水滸傳》、《三國演義》、《西游記》及《金瓶梅》與後世普遍認同的“四大奇書”書目一致,可見劉氏之藝術識見不俗。
毛宗崗批三國演義(醉畊堂刊本)稱爲“四大奇書第一種”,張竹坡評本金瓶梅稱爲“皋鶴堂批評第一奇書金瓶梅”,可見這些著名的評點家也有了奇書概念。
閑齋老人《儒林外史序》:
古今稗官野史,不下數百千種,而《三國志》、《西游記》、《水滸傳》、《金瓶梅演義》,世稱四大奇書,人人樂得而觀之,余竊有疑焉。[36]
亦明確提到《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金瓶梅》此四大奇書。
上引奇書之名的資料,筆者認爲其中一些特點很值得注意,現詳述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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