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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中書》與「中央鬼帝」之論解析

时间:2023-08-0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嵇康“中央鬼帝”説見載于《道藏》洞真部譜録類《元始上真仙記》,因列有東西南北及中央鬼帝,後人謂之“五方鬼帝”:蔡鬱壘爲東方鬼帝,治桃丘山。周乞、嵇康爲中央鬼帝,治抱犢山。至於《枕中書》的成書時間,説紛紜。[50]儘管其書晚出,但“五方鬼帝”説恐早已流傳,陶弘景《真誥》:又《蘇韶傳》云:揚雄、張衡等爲五帝。[54]可見“五方鬼帝”説在《枕中書》之外另有傳播渠道。關於“鬼帝”的職屬與品秩,《枕中書》言之未詳。

《枕中書》與「中央鬼帝」之論解析

嵇康“中央鬼帝”説見載于《道藏》洞真部譜録類《元始上真衆仙記》,因列有東西南北及中央鬼帝,後人謂之“五方鬼帝”:

蔡鬱壘爲東方鬼帝,治桃丘山。張衡、楊雲爲北方鬼帝,治羅酆山。杜子仁爲南方鬼帝,治羅浮山,領羌蠻鬼。周乞、嵇康爲中央鬼帝,治抱犢山。趙文和、王真人爲西方鬼帝,治嶓冢山。(《元始上真衆仙記》)[40]

明人陶宗儀所編《説郛》收録是書,題作“枕中書”[41];《道藏》本題爲“元始上真衆仙記”,題下别標“枕中書”,“枕中書”遂爲世所通稱。是書舊題“葛洪撰”,後世多有質疑。明人王世貞指出書中人物有葛洪不及見者,斥爲僞書(《弇州續稿》卷一五八“書道經後”)[42];四庫館臣亦斷爲“後人僞撰無疑”,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又有詳考[43]。當代學人或折衷而論,謂其書前半篇“真書”本葛洪舊作,後半篇“真記”乃後人僞托[44];然而,細繹書中“蓋天説”、語涉佛理、抨擊禮教諸問題,“真書”與“真記”俱爲僞作,已成定讞[45]

至於《枕中書》的成書時間,衆説紛紜。王世貞以爲作者“未見《真誥》全文”[46],海外亦有勘定爲梁陳時期者[47]。綜合當前的研究來看,《枕中書》應在陶弘景《真誥》之前,以“元始天王”與“元始天尊”稱號之衍變爲參照,石衍豐推測“真書”不晚於劉宋[48],柳存仁則推測在南齊之前[49]。王皓月根據《枕中書》中的天文知識進行考量,推論其成書在劉宋末年至梁朝初期,或近是。[50]儘管其書晚出,但“五方鬼帝”説恐早已流傳,陶弘景《真誥》:

又《蘇韶傳》云:揚雄、張衡等爲五帝。揚、張既非上聖,爵位亦卑,不應得與炎帝爲儔,復當或有小五帝,不論耳。揚、張之事,亦或不然也。(《真誥》卷十六《闡幽微》)[51]

揚雄字子雲,《枕中書》中“楊雲”乃其省稱。[52]文中所指摘“揚雄、張衡等爲五帝”事,應即“五方鬼帝”説。《蘇韶傳》出自王隱《晉書》,《真誥》中另有三條引文。[53]《蘇韶傳》有清人輯本,記西晉蘇韶之鬼講述地府職事,“揚雄、張衡等爲五帝”或在其中。[54]可見“五方鬼帝”説在《枕中書》之外另有傳播渠道。[55]王隱《晉書》撰成于東晉初年[56],可知此説在東晉之前已見流傳。

對於“揚雄、張衡等爲五帝”之事,陶弘景不以爲然,流露出强烈的清整意識。[57]揚、張等作爲“才名人”,陶弘景本懷有欽賞之情,有意將之“預於仙家驅任”:

三代乃遠,而兩漢魏晉,實有一段才名人,如劉向、董仲舒、揚雄、張衡、蔡邕、鄭玄、王弼、阮、嵇之儔,並不應空散。數術有如管、郭,亦無標邊,故當多不隸三官,頗得預於仙家驅任矣。(《真誥》卷十六《闡幽微》)[58]

這一理念在《真誥》中一以貫之:“凡在世有才識藝解,爲一時所稱者,既没,並即隨才受其職位。”[59]然而,如前所指摘,儘管揚雄、張衡等俱有才名,但其“既非上聖,爵位亦卑”,鬼帝之號有如竊居;且揚、張爲北方鬼帝,治羅酆山,與炎帝相抗,更爲不類,因此遭致黜落。在《真誥》看來,炎帝(神農氏)有聖功,鬼帝之稱未免委屈。[60]迨至《真靈位業圖》,炎帝進號爲“酆都北陰大帝”[61],治理天下鬼神,終於一家獨尊,徹底剥奪了“五方鬼帝”的原有職能。

在《真誥》的清整之下,“五方鬼帝”撤離了道教的神靈譜系。儘管如此,它在邊緣位置依然發揮著潛在的影響力,北朝道書[62]中即有嵇康役使鬼神的描述:

嵇康,字叔夜,晉大夫也。時人稱其流輩,山濤、向秀之徒,號爲七賢。而康藴業通經,博極群史,作養生之論,刊正典音,好屬文筆,尤工詩賦,學亮多謙,英偉通識,黄老冲虚之教、玄洞秘要之書,莫不盡窮,貫之心胸。遂寫斯文,畜之不倦,三年長嘯,呼八神之名,神乃見形,爲之驅役,預識未萌,坐延萬物。神又授康琴曲《廣陵散》,名傳今日。康竟不行禹步,又不服藥,直寫禹步、服藥之文,懷而耽玩,亦得見神,種種役問。(《洞神八帝元變經》)[63](www.xing528.com)

如所刻畫,嵇康“博通二典,綜貫道書”(明胡應麟評嵇康語)[64],於經史文學之外,博通“黄老冲虚之教、玄洞秘要之書”,謄寫符文,驅役鬼神。儘管這一形象已趨於“道士化”,但其驅役鬼神之能却與“鬼帝”身份仍相契合。

關於“鬼帝”的職屬與品秩,《枕中書》言之未詳。《真靈位業圖》將道教神靈分爲七階,第七階以“鬼官之太帝”酆都北極大帝爲首[65],考慮到北帝與“五方鬼帝”的潛在承接,“鬼帝”應爲鬼官之屬。然而,六朝以後也有道書對此産生“誤讀”,體現了鬼官與地仙觀念的融合。[66]唐代道經《上清衆經諸真聖秘》採録《枕中書》,文字較《道藏》本略有不同。在叙述“五方鬼帝”之後,云:

右各地仙,游五嶽,朝朝王母,夕憩山丘,雖未升天,歡樂亦難言及,童初之府,易遷之官,唯有此樂也。(《上清衆經諸真聖秘》)[67]

經此異文轉换,“鬼帝”儼然地仙之屬。僅就職能而言,“鬼帝”與晉人所説“地仙”特徵恰相吻合。東晉華僑論神仙三品[68],“中仙”(地仙)又作析分:

游行五嶽,或造太清,役使鬼神,中仙也;或受封一山,總領鬼神,或游翔小有,群集清虚之宫,中仙之次也。(《紫陽真人内傳》)[69]

按此,嵇康對應著“中仙之次”,即地仙之次者;而地仙之次者“或受封一山”,《枕中書》謂嵇康“治抱犢山”,則抱犢山乃其治所也。

“治抱犢山”一説與嵇康生平行迹多有關合,見諸晉唐道書載記。葛洪《神仙傳》記述王烈與嵇康之交遊,事關抱犢山:

烈入河東抱犢山中,見一石室,室中有石架,架上有素書兩卷,烈取讀,莫識其文字。不敢取去,却著架上。暗書得數十字形體,以示康,康盡識其字。烈喜,乃與康共往讀之。(《太平廣記》卷九引《神仙傳》)[70]

葛洪《抱朴子内篇》引《仙經》,列舉名山“可以精思合作仙藥者”二十餘座,其中有抱犢山,謂“此皆是正神在其山中,其中或有地仙之人”[71]。“地仙”之説又與“鬼帝”職屬暗合。抱犢山在道教的神聖性或源於莊子,陶弘景《真誥》謂莊子“隱於抱犢山中”[72]晚唐杜光庭《洞天福地嶽瀆名山記》將之列入“七十二福地”[73],其神聖性得到强化。耐人尋味的是,清人嵇永仁别號“抱犢山農”,文集名《抱犢山房集》。據姜垐序文[74],嵇永仁乃“晉侍中紹之後”,而嵇紹爲嵇康之子。以先祖“鬼帝”治所爲别號,亦爲一種别致的體認方式。

隨著“五方鬼帝”説遭致黜落,嵇康逐漸淡出了道教的神靈譜系。但“鬼帝”作爲一種文化印記並未就此斷絶。迨至元明時代,“鬼帝”説與“屍解”説分流而出,嵇康作爲“得道仙真”重新回到道教的神靈譜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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