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考生
人们常说“我手写我心”。的确,一个人思想的深浅、境界的高低,会在其作品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正所谓“言为心声,文如其人”。
然而,生活是立体的、变化的,人性也是复杂的、多变的。我们仅凭作品就去判断人品,或只凭人品就去评判作品,认为“作品的格调趣味与作者的人品应该是一致的”,恐怕就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正如钱锺书所言:“以文观人,自古所难。”
就拿元好问《论诗》而言,其以“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高情千古《闲居赋》,争信安仁拜路尘”来讽刺批判潘岳,这是否恰当合理,本身就值得推敲。更何况,我们据此得出“作品的格调趣味与作者人品有可能是背离的”之结论,更是轻率武断。其实,文章、书画等作品,不仅和作者的学识、修养、人格、思想有关,更与创作时的背景、心境、目的等紧密相关。因而,作品的格调趣味与作者的人品,是一致的还是背离的,不能简单地下结论。心画心声之惑,文品人品之辩,套用“文章千古事,得失几人知”这样一句话,似乎更合理。
纵观历史,文品人品高度统一者,大有人在。陶渊明的率真独立,李白的豪侠潇洒,杜甫的忧国忧民,欧阳修的与民同乐,苏东坡的豁达豪放,辛弃疾的正直激愤,李清照的坚毅婉约,鲁迅的犀利冷峻,汪曾祺的简单素朴,杨绛的淡泊恬静……都在他们的作品中一一得到印证。恰似扬雄《法言·问神》所言:“故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心画形,而君子小人见矣。”
然而,孔子说过“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论语·宪问》)。“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论语·卫灵公》)老子更提出:“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可见,以言取人,以诗观人,往往失真。这样的例子,从古代到现代似乎数不胜数,并且又似乎以潘安、赵孟頫为最。但是,潘安、赵孟頫真的就是作品与人品相悖的典型吗?元好问的指责是正确合理的吗?以一个人政治上的污点而贬损其作品,甚至人品,这种唯道德论的观点,真的是对的吗?(www.xing528.com)
且不说潘岳在历史上是一个颇复杂、有争议的人,单是研究其创作《闲居赋》的背景、心境,就能证明元好问指责其“文章与为人相悖”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这方面,有很多学者已对其做了严密考证和详尽论述。当然,对赵孟頫书写的《闲居赋》也应该结合具体时代背景、创作时的心境等加以客观看待。
那么,为什么我们对前人会出现这样那样的认识偏差呢?恐怕主要还是因为,我们后人对前人的了解,往往来自文字材料,而这些“现时”显现的材料,常常遮蔽了当初的“历时”展现的过程,“以人废言”的事也就在所难免。故,孟子所谓的“知人论世”“以意逆志”,史家陈寅恪所说的“了解之同情”,至今仍未过时。
列夫·托尔斯泰在《复活》中曾说:“人正像河流一样,时而清,时而浊,时而冰凉,时而温暖;有时表现这一种人性,有时表现那一种人性,人常常变得面目全非,但其实还是他本人”。
评判作品与人品,或许我们不能非此即彼地简单化处理,更不可一味地辩论“一致或相悖”,毕竟“文章千古事,得失几人知”!
点评:这是一篇中规中矩的典型三段式议论文。论点是我们不能仅凭作品就去判断人品,或只凭人品就去评判作品。考生从正反两个方面给予论证,最后点题,首尾呼应:“我们不能非此即彼地简单化处理,更不可一味地辩论‘一致或相悖’”。文章可贵之处是,举例翔实,资料丰富,如“陶渊明的率真独立,李白的豪侠潇洒,杜甫的忧国忧民,欧阳修的与民同乐,苏东坡的豁达豪放,辛弃疾的正直激愤,李清照的坚毅婉约,鲁迅的犀利冷峻,汪曾祺的简单素朴,杨绛的淡泊恬静”,孔子和老子的名言,以及潘岳、赵孟頫等文品人品的不一致事件,等等,考生似乎胸有成竹,娓娓道来,其涉猎之广,阅读面之宽,让人不得不击节叫好。(李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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