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放映/观看电影的事件中,对于广场来说,银幕、放映机、放映员的出现方式在心理和文化上都具有重要意义。银幕是最先出场的电影公告。无论挂在墙面上、系在临时搭建的竹木架上、绑在树木之间,只要过往者发现它,这则无字广告就会成为乡村的一道景观,传遍数里之外的四乡八邻。银幕白色的纯度之高和面积之大也使广场观众感到惊异、好奇。像神殿里的佛像一样,银幕总是高于观众。观众要达到银幕,必须仰视,而银幕则永远俯视观众。银幕这种看似不经意的悬挂方式,确定着电影与观众的关系:信息从主动传授者的上方像水一样流向处于被动接受者的下方。对于这种关系,观众在集体无意识中显得服从。因此,《喜盈门》之类在影院中不讨人喜欢的权威性、教育味很浓的电影,在这里可被观众欣然接受。仰视还通过脖子肌肉的紧张状态刺激大脑神经维持着注意功能,使他们与容易瞌睡的影院观众不同,始终保持着精力集中的姿势。银幕又是电影画面的载体,自然成为看电影的视觉中心。
放映机的出场带给观看的或多或少不便,使它在观众的心理上显得不如银幕重要。此外,银幕是完全打开的,对观众的态度是接收;放映机虽然呈现,但在放映时是隐藏的,对观众的态度是退避。银幕结构简单,色彩透亮,质地柔软,面积较大,形容伟丽;放映机结构复杂,色彩黯淡,质地冰冷,体积较小,形容猥琐。因此,与创作人员以胶片为电影的象征物不同,广场观众以银幕为电影的象征。如果电影是认识外部世界的书本,那么银幕就是纸张;如果电影是纵情欢歌的假日,那么银幕就是舞台;如果电影是祭奠文明的大典,银幕就是举行大典的神坛。
从广场电影的观影史看,放映机并没有因未成为电影的象征而在观众心理上无足轻重。事实上,正是因为它的复杂性和隐蔽性赋予自身神秘的属性。它如魔术师大变活人的黑箱,又如巫师可闻不可解的咒语,充满神奇的、不可抗拒的力量。这种力量也对广场观众的观影欲望具有隐秘的刺激性。当代电影中的高科技因素可以说就是对这个力量的应答和拓展。(www.xing528.com)
与影院放映员隐居幕后的默默无闻不同,广场放映员是显赫的在场者。放映工作具有传奇性。放映员是受人尊敬的、自由自在的流浪艺人。在放映现场,放映员被观众簇拥于广场中央最显眼的位置。他是电影的代表、希望,又是电影事件的主持人。有时,观众没看明白电影中的事件或意义,他就得“讲电影”,对影片进行解释,帮助观众观看。有时,胶片上的画面或声轨磨损厉害,造成银幕图像模糊和喇叭失音,他就须如同《美丽的大脚》中的放映员那样现场救急,或唱或说或舞,直接成为电影,以疏导观众的观影惯性,连接影片的机械断层。虽然这种置换不是经常性的,但放映员作为电影的文化代言人的角色,却得到观众的坚决认可。不仅如此,放映员还是支配电影的背后力量的代表者。放映员往往是电影买主的传声筒,施恩者的话语通过他的言词向受众散出。尤其是当买主是代表公共权力的部门时,他作为体制内一员的性质就更加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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