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现实世界的观看,人是自己的主客体,在行动、意识上的自由度除了礼节上的非礼勿视和生理上的有害刺激之外,几乎无所不包。在情感上,看是完全独立的行为,乐意就看,不乐意就走开,毫无羁绊。进入观看过程后,怎么看的选择也是自主的。例如看徽州大石门古戏台[31],在空间上,可以站在山坡上远眺,把它放到河水与峭壁的背景里玩味;可以立在戏台下仰视,感受屋檐轻灵与飞扬的动势;可以在舞台上抚摩柏木圆柱的坚韧与纤巧,目睹斗拱的精致与坚固。当然,侧面、背后,乃至戏台下的空间都可以成为看的方位与对象。在时间上,可以连续看半个时辰;可以半途移步,到太尉庙前欣赏气宇轩昂的石柱和风格粗犷的木雕;也可只作数分钟的匆匆浏览。在看的仔细程度上,可以走马观花,达到初步了解;可以细究慢察,作专业性探寻;还可以动用手、脚、鼻、耳等其他感觉器官,获得综合性印象。
对电影的看,一度需要通过购票达成不成文的协议,才能最终获得观看权。现在这种观看方式虽然在国内已不是主流,可是由此奠定的对电影的想象方式和观看态度却不会在短期内消失。在居室的观看条件下,观众获得了放映员似的相对自由,但局部的改变在近期尚不足以颠覆看电影缺乏自主性的现状。在身份上,看电影者被命名为“观众”,从艺术接受的角度看,这就意味着有一种比观众更源始的电影力量,观众必须与它互动,而不是自主自动。在信息接受上,现实的观众处于电影这种单向不可逆信息传播链条的下游,并不能给正在被观看的电影以反馈,从而使电影更适合观众的兴趣。观众只能被动地接受不论他喜欢还是讨厌的信息。即使是具有扑克牌结构方式的电影,那副牌子也还是别人给定的。对于听了旁人的介绍,或看了以偏概全的广告,或偶然走进放映厅的观众来说,看电影带有一定冒险性,因为事先他无从判断该电影值不值得看。最本质的不自主是视角的他者化。且不论如果在影院时被固定在一个座位上,纵然观众可以在观看场所的前后、左右、上下任意改变位置,他也只能看见摄影机规定的单独视角。他站在比银幕高许多的地方俯视银幕,如果镜头是仰视,结果他的视角还是向摄影机投降,必须在意识上仰视银幕形象,即便他认为该形象不值得仰视。此其一。其二,在认同对象上,摄影机的视线来源有导演、旁观者、隐身的叙述者、出场角色,甚至不知其所以出的视线,不论观众的好恶、习惯,这些视点统统加在观众身上。观众要进入电影,就要进行视觉和心理的分裂,他有自己的眼睛,却只能通过别人的眼睛才能视物;他有自己的心理,却先要用别人用完的心理显影液。至于电影对分裂的掩盖和弥补是否天衣无缝,即进入后的快感程度如何,只能凭观众的造化。(www.xing528.com)
顺便说一句,随着独立性日益增强的青年一代观众的成长并成为电影消费的主体,给观众以最大的自主权利成为电影叙事的一个发展趋势。在具体画面上,不同景别的视点选择机会多寡有别。对于远景等画面内容丰富的景别,“观众可以选定他自己的兴趣中心,选择注意画面内细节的顺序,比较自由地观察镜头的细节。”[32]特写等放大镜头的景别,观众的视点往往不得不与镜头一致,缺乏选择的余地。对于不同类型的影片,以时间性见长的叙事电影的自主视点选择机会少于以空间性见长的影像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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