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七夕节是一个伴随着牛郎织女的传说一同发展起来的传统节日,其滥觞大概是在汉代,当时七夕穿针习俗已经开始流行。随着时代的推移,七夕逐渐发展成为中华民族普遍奉行的一个重要节日,并且受到了广大民众的喜爱。
一、在女性关系主导下的七夕乞巧习俗
在七夕诸多的节俗活动中,“乞巧”是一项最为有趣、最具有典型意义的主题活动,它的主要表现方式,就是通过祭祀、占卜、祈求等各种手段,来证实自己心灵手巧,满足自己渴求聪明伶俐的心理期望。可以说,在中国千百年来的历史长河中,正是这种“乞巧”的独特形式,成了七夕节中最有生命力的因素,塑造了七夕节中最为光辉灿烂、鲜明独特的文化内涵。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古代的七夕乞巧活动与女性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女性不但是乞巧活动最为虔诚的信奉者与崇拜者,而且也是乞巧活动的主要推行者与承载者。造成这一事实的原因并非出于女性群体对这一习俗的特殊偏爱,而是有着深刻的社会历史原因。正是中国传统社会的道德观念与礼仪制度,造成了女性对于七夕乞巧习俗的特殊心理期待,培养了女性独特的七夕乞巧情结。
中国古代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形成了大量的节日,例如春节、元宵、清明、端午、中秋、重阳、冬至,等等。但是在这些节日中处于前台的,几乎都是男性。男性主持着各种节日中的祭祀活动、庆典活动,执掌着各种节日中的礼节往来、游娱玩乐。尤其是节日中的祭祀活动,一般都必须由男子来主持,妇女甚至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唯独七夕节是个例外。到了七夕这一天,妇女们便成了节日活动的主宰,节日活动中方方面面的事务,似乎都与妇女有关。或许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人们常把七夕节叫作“女儿节”“少女节”。
七夕节与女性关系的密切程度,在这一节日的主题活动——“乞巧”方面表现得最为突出。无论是参与对象、时间安排,还是活动的内容形式,七夕乞巧习俗无疑都带有浓浓的“女人味”。
从参与对象来看,七夕乞巧活动的主体为女性,这一点毋庸置疑。在较早记载七夕习俗的《西京杂记》中,就已经明确指出当时参加乞巧穿针活动的是宫廷中的彩女;在《开元天宝遗事》中,也有宫中嫔妃穿针,民间效仿的记载。宫女们长期被幽禁在宫廷中,生活的寂寞、情感的空虚,使她们对七夕穿针之事甚感兴趣。至唐宋时,一些帝王为了讨取她们的欢心,甚至还经常在七夕时搭设彩楼,供宫女们穿针乞巧玩乐。除了嫔妃宫女以外,一个更为庞大的七夕乞巧群体是民间妇女。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记载:“七月七日,为牵牛、织女聚会之夜……是夕,人家妇女结彩缕,穿七孔针,或以金、银、鍮石为针,陈瓜果于庭中以乞巧。有喜子网于瓜上,则以为符应。”这些记载充分反映了古代民间女子在七夕节中穿针引线、祭星乞巧的情景。许多民间女性虽然家境贫寒,但是七夕穿针乞巧之事却仍为她们生活之要务,每至此时,她们便要虔诚地在月光下穿针引线,显示才能。这一上下层女性共同参与的节日习俗活动,构成了一种浓郁的女性文化氛围,展示了中国传统节庆文化与女性生活之间的独特关系。
近年来民俗调查方面的一些资料,为中国古代七夕乞巧活动的参与对象主要为女性的事实找到了更为充分、翔实的依据。例如过去陕南一带的山村,到了七月七日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泡豆芽。晚上,全村中年以下的女子都带上自家泡的豆芽聚集在一家院子里。星光下供奉着一尊西天王母娘娘像。妇女们向娘娘像跪拜,诉说一年来的磨难,祈祷来年的幸福、和顺。西天王母娘娘像是用一只木桶和一只葫芦,穿戴上老婆婆的衣饰临时做成的。虽然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却不会影响妇女们的热情,她们照样虔诚地跪拜、祈祷。所有在场的妇女,推选出一位最漂亮、针线活做得最巧,并且没有出嫁的女孩儿作为主持人,由她把大家带来的豆芽分给每个人。这豆芽被称作“巧芽”。特别是有女孩儿的人家,更是小心地将这些“巧芽”带回家,做成菜给女孩子吃。这样,这女孩儿长大后,就会变得和大家推选出来的那位女孩儿一样漂亮、一样手巧、一样可爱。
从时间特点方面来看,七夕乞巧习俗主要是在农历七月七日进行,而这个日子对于女性来说有着十分特殊的意义。《孔雀东南飞》诗云:“初七及下九,嬉戏勿相忘。”这里所谓的“初七”与“下九”,是传统社会中两个独特的妇女节日。其中“下九”是指每月的十九日,而“初七”正是指每年的七月初七这一天。每逢这两个时日,妇女们便可以在月下相聚嬉戏,甚至于“忘寐达曙”,游戏到天亮。(www.xing528.com)
从活动内容与形式方面来看,乞巧习俗也与女性有着密切关系。众所周知,乞巧习俗活动中最为基本的内容是穿针,这一习俗自汉代形成以来,一直延续到现在,始终没有改变,而穿针之举显然与传统女性生活方式有着密切关系。除此以外,诸如送彩线、剪窗花、制巧食、染指甲等,也都是一些与女性生活密切相关的习俗。例如过去江南地区的妇女每至七夕节时,就要将平日刺绣用的红绿丝线扎成一束束丝束,送给自己未出嫁的小姐妹。苏州一带的女性在七夕乞巧时要制作一种特色食品,叫作“巧果”,制法是用面粉和糖拌匀,揉结实,再切成宽二寸左右的条形,扭成苎结的形状,然后放入油锅中氽熟,冷却后食用,据说吃后可以得巧。而鲁西南地区的女性则喜爱把针、钱、枣等物包进饺子里,如果谁能吃到包针的饺子,就象征能得巧,吃到包钱的饺子,就意味着得到财富,吃到包枣的饺子就象征早婚得子。也有一些地方的女性到了七夕节时要捏制一些织女形象的酥糖,俗称做“巧人”“巧酥”,出售时又称为“送巧人”,此风俗在一些地区延续至今。
二、七夕节俗起源于西京长安
七月七日原是岁时性的节日,与牛郎织女神话无涉。这一“良日”古已有之,其节俗包括曝衣、曝书等。“七夕”则依托牛郎、织女的爱情神话而产生,是一个纪念性节日,其节俗主要有守夜乞愿和穿针乞巧等。
《诗经·豳风·七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夏秋之交,正是曝晒旧衣和制作新衣的时节。宋卜子《杨园苑疏》曰:“太液池西有武帝曝衣阁,常至七月七日,宫女出后登楼曝衣。”据此,七月七日曝衣之俗,可溯至西汉武帝时。东汉崔《四民月令》曰:“七月七日作曲,合蓝丸及蜀漆丸,暴经书及衣裳。”则曝书、曝衣以免虫蠹,渐成习俗。此俗至魏晋尤盛。王隐《晋书》曰:“魏武帝辟高祖(司马懿),以汉祚将终,不欲屈节于曹氏,辞以风痹,不能起居。魏武遣亲信令史微服于高祖门下……七月七日高祖方曝书,令史窃知,还具以告。”司马懿假病,仍不废曝书,可见七月七日此俗之盛。《竹林七贤论》曰:“阮咸,字仲容。七月七日,诸阮庭中灿然,莫非锦绨。咸时总角,乃竖长竿,标大布犊鼻裈于庭中,曰‘未能免俗,聊复尔耳’。”卧腹曝书、挂犊鼻裈,是魏晋名士七月七日的滑稽表演。可见,七月七日原有的节俗,“曝书策,晒衣裳”,都是在白昼举行的。晋潘尼《七月七日侍皇太子宴玄圃园诗》曰:“商风初授,辰火微流,朱明送夏,少昊迎秋。嘉木茂园,芳草被畴,于时我后,以豫以游。”这一“良日”里,达官显贵们还要宴游。这里,潘尼也未提及牛郎织女神话。
从西汉初年开始,牵牛、织女的爱情神话逐渐渗透在七月七日这一“良日”,最终形成在七月七日晚上守夜乞愿、穿针乞巧等一些新的节俗。七月七日这一白昼的“良日”,渐渐变成了晚上的乞巧节;原本在白昼举行的曝衣、曝书等节俗淡化了,守夜乞愿、穿针乞巧成为七月七日晚上的民俗景观。《四民月令》和《西京杂记》里保留一些关于七夕节俗起源于西京长安的珍贵记载。
守夜乞愿之俗的最早记载,提及西汉文帝窦后。《初学记》卷七“七月七日”载梁宗懔《荆楚岁时记》注引《五王传》曰:“窦后少小头秃,不为家人所齿。遇七月七日夜,人皆看织女,独不许后出,有光照室,为后之瑞。”《岁华纪丽》卷三“瑞光”注云:“前汉窦皇后传云:后,观津人也。少小头秃,不为家人所齿。遇七夕夜,人皆看织女,独不许后出。乃有神光照室,为后之瑞。”则七夕守夜“看织女”之俗也要溯至西汉初。在牛郎织女欢会之时,百姓向二位星神祈求幸福,守夜乞愿之俗正在形成。苏彦《七月七日咏织女诗》曰:“欢宴未及究,晨晖照扶桑。怅怅一宵促,迟迟别日长。”苏彦最早把牛郎织女七月七日晚上欢会作为诗歌的题材。自南朝宋孝武帝,遂不称“七月七日诗”,而多称“七夕诗”。七夕牛郎织女欢会,百姓守夜乞愿,成为文人诗赋的重要题材,并出现大量的应制诗。据《艺文类聚》卷四“七月七日”载,宋孝武帝刘骏、南平王刘铄、谢惠连、王僧达、颜延之、谢灵运、谢庄等都有《七夕诗》。梁武帝萧衍《七夕诗》曰:“白露月下圆,秋风枝上鲜。瑶台含碧雾,罗幕生紫烟。妙会非绮节,佳期乃良年。玉壶承夜急,兰膏依晓煎。昔悲汉越难,今伤河易旋。怨咽双念断,凄悼两情悬。”一代帝王为诗,竟能情辞恳切,感人至深。隋江总《七夕诗》“此时机杼息,独向红妆羞”,隋张文恭《七夕诗》“含情向华幄,流态入重闱”,都是借牛郎织女七夕相会写世俗的男欢女爱,十分露骨。大唐一统后,京师长安的七夕守夜之俗更加繁盛。白居易《长恨歌》记杨贵妃死后,唐玄宗回忆七夕夜半骊山避暑时的情景:“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李商隐《马嵬》云:“此日六军同驻马,当年七夕笑牵牛。”可见,七夕此夜,帝王、贵妃也要守夜乞愿。杜牧《七夕》云:“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天阶,指唐代长安的宫廷。织女犹有相爱的牛郎,每年还可一度相会,这些宫女却身陷禁宫,虚度青春。此诗借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欢快,反衬宫女身世的凄凉。显然,从西汉的长安到唐代的长安,从民间到宫廷,已经盛行七夕守夜乞愿的节俗活动。伴随着唐朝在军事和文化上的强盛,七夕守夜乞愿的节俗遍布全国,远播四海。
穿针乞巧之俗也起源于西汉初的长安。西汉初,七月七日长安宫中要穿针以显示针织技巧,这是现存最早的穿针乞巧之俗的记载。显然,汉彩女乞巧正是对织女星的崇拜。东晋偏安,文化南移,穿针乞巧之俗传播江南。梁顾野王《舆地志》曰:“齐武帝起层城观,七月七日宫人多登之穿针,世谓之穿针楼。”从开襟楼的汉彩女穿针,到穿针楼的齐宫人穿针,乞巧之俗由此承传。南朝宋孝武帝刘骏《七夕诗》曰:“迎风披彩缕,向月贯玄针。”这是最早以穿针为题材的诗歌。梁简文帝萧纲《七夕穿针诗》“针欹疑月暗,缕散恨风来”,则饶有情趣。其后又有穿针题材的应制诗的产生。梁刘孝威《七夕穿针诗》曰:“故穿双眼针,时缝合欢扇。”汉代的“七孔针”,发展为南朝的“双眼针”,用来缝制“合欢扇”,说明七夕穿针之寓意,除乞巧外,尚有求爱的要求。崔颢《七夕》“长安城中月如练,家家此时持针线”,描绘了唐代长安城郊穿针乞巧的风俗。显然,西汉长安形成的穿针之俗,经过魏晋南北朝的演进,唐初风靡全国,而京师长安尤其繁盛。唐德宗贞元十四年,长安修织女庙(俗称“石婆庙”)设案供奉。百年来,长安石婆庙香火一直很盛,至今仍保留着七夕祭祀牛郎、织女大规模的民俗活动,而石婆庙庙会(乞巧市的一种样式),成为传统的七夕节俗的生动载体。那时,举国上下千家万户在七夕纷纷乞巧,表达古代人民对织女星神的崇敬之情和妇女们提高技艺、追求幸福的迫切愿望。明清时期,穿针乞巧的仪式改在白天举行,花样更多翻新。古代女性崇尚灵巧的生活理想,在这一节日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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