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于乙部,偏向扩充史学之广义性,即反对乾嘉考据史学之专拘,主张太史公通史之规模与气象,因此奋起作为、卓有成效者,则转成文献学新学科之建设矣。关于先生秉承史公精神,撰作通史之弘愿,可参拙稿《张舜徽先生于太史公之表彰》[4],兹亦无论;此处仅就先生建设文献学新学科之思想,略作陈述。
1945年,先生首部著作《广校雠略》刊行长沙排印本。《广校雠略》,“顾名思义,是推广发扬宋代郑樵的《通志·校雠略》”[5],亦先生所叙“乃效郑氏《通志·校雠略》之体,稍加铨次,都为百篇,命曰《广校雠略》”[6]。先生极推崇郑樵之会通,此书既广益之,非惟见先生尊仿其学,更可睹先生校雠学会通之义。
校雠学,古之文献学也。今之文献学,谓目录、版本、校勘三者,并文字、音韵、训诂,及辨伪、辑佚等诸门也。至于古时,则未尝若此细分;统以校雠之名,举凡上述各科,悉纳其中。故郑樵《通志·二十略》,校雠一略,备论学术经籍之事;章学诚《校雠通义》,互著别裁,详剖辨章考镜之法:皆古之文献学也。今人虽曰目录学、版本学、校勘学,曰文字学、音韵学、训诂学,曰辨伪学、辑佚学,然而顾首觅靠、援手求聚,犹怡然于文献学之大家庭,未敢遽跃畔离也。斯亦可见今日之文献学,尚并全失会通之义。先生素倡会通之学,力斥狭隘之术,故晚年撰作《中国文献学》,极言广义之文献学。书之前言云:“文献学的范围,包罗本广。(中略)梁启超所撰《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谈到‘清初史学之建设’时,便说:‘明清之交各大师,大率都重视史学——或广义的史学,即文献学。’这却把文献学看成了广义的史学,内容自然是很丰富的。”[7]由此,是书以版本、校勘、目录为整理古代文献之基础知识,钞写、注解、翻译、考证、辨伪、辑佚乃前人整理文献之具体工作,修通史、纂方志、绘地图、制图表、编字典、辑丛书,为前人整理文献之丰硕成果;若今后整理文献之重要工作,又当有甄录古代遗文、改造二十四史、整理地方志书、融贯诸子百家,而最终之主要目的与重大任务,编述通史也。可见先生所言之文献学,虽不能谓无所不包,要亦极广博矣。(www.xing528.com)
与先前及并时同类著述相比,《中国文献学》“不仅仅是文献学史的叙述,也不仅仅是文献基本知识的介绍,而重在论证文献学的范围和任务,总结前人整理文献的具体工作和丰硕成果,阐述历代校雠学家和清代考证家整理文献的业绩,提出今后整理文献的重要工作以及整理文献的主要目的和重大任务”[8]。《中国文献学》“绪论”第一章“文献学的范围和任务”,书之开卷即开宗明义,强调广义之文献学。此并世文献学家所未尝道。究其实,自先生会通之学有以致之。陕西师范大学已故著名学者赵吉惠先生论曰:“从内涵的文化深义上讲,广义文献学也体现了‘通’字,也是对历史文献学的博通。”[9]信矣。从《广校雠略》尊崇郑樵到晚年撰成《中国文献学》,从表彰太史公到晚年以一人之力撰作《中华人民通史》,先生之史学既可见会通之精神,又可察广义之规模,此于一九四九年以后大陆学者中,实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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