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先生兄弟五人,姊妹三人,今述先生孝道之前,先将其兄弟姊妹之孝道孝行稍作爬梳。
陈衡恪,字师曾,寅恪先生长兄,陈三立元妻罗淑人出。幼“夙慧”[102],祖父陈宝箴“辄举以夸示宾客,忘其为溺爱也”,父陈三立谓其“迂拙守俭素,不解慕声利,往往徒步张盖,穿风雪趋吏舍,治事刻厉自苦,谨身而矫俗,其诸弟皆莫及也”,寅恪先生母俞淑人虽为继母,亦于衡恪呵护倍加,“屡举其行谊为诸弟率,所最笃爱者也”[103],足见其深得祖父、父母之疼爱。五岁时,陈宝箴自长沙之官河北,道舟次颍州,衡恪母罗淑人病卒,陈三立有《悼亡诗》状其时之情曰“阿姑抱之去,痴立而彷徨。大儿垂五龄,仿佛知母僵”,《重祭罗孺人文》则云“母慰止儿,儿痴而立”[104],可知丧母之不幸于衡恪“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痕”[105]。宣统元年(1909)冬、二年(1910)四月,衡恪回南昌西山谒祖父母墓并祭扫亡妻范孝嫦之茔[106]。民国九年(1920)夏,南归省亲,有《返金陵寓庐作》诗。民国十一年(1922)秋,南归省亲[107]。民国十二年(1923)暮春,自北京南还省亲,“为年老体弱的父母带来了一丝欢愉”[108],有《南归省亲妻子尚留此》诗,三月北返,有《浦口待车》诗,省亲后北返时之作也[109];不意盛夏时节继母俞夫人病笃,遂不顾劳累,“驰还金陵调药”。六月二十九日,俞夫人病逝,衡恪“素孱,哀劬触宿痞,又冲雨市棺,寝苫侵地气,病甚,亦卒”,时在八月初七日,得年四十有八。衡恪“颇以文艺播士大夫间,画笔镌章印尤为时所推,即海东西诸国,类有嗜而购致者”[110],为著名画家、现代美术理论奠基人之一,英年早逝,在文化艺术界引起很大震动。十月十七日,北京文化界三百余人于京城江西会馆举行追悼会,时值日本东京大地震之后,故梁启超于挽词中称衡恪之死为中国文艺界之大地震[111]。天未假其年,后人至今为之扼腕;然正如其弟陈隆恪《送封怀侄返南京入学》中语诸衡恪子所曰:“汝父敦纯更孝亲,艺余书画自惊人”[112],以此还视其父陈三立当年《祭亡室罗孺人文》中寄语:“二子幸而成立显达,必能磊落表著,用光耀卿于无穷,则卿亦可以庶几无憾矣”[113],则衡恪行事“磊落表著”,艺诣精湛独到,足可光其母于无穷矣,足可使其母无憾矣,衡恪之孝道不亦伟哉!
陈隆恪,寅恪先生二兄,民国六年(1917),携妻经九江乘船回南京,来宁探望久未相见之父母。民国十二年(1923)十月,母俞淑人与兄衡恪病逝后,与妹安醴留在南京散元精舍护双灵,接待登门吊唁者[114]。民国十三年(1924)春,将母、兄棺柩运至杭州,暂厝净慈寺,并随侍其父。十月八日,与弟登恪自外地来杭办葬事,陪父泛舟西溪,十月十八日葬母、兄于杭州牌坊山之原。民国十五年(1926)四月四日,偕妻抵杭州侍奉父疾,直至六月,老人始恢复健康,十三日夜陪父乘舟穿过断桥,系缆孤山。民国十六年(1927),隆恪事业蹭蹬多年后,被委以南浔铁路局局长之职,“义宁陈氏至此才算稍稍有所振作,重新捡拾起以实业报效国家的家族旧梦”[115]。民国十七年(1928)夏,改任汉口电讯局主任。民国十八年(1929)五月,隆恪偕夫人婉芬携女儿小从自武昌入庐山牯岭,赁到一屋,虑及上海、南京、杭州等地夏日均颇炎热,拟将独身无人照料之父亲接至庐山牯岭居住,迟至十月房屋缮毕,始赴上海迎父移居庐山。时陈三立亦有意离开上海远游,尝欲至北平依寅恪先生,以冯玉祥、蒋介石战事而北上交通中断,念及庐山有次子在,遂决定迁居庐山。旧历十月二十一日,在次子隆恪陪同下,乘江轮离开上海,行至九江,再自莲花洞租滑竿登好汉坡上庐山牯岭。此间,隆恪偕妻女一家时常陪父游玩散心,如长至后一日,陪父欣赏雪景并摄影留念,民国十九年(1930)清明日偕妻女与弟登恪陪父出游天泉洞,夏日偕妻女陪父往游五老峰,七月十三日与弟登恪陪父出游含鄱岭等[116]。是年,隆恪在牯岭河南路向挪威某氏购宅一幢,屋宅在松树林一山脊边上,略事修整后,于初夏日迁进新居,取名松门别墅,陈三立极满意此地,于多首诗中高兴地描绘了这一带垲爽而幽邃的环境。民国十九年(1930)十月,陈三立离开松门别墅,入住九江桑树岭隆恪之宅,时隆恪在浔任职。民国二十年(1931),陈三立重返牯岭,并于民国二十一年(1932)十月二十日度过八十寿辰,家人及散居各地之亲友纷纷来山祝贺,欢宴延续至次年夏天,江西省主席熊式辉邀约庐山避暑之各界名流齐集万松林别墅雅集,陈三立、隆恪父子为座上嘉宾。民国二十四年(1935)旧历二月,隆恪偕妻至北平探望父亲,陪父游北海公园,观赏桃花,前往怡和园眺远斋宴集,继而往旸山看杏花;秋,偕妻女与弟寅恪陪父游览北平西郊八大处,招陈曾寿兄弟、袁思亮等饮酒便宜坊,再游陶然亭。民国二十六年(1937),隆恪在广州时任粤桂闽区统税局顾问,拟于暑后北上省亲,岂料风云突变,寇氛阻断北归计划,时况正如其诗所云:“烽烟南北音书绝,明发苍穹眷所思。”[117]九月,北上探望父亲,乘船至烟台,遇弟方恪,乃知父亲病危,时船上发生霍乱,旅客不准下船,船在烟台被扣月余始放行,痛失父亲病危时侍疾之最后尽孝!《丁丑十月自北平南归,公湛以诗赠别追和原韵》云:“孤儿奔一哭,仓皇觅归途。”正是其肝肠寸断之真切写照!父亲辞世数年后,隆恪邀吴宗慈撰写《陈三立传略》,“为后世留下了一篇详尽而忠实的传记,至今仍在默默昭示着知人论世之至理”[118]。民国三十七年(1948)端午节后不久,妹新午北平电报告知已护送父亲灵榇经天津海运至沪,再转杭州,隆恪即刻携女乘浙赣铁路火车赶赴杭州,将家眷安顿于西湖旅社等待,便独自赴上海迎候父亲灵柩,后归葬于西湖,“‘梦回犹卷西山雨,来向明湖作泪倾’——西山之庐,明圣湖滨,于是成了隆恪兄弟及其后人永远的托梦之地”[119][120]。
与诸兄弟姊妹相较,隆恪侍奉父亲陈三立较为时长,盖长兄衡恪早逝后,次子理所当然而不容辞也。且每每有诗文纪其事,颇类其父陈三立。仅就笔者手头所有陈小从女士《图说义宁陈氏》、胡迎建先生《一代宗师陈三立》、张求会先生《陈寅恪的家族史》等,即可得见下列者:
④参见胡迎建:《一代宗师陈三立》,江西高校出版社2005年版,第201页。
⑤参见潘益民、潘蕤:《陈方恪年谱》,江西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90页,胡迎建:《一代宗师陈三立》,江西高校出版社2005年版,第202页。
⑥参见胡迎建:《一代宗师陈三立》,江西高校出版社2005年版,第204页。
⑦参见张求会:《陈寅恪的家族史》,广东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第177页。
⑧
参见蒋天枢:《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增订本)卷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61页。
⑨参见胡迎建:《一代宗师陈三立》,江西高校出版社2005年版,第207页。
续表
①参见张求会:《陈寅恪的家族史》,广东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第369页。
②参见胡迎建:《一代宗师陈三立》,江西高校出版社2005年版,第239页。
③参见蒋天枢:《陈寅恪先生编年事辑》(增订本)卷中,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93页。
④参见陈小从:《图说义宁陈氏》,山东画报出版社2004年版,第120、121页。
⑤参见胡迎建:《一代宗师陈三立》,江西高校出版社2005年版,第243页。(www.xing528.com)
且隆恪极珍贵兄弟姊妹间之亲密挚情,此固义宁陈氏孝悌家风重要体现之一,殆亦与其本人之性情绝密相关也。如其与长兄衡恪“时相过从,或谈诗论画,或探胜寻幽,其乐也不亚于‘伯氏吹埙,仲氏吹篪’”[121],衡恪屡以自作扇面精品任隆恪挑选,常为其精心制作石章、铜印,隆恪极其珍视衡恪书画,并受长兄濡染,偶兴至,亦染毫作小幅丹青,得意之作尚曾持赠长兄。故衡恪早逝,于隆恪打击至大,以致长年悲怀不减,每逢衡恪生辰或祭辰,均会赋诗志感,计有《友人嘱题大兄遗笔〈一口剑〉,忍痛书此遗之》(1924年)、《八月七日大兄三周忌日》(1926年)、《沪上大兄四周忌日》(1927年)、《春日食艾饼,因忆童年之大兄生日辄采艾制饵,今大兄殁已七载,侍食穷山,触感哀赋》(1930年)等[122]。六弟寅恪亦屡见于隆恪诗中,民国五年(1916)秋,寅恪先生游湖南长沙,隆恪自江西萍乡专程来聚,重游原湘抚署衙等旧居故地,有诗《长沙将见六弟于旧抚署,计侍先祖去此二十年矣,抚念今昔,怆然感赋》[123]。1950年寅恪先生自广州寄示新诗,隆恪依韵和作,次年春隆恪又有诗笺寄赠广州,抒写白头人同病相怜之意。手足情谊若此深厚,故每睹旧照则题诗咏叹[124],相见日稀则朝夕牵念[125],在长兄衡恪早逝后,作为次子,隆恪于父亲于弟妹之孝友可谓至矣!故张求会先生曰:“隆恪留存于世的千余首诗作中,陈声聪《荷堂诗话》于‘其为兄弟家人作者数首’情有独钟,也正是缘于从中可见‘其性情之真’。”[126][127]光绪二十四年(1898)某日,陈宝箴特意召来隆恪,将一把亲笔书写勖勉之词的折扇交付孙儿[128],从中“能看出陈宝箴要求孙儿以学行统一、严义利之辨为本的殷殷深情”[129],事实表明,隆恪确未辜负祖父之殷切寄望,不仅尝花费多年心血苦苦搜集祖父陈宝箴之诗作[130],即于孝道而言,亦可谓长兄衡恪早逝后,兄弟姊妹中无愧之表率!
陈方恪,寅恪先生四弟,宣统二年(1910)秋,在上海震旦学院毕业,因兄衡恪、隆恪、寅恪皆在外,遵父母之命,回江宁散原精舍家中随侍,尽孝道。宣统三年(1911)春,陪父母去杭州,游西湖诸山,11月,全家避难上海,一行十余人中,方恪年轻力壮,精明灵活,承担照顾父母与弟妹,负责看管所携二十余只皮箱之重责,辗转水陆码头,至上海虹口塘山路俞明颐家时,老幼平安,大小物品一样不少,为父母与亲友交口称赞。民国二年(1913)春,随父母回南京,居于散原精舍,其间陪父母游莫愁湖、雨花台,6月17日,陪父与陈曾寿、俞明震、俞明颐等亲友同游镇江名胜焦山;冬,陪父回南京散原精舍,探视病卧俞园之俞明震。民国三年(1914)3月,陈三立回南昌西山上冢,方恪在沪侍母。民国四年(1915)春末,陈三立自上海还居青溪畔之散原精舍,方恪陪同患病之母亲留在上海塘山路俞宅;秋,陪母回南京,与父团聚。民国五年(1916)1月9日,陪父母等家人同游南京城北极阁山下千年古刹鸡鸣寺,有诗《元月九日奉两大人同诸弟妹并携清扬至鸡鸣寺作》;3月,受陈三立之托,梁启超介绍方恪至财政部盐务署任秘书,即赴北京;10月,父六十四岁生日,回南京祝寿。民国六年(1917)1月初,回南京家中过春节,夏,在南京家中随侍病中父母,秋又去北京,陈三立有送别诗《方儿省疾别入都》。民国七年(1918)6月间,至南京家中,同月23日(农历五月十五日),陪父至上海,住上海旅馆,郑孝胥等于沪上都益处、会宾楼等饭店宴请陈氏父子,8月8日(立秋日),陈三立与康有为、陈曾寿等游常熟虞山,回南京后“病血下泻之疾”复发,方恪随侍病榻左右。民国十二年(1923)7月(农历六月),母俞明诗病重,方恪自南昌赶回南京家中,某夜,俞夫人忽至其床前,“恣意相怜拊”,反复叮咛嘱咐,于其日后生活放心不下,母亲之特别关爱令其备受感动,涕泪交加!10月,陈三立连失妻儿、悲痛欲绝,于家中常触景伤感,以致“支离病骨”,方恪断然做主,与康晦、新午两妹一起强行将父亲“挟居杭之明圣湖上”养疴。抵杭后,与两妹陪父暂居西湖南屏山下太子湾边顾氏旧庄,此处“水波清浅,芦茭丛生,隔岸望白云庵、雷峰倒影,景物幽迥”,“借山水清娱以宽亲抱”。安顿好父亲后,方恪留下两妹照顾老父,自己赶回南京,与兄隆恪、妹安醴一起料理母、兄后事。11月,与隆恪夫妇、安醴夫妇等家人护送母、兄灵柩自长江、京杭大运河水路来杭,棺柩暂厝顾氏旧庄附近净慈寺丙舍,等待卜葬;冬,陪父打诗钟。民国十三年(1924)9月初,去杭州,至净慈寺探视在此养病之老父,并商量为母卜葬之事。民国十四年(1925)夏,去上海探视父亲,并专程去天童山、法华山等处名刹为母卜葬,在法华山寺庙卜葬时,曾寄宿禅房,彻夜难眠,作《为先母卜兆域至法华山中夜宿兰若》诗;12月3日(农历十月十八日),全家及亲友葬母于牌坊山黄泥岭,之后,葬兄于母墓旁茔次,方恪悲伤之极,是日屡作七律遣怀诗未成,回寓所后强打精神作《牌坊山述哀诗》;冬,陪父在杭。民国十五年(1926)4月4日,在牌坊山祭扫母兄后,在杭逗留数日回苏州,5月8日(农历三月廿七日),父便血病发作,方恪闻讯赶至杭州陪侍;秋,父居沪上,前往探望。民国十六年(1927)清明节,去杭州祭扫母墓;初夏,三妹安醴在沪病故,方恪陪父离沪暂居杭州;夏,杭城炎热,陪父在城西十余里西溪避暑,漫游蒹葭深处之茭芦庵等名胜;冬,父回沪上,遵父命,了结苏州事宜,收拾衣物,去上海陪父同住。民国十八年(1929)4月初,去杭州祭扫母、兄之墓。民国二十一年(1932)10月18日,为庆祝父亲八十大寿,至庐山,祝寿活动结束,留居松门别墅,陪父度过寒冬。民国二十六年(1937)9月14日(农历八月初十日),父亲在北平逝世,下午二时,邮差送电报至,方恪捶胸顿足,随后四处报丧,时上海水陆交通为日寇封锁,民间去京津地区仅有海路可通,船票为日寇宪兵队控制,费尽周折始登上去天津之海轮,与兄隆恪恰巧船上相遇,兄弟大恸!处理父丧期间,与诸兄弟收集父亲诗文,辑成《散元精舍文集》稿本。民国二十九年(1940)9月11日(农历八月初十日),为父亲去世三周年忌日,方恪于南京长乐路寓所大门口挂起白布横幅,院内设置祭堂,隆重举行祭奠仪式,汪精卫、陈曾寿、叶恭绰等写有纪念诗与祭文,梁鸿志、陈群、袁思亮、陈病树等登门致祭。民国三十二年(1943)清明节,未去杭州牌坊山为母、兄祭扫,于南京金陵刻经处寓所作《癸未清明口占》[131]。民国三十七年(1948)3月,方恪专程为父亲归葬之事去北平,联系办理相关事宜,6月16日,父亲灵柩抵上海招商局虬江码头,与隆恪、登恪等亲属在此奉迎,随后,会葬父亲于牌坊山生圹,有诗《戊子五月会家人安葬先君于杭州牌坊山生圹,述哀一首》。1951年6月,杭州牌坊山陈氏墓茔看守人应品森致信方恪,急告解放军海军某部要征用牌坊山之地建荣军疗养院,据征地布告通知要求,父母与长兄坟茔均在迁出范围,方恪兄弟获悉此事后皆十分焦急,分头向章士钊、李一平等能与中共高层领导沟通之故交求助。此外,方恪向负责华东军区之陈毅司令员写去一信,恳求政府能够保留父母与长兄长眠之地。不久,海军某部停止征用杭州西湖牌坊山之地[132]。
以上为方恪孝道孝行之概略,又方恪“是散原夫妇诸子中惟一留在身边的,一直随父交游,出名较早,诗词清丽邈绵,音在弦外,时人谓其诗词之才气超过其他兄弟”[133],其诗词中情深意厚之孝道孝思亦颇为时人盛称。如民国十四年(1925)作于杭州之《为先母卜兆域至法华山中夜宿兰若》、《过南屏山下顾庄旧居,凄然感怀,成六绝句》、《牌坊山述哀诗》等,“悲哀之句,读之催人泪下”[134],论者或曰:“陈方恪的诗笔格外丰润,尤以善写人情见长。他怀念母亲的若干作品,可以称为文学史上的经典。”[135]“杂诸《散原精舍诗》崝庐诸作,几不能辨也”(陈衍语)[136],盖亦未为过誉之辞。惟其男女婚姻之事,如龙姑娘、孔紫萸等[137],屡为父母所反对、不满,此则其孝道孝行之瑕疵,斯亦无须讳言也,其民国十七年(1928)1月,于年轻时荒诞不经之举固已有所反思,颇有悔意[138]。
陈登恪,寅恪先生八弟,其孝道行状可知者,如民国六年(1917)8月,与兄寅恪侍父游燕子矶,长兄衡恪子封怀从游,父有七古长诗纪游[139];民国八年(1919)夏,在北大毕业,赴法留学前,回南京省亲[140];民国十年(1921)除夕之夜,寒雪压屋,父挂念之,有诗句云:“为忆二雏羁绝域,长饥谁挂杖头钱”(时兄寅恪亦在美留学)[141];民国十三年(1924)10月8日,与兄隆恪自外地来杭办葬事,陪父泛舟西溪;民国十八年(1929)除夕,时任教武汉大学,自武昌乘江舟回,冒风雪赶至庐山牯岭陪父度岁,“令老父深感欣慰”[142],陈三立作有五古长诗《己巳山居除夕适登恪自武昌至》;民国十九年(1930)清明日、7月13日,与兄隆恪陪父出游天泉洞、含鄱岭等;民国二十年(1931)夏日,陪父与徐悲鸿、俞大维、李一平等游黄龙寺、黄龙潭;民国三十七年(1948)6月16日,父亲灵柩抵上海招商局虬江码头,与兄隆恪、方恪等亲属在此奉迎,随后,会葬父亲于牌坊山生圹[143]。资料所限,仅得如此。
陈康晦、陈新午、陈安醴,寅恪先生之五妹、六妹、七妹,孝道孝行可知者,若民国十二年(1923)7月(农历六月),母俞夫人病重,康晦自上海赶回南京家中,10月,鉴于老父连失妻儿之痛,康晦、新午与兄方恪一起将父亲“挟居杭之明圣湖上”养疴,安醴则与兄隆恪留在南京散原精舍守护双灵,接待登门吊唁者;抵杭后,康晦、新午与兄方恪陪父暂居西湖南屏山下太子湾边顾氏旧庄,11月,安醴夫妇与兄隆恪夫妇、方恪等家人护送母、兄灵柩自长江、京杭大运河水路来杭,棺柩暂厝顾氏旧庄附近净慈寺丙舍,等待卜葬;民国十九年(1930)4月(农历三月),俞大维将赴德国,任驻德使馆商务专员兼留学弹道学,行前与新午携八岁之余扬和抵牯岭与父亲告别,陈三立赠《三月二十一日别嫁俞氏女子随其婿大维往柏灵》一诗,希望他们“绝域同风雨,威仪慎所持”;民国二十一年(1932)10月18日,为庆祝父亲八十大寿,康晦与方恪夫妇等人至庐山,祝寿活动结束,与方恪夫妇等留居松门别墅,陪父过冬;民国三十七年(1948)初,陈氏兄妹张罗迁葬父亲于杭州牌坊山,新午夫妇出力最多[144],等等。
要之,陈寅恪先生兄弟姊妹中,率皆能秉承家风,有孝道有孝行,若长兄衡恪、次兄隆恪之事亲孝谨、抚幼笃挚,今日想来犹煦煦如沐于身,故义宁陈氏家世孝道于寅恪先生一辈仍维系不坠,诸兄弟姐妹咸与有力焉!至于寅恪先生本人,则独列一文予以考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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