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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军惊艳:国共正面战场抗战纪实

时间:2023-08-0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生死存亡的决战,中国的军队以正义之名出兵异域。一年之后,200师担任主攻,在昆仑关重创日军第5师团,击毙其“钢军”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一战成名。戴安澜强忍悲痛,连夜驱车由遮放赶赴腊戍。深夜11时,戴安澜正在通过电话布置军务,而蒋介石的召见令再次到来。3月6日,戴安澜带领师部率先到达同古。两军兵合一处,中国军队的任务是协助英军防守同古。

孤军惊艳:国共正面战场抗战纪实

生死存亡的决战,中国的军队以正义之名出兵异域。

出征的那段时间,整个滇缅路上尘土滚滚,人声鼎沸。北上的货车,一辆紧随一辆,抢运着从港口卸下的军用物资。迎面南下的,则是第5军的上千辆运兵车、炮车、装甲车、坦克、辎重车。从保山、惠通桥、龙陵直到畹町,出国境至腊戍,几百公里的滇缅路上,成了人的海洋、车的洪流,浩浩荡荡,甚为壮观。

第5军的200师行进在全军的最前沿。这些官兵个个身着草黄色军装,背挂斗笠,戴着少见的树胶眼镜,肩挎各式武器,精神饱满,威风凛凛。再看车头,都插着一面小小的青天白日旗。车身上贴满了用中、缅双语书写的标语:“中国军队为保卫缅甸而来!”“缅甸是中国最好的邻邦。”

车队穿山越岭,飞度深谷,不顾坡陡路滑,不管瘴气弥漫,沿着滇缅公路,锐意前进,直奔南方而去。

沿途艳阳高照,青山层叠,野花遍地开放。远处,两层高的竹楼里飘出缕缕炊烟,高大的热带树木晃动着奇异的身姿。高山耸入云端,深谷窥不见底,道路七曲八折,农田、村镇、佛寺、行人无不展现着与中国内地的迥异。官兵们心潮起伏,是激动,是愁绪,是对日寇的恨,是对家乡的恋。壮士远征,马革裹尸,为的就是保住这异国的绮丽与家国的安宁。

沿途人烟稀少,但车队只要进入村镇,就会冒出来许多夹道欢迎的华侨,而当地的土著则因为惧怕军队而逃散一空。

华侨们知道远征军要来,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车队刚刚出现,他们挥舞彩旗,高喊口号,扔香烟,抛饼干,送水果,递熟食,各种慰问品像雨点一样扔进车里。官兵们喊着不要再扔了,可仍然挡不住华侨的殷殷之情。为了激励远征军将士,他们又递上旗帜,红旗白字上书“战必胜”“不胜不还”等字样。官兵们深受感动,杀敌报国之志更坚。身为先锋的200师官兵,神圣中又有几分荣耀。

200师的名气很大,它是中国陆军的第一支机械化部队。它的前身是军委会直属战车营,1937年3月被改编为装甲兵团,团长杜聿明。1938年1月,依靠从苏、德等国购进的武器,装甲兵团被改编为第200师,师长杜聿明。当时,该师辖有两个战车团、两个摩托化步兵团,以及工兵、炮兵、搜索等辅助部队。当年11月,200师被扩编为第5军,杜聿明升任军长,200师师长遗缺由汤恩伯部第89师副师长戴安澜接任。一年之后,200师担任主攻,在昆仑关重创日军第5师团,击毙其“钢军”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一战成名。

此时的200师师长戴安澜——一位来自安徽贫苦农家的子弟,站在车上远望着隆隆前进的钢铁洪流,自然是意气风发。作为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作为出国第一战的先锋统帅,戴安澜激动之中也感到了肩头责任的沉重。

几天前在腊戍,他曾受到蒋介石一连五次召见。这份荣宠,在中国军队抗战将领中是独一无二的,这让他感怀不已。

3月1日夜,戴安澜接到英国人的电话,中国战区最高统帅蒋介石已经到达腊戍,又急着要召见他。

此时,正值他的叔祖父戴端甫老先生病逝。戴安澜能够进入黄埔军校,全靠这位当时在广州任团长的叔祖照应。此后十几年里,戴安澜在军界沉浮,戴端甫屡屡予以教诲。戴安澜能达到今天的成就,得力于这位叔祖的地方实在不少。

但戎机万里,国运危殆,正是男儿效命疆场之时,个人的悲欢怎么能够凌驾于国家民族之上?戴安澜强忍悲痛,连夜驱车由遮放赶赴腊戍。

次日黎明,车抵腊戍,他首先见到了军委会驻滇参谋团团长林蔚中将。交谈了几句,就随林蔚去晋见蒋介石。

蒋介石缓步而出,像往常一样满面带笑,端详了戴安澜一下,只见戴安澜身材魁伟,脸颊丰满,双眼炯炯有神,好一个英姿勃勃的战将。蒋介石非常满意,不住地点头微笑。

他首先询问前线的动态,戴安澜一一作答。

一般性的客套后,蒋介石切入主题问道:“200师现在何处?”

戴安澜平静地答道:“部队已到达遮放。”

蒋介石沉默片刻后指示说:“你今日先开一团到腊戍,其余待命。”

戴安澜明白,伟大的远征战即将开始,他压抑着兴奋答道:“谨遵校长之命。”

入夜,晚宴。蒋介石再次召见戴安澜。

杯盏之间,蒋介石问得更为详细。毕竟200师是中国最为精锐的嫡系部队,戴安澜是他最为看重的黄埔学生。

次日上午和下午,蒋介石又两次召见戴安澜。深夜11时,戴安澜正在通过电话布置军务,而蒋介石的召见令再次到来。

戴安澜急忙赶到,蒋介石作了最后交代:“中国军队入缅作战,这里森林极多,与国内不同,要针对这一情况研究战术对策。要尽快赶到仰光,一方面协助英军防务,另一方面要把前一阶段羁压在仰光的军用物资赶运回国。另外,要尽力解救正处在危险境地的英国军队。”

戴安澜听得有点糊涂,要赶运军用物资,又要尽力解救英军,二者之间会不会有所冲突呢?

蒋校长的威严不容他去多想。对于军人来说,最高统帅的命令只能去无条件服从。

蒋介石看着戴安澜,问他对这些任务清楚不清楚,能不能完成。

戴安澜深知,蒋介石一天之内三次召见,这对一个出身黄埔三期的师长来说,可谓是莫大的荣耀,也是对他的厚望与重视,不管千难万难,都必须拼死完成。他沉浸在激越之中,向校长保证:“学生一定全力以赴完成校长交给的任务,虽死而不惜。”

汽车已经驶过腊戍,前面不远就是梅苗。戴安澜从回味中醒过神来。但见沿途山高林密,蕴气蒸腾,一路之上,他心潮起伏,想起诸葛亮南征之事,当即诗兴大发,作出两首绝句:

万里旌旗耀眼开,王师出境岛夷摧。

扬鞭遥指花如许,诸葛前身今又来。

策马奔车走八荒,远征功业迈秦皇。

澄清宇宙安黎庶,先挽长弓射夕阳。

诗中,“岛夷”“夕阳”指的显然是日本侵略者,而要功业超过秦始皇,又以诸葛亮自比,真可谓豪气干云,英雄不凡。

身边有参谋对“花如许”颇为不解,戴安澜解释说,当年武乡侯诸葛亮南征返程时,缅人依恋不已,武侯安慰他们说,我还会回来。缅人询问重来之期,武侯指着身边的芸香草说,此草开花,我即重来。芸香草极少开花,纵是100年也难得一见。不想去年,芸香草竟遍地开花。大家想想,这不是武侯又回来了吗?缅人自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大家说,这不是我军旗开得胜之兆吗?

话音一落,众人相视而笑,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个伏笔呢。

3月6日,戴安澜带领师部率先到达同古。在这里,他见到了从南方败退至此的英缅第一师师长斯考特及其部下。

两军兵合一处,中国军队的任务是协助英军防守同古。戴安澜是个急性子,与斯考特没寒暄几句,就急不可耐地问起敌情来。

斯考特及其部下却一起摇头,原来他们对日军情况竟是一无所知。

戴安澜又问日军的战法,得到的答案还是摇头。

再问他们同古防御工事的情况,他们总算开口说了几句,但也是支支吾吾、含混不清。

联想到上午不少英国官兵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床,戴安澜心中又气又急。这还是当年号称“日不落帝国”的钢铁之师?这些英国人慵懒到这种程度,还算军人吗?哪里能够指望得上他们?

稍后,戴安澜带人巡视同古城防。同古城四面平原,城东为锡唐河,城西北10余里有克容冈机场,城中有铁路穿过,铁路向南可至仰光,向北可至缅中重镇曼德勒,西连普罗美,东接毛奇。战略位置如此重要,日军自是志在必得。但同古城无险可守,虽说老城区有一圈高大的城墙,但毕竟挡不住日军重炮的几轮轰击。看来,只有延伸防御,并做好巷战的准备了。

出城不远,英军的工事就出现在了眼前。所谓工事,也是因陋就简,糟糕得不成样子。散兵壕刚刚掘开,连蹲一个人的深度都没有。至于外围阵地,就连这点工事都谈不上。再看他们的官兵,懒懒散散,吃喝偷抢,毫无生气。原来,殖民军中,连长以上的军官全由英国人、印度人担任,排长以下才轮到缅甸人,而士兵则全是印度人、缅甸人,造成官兵之间对立严重,所以与日军交火英缅军总是一触即溃,不堪一战,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缅甸战局的恶化已超出了想象。

3月10日为日军的陆军节,他们企图于此日之前占领仰光以为节日贺礼。

3月8日,200师的599团、600团开进同古的这天,由于英军不战而逃,仰光落入敌手,成全了日军的美意。

留给中国军队的时间不多了,戴安澜不等598团与师直属部队到达,即下令现地部队构筑工事,安排作战任务。

部队到腊戍之后,本来英国许诺的运输车辆、给养、燃料都落了空,他们集中所有的物资去修筑通往印度的公路,中国军队只好步行。200师的上万名官兵风尘仆仆赶到同古时,已是疲惫不堪。

戴安澜深知自己部队的金贵,200师装备精良,战绩辉煌,和第5军的其他部队一样,大多数军官均毕业于正规军校,很多士兵都有高小、中学学历,这样的条件整个国军少有。可心疼归心疼,作为师长,戴安澜面对日军随时都会杀到的危险,一咬牙便将亟待休整的部队派了出去。

为形成纵深防御,戴安澜打算把军部直属骑兵团另附步兵一连推进至皮尤河及其以南12公里处,搜索警戒,遇敌则逐次抵抗;尔后他又将598团派往同古以南十多公里的屋墩。其余部队由步兵指挥官郑庭笈率领,在同古城区及锡唐河一带构筑主阵地。师指挥所暂设于克容冈机场,由师直属部队与军部工兵团守备。但直到3月11日,军直属骑兵团才赶到皮尤河,而工兵团平射炮营也于此日才赶到同古,差点误了大事。

计划停当,戴安澜即下令各部即刻构筑工事,尽力储备油料粮弹。

3月12日夜,新任驻缅英军司令官亚历山大来到同古,次日又在英军师长斯考特和中国师长戴安澜的陪同下视察同古防务。亚历山大不谈防务,只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中午即乘机离去。戴安澜不得要领,猜不透英国人的想法,而上面又没有新的指示,只好命令部下一如既往,赶修工事。

同古是各路神佛的戏台。亚历山大前脚刚走,两天之后,新任的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中将就紧随而至。

史迪威是美军中少有的战术专家,深得美军实权人物马歇尔的赏识。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原本他将要作为美国陆军某个军团的司令官,被派往非洲或其他方面开辟第二战场,但鉴于他是美军中的头号“中国通”,因而在这风雨飘摇的时期被派到了东方。

史迪威这年59岁,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他身板瘦硬,面目冷峻,头发稀疏,但梳理得很精神,显出性格非常坚毅,但有时也很幽默。

他见200师士气旺盛,作战计划周详细致,特别是防御工事构筑坚固,火网编织严密,交通壕四通八达,掩蔽良好,另外还设置了反坦克阵地,不由得大为称赞。

戴安澜紧随在侧,史迪威见戴安澜气度不凡,而又身着普通士兵的服装,于是就产生了几分好感,连声夸戴是“好师长”。史迪威为人尖酸刻薄,在美国军界人送外号“醋乔”。他很少夸赞别人,戴安澜作为一个贫弱国家的师长,能获此公如此夸赞,戴安澜的素养和能力绝非浪得虚名。

站在工事中,顶着烈日的烘烤,史迪威面对众多中国官兵,用流利的汉语说道:“你们是我的好部队,中国军队是很好的军队。”

接着,又非常动情地演说道:“我要带着你们去收复仰光,还要同你们一道进入东京,那将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我要用事实向世人证明:中国军人不但不亚于任何盟国军队,而且会胜过他们。那时我就死而无怨了。”

史迪威和他的总统一样,也是一个善于鼓动的高手。大家齐刷刷地盯着史迪威那蓝色却充满激情的眼睛,听完他这番豪气冲天的话,无不心潮澎湃,豪情万丈。自戴安澜以下,200师官兵们心中都在念叨着一句话:得好好教训教训小鬼子!

剑试锋芒的机会终于到了。

3月18日,英军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突然全面撤退了。斯考特、亚历山大他们晃来晃去,不谈防御,原来早已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在缅甸,英军算是把大英帝国的脸面丢得干干净净。前面,英军只顾逃跑;后面,日军只顾追击。日军的猖狂和不可一世在这片南亚的土地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不全是因为他们厉害,主要是还没遇到像样的对手。

当天午后,像急行军一样追来的日军,在皮尤河以南12公里处遭到200师一连骑兵的迎头痛击。当下日军遗尸数十具,仓皇退去,英军总算能喘口气了。中国军队检查日军尸身上的符号,得知当面之敌为日军第55师团。

前哨战干净利落获得胜利。之后,该连星夜撤至皮尤河南岸,与骑兵团主力会合,准备阻击来犯之敌。

次日拂晓,天色尚暗。日军第55师团112联队的一个小队坐着摩托车和汽车,气势汹汹闯到了皮尤河大桥上。

河岸、路旁堆满了名贵的柚木,看来这队日军还不知此前发生的战斗,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稀罕。突然一声巨响,大桥轰然倒塌,桥上的日军连人带车掉入河中,后续车辆紧急刹车,霎时拥堵于南岸公路上。此时枪声四起,我军的重机枪从桥下到桥南反复扫射,日军躲避不及,很多都做了我军的活靶子。

战斗开了个好头。

但日军毕竟训练有素,意志顽强。他们翻下大桥后,马上反应过来,从汽车里爬出来,在桥下寻找掩体,组织抵抗。桥南的日军更是张狂,两个军官抽出军刀狂呼乱叫着率部向我阵地扑来。

桥北我军阵地上,排长王若坤是个出了名的神枪手,他见这两个日军军官如此猖狂,不由得火冒三丈。他从部下手中抢过一支步枪,两个点射,就将这两个鬼子撂倒在地。

挟胜利之威,骑兵团的装甲车也适时出动。这对于只顾追击而没有重装备的日军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时间不长,这支日军的搜索小队除几人窜入甘蔗地逃生外,绝大部分都被包了饺子。

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我军共缴获步枪20支,轻机枪2挺,二轮和三轮摩托车19辆,另有汽车、手枪、地图若干。日军遗尸30多具,其中被王若坤打死的两名军官,一个是中尉联络官,一个是少尉指挥官,从这名中尉联络官身上搜到的文件与日记发现:日军第15军占领仰光后,企图以3个师团兵分3路展开全面进攻,西路仰光至普罗美方向为第33师团,中路仰光至曼德勒方向为第55师团,东路第18师团尚在泰国景迈与缅甸毛淡棉之间,而第56师团则作为第15军的总预备队。

歼敌人数虽不多,但情报价值巨大,这一仗打得太值了。

200师师部,戴安澜在分析着刚刚得到的情报。

此刻,他已得知当面之敌为日军进攻中路的第55师团。第55师团组建于日本善通寺,进入缅甸是首次作战,战斗力处于中游。对这支部队,戴安澜倒不是很担心,他顾忌的是其他两个师团。

对于第18师团,中国军队一点也不陌生,算是老冤家了。18师团组建于北九州的久留米,为四联队制的甲种师团,所部士兵多是孤儿,军国主义毒化最为彻底,战斗力十分强悍。该部曾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会战、武汉会战、桂南会战,此时刚刚结束马来作战加入缅甸战场。该师团自参战以来,还未尝败绩,因而极其嚣张。在此不得不提的是,南京大屠杀中,欠下中国军民累累血债的就是这个第18师团。

而第33师团,中国军队也不陌生。从华中到华北,它几乎无役不从。几次长沙会战、上高会战、中条山会战,虽然胜绩不多,表现平平,但毕竟久经战阵,战斗经验十分丰富。

至于第56师团,和第18师团一样,同样来自北九州的久留米,其兵员构成几乎是第18师团的翻版,战斗力自然也不弱,在马来之战中就出了不少力。说来也怪,九州岛地瘠民贫,民风剽悍,男人以从军为职业,日军最为悍戾的第6、第18、第56师团都是此地的“特产”。

如此看来,缅甸战场上200师的对手不弱。面对这样的态势,自杜聿明以下,中国军队高层军官心里多少有些打鼓。此时,200师孤军深入,远离芒市主力970公里,距第6军最近的一个团也有160公里。

200师成了实实在在的孤军。

险情却激起了戴安澜的豪情。狭路相逢,敌强我弱,戴安澜想起战国时期秦赵阏与之战前,赵奢对赵惠文王说:“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今日同古之战又何异于阏与之战?!

戴安澜面沉似水,他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对身边的人说:“我等着鬼子来,准叫他们措手不及,抛下上千具的死尸。”

日军主力说到就到。3月20日晨,200师骑兵团团长林承熙得知大批日军到来,害怕与日军死磕,即不顾师部的命令,率所部转移阵地。

戴安澜闻讯大骂林承熙胆小如鼠,坏了大局。战前,戴安澜就有预感,林承熙因害怕接受任务,自昨天开始就不接戴安澜的电话了。戴安澜知道,骑兵团直属于军部,自己不便责罚,无奈之下,只好派598团团副黄景升率第1营前去接防。

公正地说,日军不但机动性强,吃苦精神和耐力都不错,他们可以不眠不休连续追击几天几夜。从这一点上说,英国人输得不冤。首先杀到的是日军143联队。黄景升所部匆忙上阵,兵力又少,面对强敌,只能且战且退。21日凌晨3点,我军一部被截断退路,而猛将第2连连长王志夫所率的一排官兵连下落都不得而知。戴安澜闻讯,忧虑万分。

3月22日,真正的较量拉开了大幕。日军长驱直入,小原泽幸藏大佐的步兵第112联队配备十几门重炮,直指我军屋墩阵地。屋墩阵地在同古以南12公里,由我598团1000多人守备,配备有迫击炮、速射炮,是同古以南的核心阵地。

598团是200师的精锐,200师步兵指挥官兼598团团长郑庭笈少将,原在荣誉第1师郑洞国麾下,参加过昆仑关战役,打死中村正雄的那几发迫击炮弹就是在郑庭笈的指挥下打出的。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598团在郑庭笈的手中,已被锻炼成了一支钢铁之师。他们进驻屋墩十几天来,一刻不闲,在村庄外围构筑了许多掩体,这些火力点因地制宜,构筑得十分巧妙,在村庄内则构筑了坚固的复廓阵地。日军兵力虽然数倍于我,但第一次碰到硬茬,强攻一天,遗尸遍野,竟毫无进展。

与此同时,日军第143联队从西面绕过屋墩,直趋同古城而去。一日之内,日军第55师团的主力就齐集同古,看来一场大战已不可避免。

戴安澜向军部上报敌情,得到的答复却是死守待援,但援军还在几百公里之外,一周之内也到达不了同古,援从何来?形势如此险峻,看来只能恪尽职守,拼死一战了。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深夜,战场陷入暂时的宁静。200师师部内,戴安澜拿起笔来,写下了两篇遗嘱。

一篇是写给他的妻子王荷馨的,书云:

亲爱的荷馨:

余此次奉命固守同古,因上面大计未定,其后方联络过远,敌人行动又快,现在孤军奋斗,决以全部牺牲,以报国家养育。为国战死,事极光荣。所念者,老母外出,未能侍奉。端公仙逝,未及送葬。你们母子今后生活,当更痛苦。但东、靖、篱、澄四儿,俱极聪俊,将来必有大成。你只苦得几年,即可有福,自有出头之日矣。望勿以我为念。我要部署杀敌,时间太忙,望你自重!并爱护诸儿,侍奉老母。老父在皖,可不必呈闻。于此即诵

心安

安澜手启

(民国)三十一年三月二十二日

生活费用,可与志川、子模、尔奎三人洽取,因为他们经手,我亦不知,想必他们必能本诸良心,以不负我也。又及。

另一篇致军中至交,内云:

子模、志川、尔奎,三位同鉴:

余此次远征缅甸,因主力距离过远,敌人行动又快,余决以一死,以报国家!我们或为姻戚,或为同僚,相处多年,肝胆相照,而生活费用,均由诸兄经手。余如战死之后,妻子精神生活,已极痛苦,物质生活更断来源,望兄等为我善筹善后。

人生相知,贵相知心,想诸兄不负我也。手此即诵勋安。

安澜手启

写完之后,戴安澜将遗书连同日记一起装入作战皮包。他决心要杀身成仁,因而多年养成的写日记的习惯也不得不中断了。

次日拂晓,日军第112联队不甘失败,集中炮兵、战车、战机,掩护其步兵向我屋墩阵地发起猛攻。激战终日,我阵地工事破坏严重,但守军顽强抵抗,誓死不退。有的地带森林茂密,日军不敢贸然进入,就先以轻重机枪进行扫射,在确认没有埋伏后,才敢前进。很多日军都受过丛林战训练,他们进入树林后,便在树上架起轻机枪,向远处的我军射击。起初,我军因经验不足受到一定的损失。后来,我军改变战术,在重机枪射击时,一半用高射架支起,瞄准树上,一半瞄准地面。这样一来,树上的日军连同机枪都纷纷掉落下来。

从早到晚,日军共发起了六次进攻。我军伤亡不小,598团团副黄景升中校不幸殉国。战斗胶着之际,军、师防炮部队及时赶到,击毁敌战车5辆、装甲车7辆。同时,守军组织突击队向敌左翼进行反击,敌猝不及防,伤亡500多人,全线溃退。

这天的战斗,让日军胆寒心碎。日军俘虏供认说:“从边境打来,过仰光到庇欧,我们始终是在行军,直到同古,我们才打到硬仗。”

而日军战史也承认:“战斗十分激烈,不能轻易突破。”

但这仅仅是个序曲,以后的战斗将会来得更加惨烈。

24日早晨,作战参谋陈尚藩随200师副师长高吉人,一起来到200师指挥所。(www.xing528.com)

戴安澜见到他们,脸上漾起笑意,拍着陈尚藩的肩头说:“年轻人,初次上火线,你可别怕。”

陈尚藩还未作答,一阵爆炸声突然在指挥所后方响了起来。

戴安澜看着陈尚藩一脸惊愕的样子,安慰他说:“你不用怕,我料到敌人要从后方迂回攻击,早已将预备队留出,敌人一出现我就把他们派出去了。” 说完,招呼陈尚藩吃早饭。

这次发起进攻的是日军的一支骑兵部队,兵力不大,但由于是突袭,所以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炮弹在指挥所附近不停地炸响,弹片飞得满地都是,门窗被震得乱晃,房梁上碎屑噼噼啪啪乱掉,可戴安澜端起饭碗照吃不误,淡定的脸上一直挂着浅笑。电话一响,他就放下碗筷,跑到电话机前指挥前线战斗。交代完毕,撂下电话,又回来接着吃,还忙里偷闲说句俏皮话:“依他打,我们的肚子可不能空着,还是得吃饭。”

稍后,日军的攻势不见减弱,戴安澜遂决定以高副师长为首,将师部人员及负伤官兵由同古正面撤出,然后转往城东的锡唐河东岸,在那设立新的师部,以确保与漂贝军部的联系。这批人走后,他自己仍留在原处,带着两三名卫士,擎着手枪,坐在电话机旁照常指挥。

当日下午14时,日军第143联队的1000多人突然出现在克容冈机场。

原来日军连日苦战,连一个屋墩这样的前进阵地都无法拿下,第55师团师团长竹内宽中将大发雷霆。自入缅以来,第55师团所向披靡,声威大著,不想在同古城下,竟被一群中国的“草鞋兵”挡住了去路。

“可恶的支那(中国)人!”竹内宽一边骂,一边观察地图。随即,克容冈这个地名就进入了他的视线。

克容冈位于同古城西北约6公里处,这里有一处机场和火车站,从火车站里延伸出来的铁路通往平满纳和曼德勒,占领它就可以切断守军的后方联络线,进而南北夹击,将守军压迫在锡唐河畔,围而歼之。

于是,竹内宽命143联队绕过屋墩和同古城,由缅人带路,迂回到同古城西13公里处,沿小道杀到了克容冈。

战前,戴安澜就判断日军将沿铁路进犯,且很有可能向我后方作迂回包围,因而对克容冈机场与锡唐河大桥予以格外注意。但担任守备的工兵团却疏忽大意,没有认真布防,致使日军攻入机场。战斗刚开始,工兵团长李树正就被日军击伤。李树正畏敌避战,竟率部后撤,以致日军轻取机场,并切断了该方面的交通线。此时,虽有598团的一个营坚持抵抗,但已无力回天。

克容冈机场失守,守军腹背受敌,形势开始变得严峻起来。

戴安澜召集各团团长以及直属营长,讲明形势的严峻,庄严宣布:“此次远征,系唐明以来扬威国外之盛举,虽战至一兵一卒,必死守不退。”

说完,他威严地扫视了一下身旁的团、营长,接着说道:“此战有进无退,有死无生,如师长战死,以副师长代之;副师长战死,以参谋长代之……各团、营、连、排、班长,务必预立遗嘱,指定代理人。”

说罢,全场肃然,人人心理上都做好了舍生取义的准备。

会议正在进行之时,又一个不幸的消息突然传来。

由于伤亡增大,后援不继,在给日军以重大杀伤后,598团坚守了3天2夜的屋墩阵地终于失守。

屋墩之战,打得异常精彩。日军以一个完整的步兵联队,另外有战车、炮兵、战机支持,竟然被我一个步兵团打得士气尽丧。

日军战史《缅甸作战》称:“师团自代库北进以来,在屋墩还是第一次与强敌遭遇,由于轻敌致使进攻受挫,而且从前线不断传来攻占敌阵地的误报,使指挥陷于混乱与苦战。”

机场、屋墩接连丢失,日军完成了对守军的三面包围。守军只有收缩战线,才能避免被日军各个击破。于是,会议决定,放弃城南的前进阵地,集结全部兵力,全力保卫同古。同时,由于师部已迁往城东,城内的指挥就由步兵指挥官郑庭笈代理。

会议将散之时,郑庭笈,这个黑瘦的海南汉子,被他的师长握住双手,嘱咐说:“城内之事,就拜托给兄弟了。死生由命,与兄共勉。”

郑庭笈头脑敏锐,英勇善战,戴安澜初次见他便大为赞赏。昆仑关大战后,戴安澜硬是把他从荣誉第1师要了过来。在戴安澜的心目中,郑庭笈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回想往昔,联想到马上就要诀别,郑庭笈不禁热泪盈眶,他哽咽着说:“庭笈谨遵师座之命!”

他知道,自己在城内尚有三个团七八千弟兄陪着,而戴师长身边则仅有一个补充团。军人效命疆场,生命早已不为己有。如此大智大勇,真乃大丈夫的本色。

夜色暗沉,零星的枪炮声此起彼伏。时间不容耽搁,在悲壮的气氛中,大家纷纷散去,消失在黑暗之中,向各自的战斗岗位奔去。

深夜11时,戴安澜才领着卫兵来到城东的新师部。今天日军倾力猛攻,我军连失要地,各团、营长均报所部伤亡较大。但戴安澜一如往常,波澜不惊,还是带笑向高副师长交代了一下,即离开师部,亲赴前线指挥。

次日,日军第55师团师团长竹内宽见守军都已退入城中,自己的战术计谋已经奏效。当即便调整部署,以步兵第112联队为右翼,步兵第143联队为左翼,另以骑兵第55联队配属一个步兵中队沿锡唐河向北攻击。竹内宽非常奸狡,他企图从西北、西南、东南三个方向对守军进行合围,将守军歼灭在锡唐河畔。

阴险歹毒的计划!

戴安澜知道,现在他不仅要左右开弓,撑住南、北两方面的压力,而且还要防备东面,踢开从背后偷袭的敌人。假如他是一位精通剑术的高手,那么检验他技击水平的时刻这就到了。

他穿梭在城内的各个要点,检查疏漏,矫正失误。而日军也没闲着,他们调整部署,四处火力侦察,意图寻找突破口。守军沉着应战,火烧森林,进攻的日军无处藏身,抛下大片尸体,仓皇退去。

当晚,戴安澜回到师部,脸色苍白,喉咙嘶哑,战况的激烈已不容他安然就寝。10时左右,他躺在电话机旁,刚刚合上眼睛,电话铃声就响了。

原来,日军装扮成缅人攻进城西北角,入城日军已超过一个大队,守军600团官兵几度反击,但日军利用房舍庙宇以及墓地围墙顽抗,后续日军又不断开来,600团虽付出很大伤亡,第3营营长王玖龄重伤,但仍不能挽回败局。

戴安澜遂命600团撤至铁路以东,位于598团与599团之间,三个团背水而阵,与锡唐河东岸的守军补充1团前后策应。

整整一夜,师部的文职人员在睡梦中听见师长叫喊:“柳团长,你要尽力守,不许退,不许放进一个敌人。”“刘团长,你要死守这一个缺口,没有援军,没有补充,人打完也要守。”

次日清晨,戴安澜一脸倦容,对即将突围去安全地带的高副师长说:“高兄,请你报告军座,我决不后退,我们伤亡大,可是敌人比我们更大,我要死守同古,争取国军的光荣,牵制敌人的兵力。”

他不知道,就在昨天日军完成对同古包围的同时,他的军长杜聿明也已作出了相似的表态。

杜聿明在电报中信誓旦旦地向蒋介石保证:“同古之敌已被我军吸引,拟即遵示以有力之一部击破当面之敌,然后转取攻势,予敌以致命打击,一举收复仰光。一切准备可于30日前完成。”

击溃敌人!收复仰光!

这是蒋介石的想法,也是史迪威的想法。戴安澜的上级个个都充满了狂热,而戴安澜的200师就是他们最重要的筹码。

一定要撑到新编22师、第96师赶到,一定要让敌人全面溃败。

但眼下形势却在一点一点恶化。天亮以后,占据城西北角的日军像甩不脱的狗皮膏药似的,跟随600团撤退的路线,兵分数路向市区突进。戴安澜急命598团2营向600团增援。敌我在市区展开巷战,双方互不相让,直至逐屋争夺。由于日机10余日的连续轰炸,同古城早已变成一片瓦砾场,居民也逃散一空,守军与敌交起火来,根本无所顾忌。战斗激烈之时,双方相距只有二三十米,激烈的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吞噬着双方的血肉和生命。战至黄昏,日军阵地枪声大作,但日军攻击力已达极限,此番进攻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在遭到重大伤亡后,日军又匆匆退了回去。

26、27日,日军的攻击仍无进展。

一到攻击受挫,日军的老毛病就会发作——施放毒气。但几年抗战下来,我军早已不是初期的那支见毒就慌的部队,尤其是200师这样的王牌师,早就做好了防备。一线官兵看见烟雾向阵地飘了过来,便纷纷戴上防毒面具,日军的伎俩没有得逞。

日军不甘失败,他们又想出了一个更为卑鄙的招数。日军把在中国战场上俘虏的中国军队官兵胁迫到缅甸,编入日军的步兵班,而军曹、机枪手都是日本人。在向中国军队阵地发起攻击时,他们就强迫这些俘虏兵冲在最前沿,并要他们向守军高喊:“枪向上,莫打自己人!”守军一听,都愣住了。他们分明听出,这些“日本兵”操着山东、江浙、东北等地的口音,显然是自己的兄弟,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戴安澜得报后,指示守军向这些士兵喊话:“放下武器,就地卧倒。”然后,轻重武器一齐开火,敌后续部队见毒计失败,就纷纷掉头逃去。这样,不少被俘虏的士兵又趁机跑了回来。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日军又将在昆仑关因伤被俘的200师19名士兵派了出来。这些士兵原本属于200师598团,被俘后被送到台湾集训,最终做了日军的走狗。此次日本人把他们派回来,跑到守军里就为刺探军情。戴安澜眼明心细,在检查阵地时认出了其中的一人,当下心里嘀咕:此人不是被俘虏了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戴安澜治军一向严格,对官兵都非常熟悉。全师大小官佐几百上千,他都能认得出来。他感到此人有些问题,立即命人将他抓了起来。经过审讯,此人交代了实情,并供出了其他潜伏人员,日军的阴谋再告失败。

日本人机关算尽,又厚着脸皮捡起了他们的老战术。

以往,日军每次向我阵地发起攻击,官兵多化装成缅人或土著,身着红衣黑裤,赶着牛车,车上装载枪弹,表面覆盖一层农作物,企图混入守军后方进行破坏。一开始,还能蒙混过关。中国军队身处客地,不敢轻易得罪缅人。25日深夜,600团的阵地被攻破,就是中了日军的这招奸计。

这次,他们还想故技重施。但他们还未接近守军阵地,就被守军喝令停住了。

守军哨兵警告他们不要上前,带路的缅人不顾警告,上前解释说:“我们是缅人,给城里运给养的。”

守军已经吃过这样的亏了,况且也得到了戴安澜的训令:发现不明身份者,一律予以击退。于是再次警告,那个奸细还要上前,守军的枪声终于响了。

后面的日军以为已经败露,纷纷从牛车里拽出家伙,向守军射击。哪知道守军放的是空枪,本意是要吓唬他们离开。这些日本兵做贼心虚,听见枪声就主动把自己给暴露了。

这下哪还用守军费劲?轻重机枪一齐开火,傻的愣的都做了活靶子,奸的滑的掉头就跑,捡了一条命。

智商低的总是低估别人的智商。日军头脑僵化,一个战术在同一战场上竟然多次使用,结果焉能不败?

3月27日午后,援军新编22师第64团接近了同古。在同古以北的南阳车站,与开往叶达西(同古以北约20公里)的日军第143联队的第二大队遭遇,敌我双方展开激战。

同古日军屡战屡败,战斗将近10天,损失兵力高达数千,而中国援军又已接近同古。第55师团师团长竹内宽无计可施,已丧失了独力作战的信心。他要等待战机,等待野战重炮兵第3联队的增援,因而放缓了对同古的攻击。

开战之初,戴安澜心中也是没底。按照国内的经验,中国军队一个师还从未有过力阻日军一个师团的先例。日军一个师团兵力一般在2万人以上,中国一个师兵力仅仅在1万人左右,日军往往能以一个联队、有时甚至一个大队击败我一个师。进攻同古的日军师团虽然缺少一个步兵联队,但兵力、装备仍在守军之上。没想到,200师以弱当强,竟然能够予敌重创。戴安澜的自信陡然增长了许多,他向军部发电:敌势不甚猛,我师仍可支持。

3月28日,驻滇缅参谋团长林蔚根据前线战报,也在致重庆的电报中判断“敌兵力为一师,尚无后续部队,战斗力不甚强”,意图坚守再战。

但就在他们的电报一前一后发出不久,战况便发生了逆转。

下午,沉寂了大半天的同古城,从东南面突然传来了激烈的枪炮声。城内的郑庭笈接到戴安澜的电话,原来大批日军从同古以南30公里处渡河,正向师指挥所攻击中,599团3营和师部特务连不敌日军,眼下急需增援。郑庭笈闻讯,立即将598团的两个连派了过去。他没有多余的兵力可派,因为此刻日军主力又向城内攻了过来。

原来,日军的援军也到了。这次,他们不仅等来了野战重炮兵联队以及6架轻轰炸机,而且也意外地见到了第56师团的搜索联队。

第56师团代号为“龙”,其官兵均以“龙兵团”自诩。从马来半岛一直杀到新加坡,该师团的表现一点不输于第5、第18这些大名鼎鼎的老牌师团。

第56师团于3月19日自新加坡出发,24日先头部队登陆仰光。第15军司令官饭田祥二郎中将见同古城久攻不下,对第55师团失去信心。于是,第56师团刚刚进入缅甸,就接到饭田发来的指令:“第56师团应迅即前出同古附近,做好尔后的战斗准备。”

26日,第56师团师团长渡边正夫刚刚到达仰光,就立即以精干力量组成第56师团搜索联队,急速向同古进发。

该联队下辖两个乘车步兵中队,一个装甲车中队(有装甲车6辆),一个通信小队,人员404名,汽车45辆。另外,还配属有两个乘车步兵中队(其中一个为机枪中队),一个野炮中队,一个辎重兵中队,一个工兵小队。整个搜索联队与配属部队,兵力约1000人,联队长为平井卯辅大佐,跟随指挥的则有第56师团参谋长藤原武大佐等参谋主官。

这支日军兵力虽然不大,但仅从步炮配合、机动能力以及指挥构成来看,就让人不可小觑。

在整个战役中,这支日军给中国军队带来了致命伤害。而同古之战,仅仅是它肆虐的开始。

平井联队一到同古,便立即投入战斗。此时正值缅甸的旱季,锡唐河水流缓慢,水深及胸,日军全副武装向对岸徒涉。

戴安澜发现敌情,立即组织抵抗。由于连日苦战,200师虽然打死打伤三四千日军,但自己的伤亡也高达2500多人,此时的戴安澜身边,已几乎无兵可调。城内援兵到达后,戴安澜手中也只有两个营的兵力。

平井联队不愧是精锐之师,他们很快就突击到了200师师部附近。戴安澜手提冲锋枪,组织师部人员抵抗。不久,599团3营等部队杀到,师部才转危为安。

几天后,已到达安全地带的戴安澜感慨道:“28日这一仗,是我所经历过的恶仗中最激烈、最难打、最险恶的一仗。”

战至29日拂晓,城内各团与师部的电话联络被切断,只听见城东的锡唐河畔时而枪声激烈,时而转入沉寂。600团团长刘少峰和599团团长柳树人每隔几分钟就把电话打到郑庭笈那里,询问戴安澜的情况,追问师部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

此时,第55师团已把重点放在了城北。昨天中午,新编22师的主力到达战场,午后攻克南阳车站。此战,他们击毁日军战车5辆、炮6门,俘虏日军37人。

日军第55师团害怕腹背受敌,便改变了攻击方向。他们企图在解决新编22师后,再一举围歼200师。

但戴安澜仍然是生死不明,城内的郑庭笈等高级军官个个焦虑不安,生怕师长有个闪失。

黄昏时分,顶着西方的满天晚霞,前去增援师部的598团7连连长石磊派人赶了回来。其中,还有两个缅人,他们是戴安澜组织的缅甸人便衣队成员。来人把戴安澜的亲笔命令交到了郑庭笈手中,并交代由这两个缅甸人做向导。

命令说:奉军长杜命令,要200师于29日夜间从色当河(即锡唐河)东岸撤出同古城,沿河东岸到叶达西集中待命。撤退时部队由郑庭笈指挥,余在河东岸掩护。

原来,中国军队指挥部已发现日军援兵已到,而我第5军还未集中完毕,根本无法进入反攻。按照预定的指导原则,遂取消了围歼同古日军的作战计划。

早在3月3日,在腊戍作战会议上,蒋介石就已留好了退路。会议上,戴安澜和参谋团团长林蔚、第5军军长杜聿明、第6军军长甘丽初一道,听蒋介石如此交底:

“若第5军之集中尚未完成,敌即已占领仰光时,我应视敌兵力之大小以决定我是否反攻。若敌兵力小,我可即行反攻;若敌在2师以内,我仍可反攻;若有3师,则反攻不易,故第5军主力仍应在后方集中。

“若第5军之主力业已集中,而敌对仰光进占时,如敌兵力为一师,我应对其反攻。

“若我第5军主力尚未集中,敌即进占同古时,200师应死守同古,一俟第5军大部集中,即行反攻。”

很不幸,中国军队碰到的都是最坏的情况。

3月28日,当同古之战达到高潮时,第96师却还在平满纳起运途中。之后,火车突然出轨,部队停滞达一天一夜,根本不能如期到达同古。而第5军的战车、炮兵部队也由于英方不肯配合运输,无法按时集结。

事实上,即便是援军此刻来到,200师也难以为继了。

3月21日,日机偷袭英军马格威空军基地。英军战机还未起飞,就被炸毁、炸伤40余架,飞虎队的6架飞机也同时被毁。同古之战刚刚打响,英缅空军就全军覆灭,日军取得了缅甸的制空权。而失去空中掩护的200师,在日军的陆、空立体攻击下坚持12天,已是弹尽粮绝。

杜聿明对此一清二楚。老头子为了人前显摆,非要将200师置于如此危险之境,而史迪威一心要收复仰光,根本不顾200师的死活。

徘徊了半天,杜聿明向重庆发电,请求准许200师突围。

蒋介石的回复非常干脆:请绝对服从史迪威将军指挥。

杜聿明再次进言:史迪威坚持以不足的兵力向日军进攻,是为了得到向英国人讨价还价的本钱。但是,第200师不是美国人的,而是中国人的。

蒋介石也心疼起来,毕竟像200师这样的精锐在整个中国也找不出几个。他思量再三,同意了杜聿明的方案:200师向后转移。

但史迪威坚决反对。

3月28日,史迪威再次来到漂贝,要求杜聿明迅速命令新编第22师全力进攻当面之敌,以解同古之围。

杜聿明正为第200师的命运忧心忡忡,听史迪威如此不明事理,当即冷冷地回应道:“对不起,将军。不能让第5军同如此强大的敌人冒险硬拼,我要对我的部队负责,准备要200师撤出同古,保全实力,以利再战。”

史迪威听了,怒不可遏,指着杜聿明吼道:“你可以对我的命令不负责吗?”

杜聿明回答得很干脆:“我只对总司令负责。”

总司令当然指的是中国战区总司令蒋介石。

史迪威摔门而去。当晚,他在日记中将杜聿明骂作“狗杂种”。以后的许多天里,在史迪威心目中,这就是杜聿明的代号。

史迪威走后,把他的参谋窦尔登留在第5军军部,意在监督杜聿明执行他的命令。杜聿明心中只有蒋介石与第5军,他最终还是向200师下达了突围命令。同时,为万全计,杜聿明命新编22师在南阳车站发起佯攻,以牵制日军主力。

同古城内,郑庭笈接到命令,立即组织撤退。他留下少量部队牵制日军,大部队则悄然渡过锡唐河,安全转移到了东岸。

戴安澜站在河岸,望着对岸已成废墟的城市,久久不肯离去。

月色朦胧,洒在撤退士兵的脸上。他们满脸烟尘,已被泪水、汗水冲出了几条沟壑。

阵亡者的尸身永远地留了下来,与那里的土地化为了一体。

锡唐河悄然流淌,奔向大洋。

30日拂晓,留在城内的阻击部队也撤了出来,同古已是一座空城。日军仍围住这座空城,步军、炮军、空军联合向城内突击,一时弹如飞雨。这是欢送200师撤离的礼炮。

战后,日军第15军司令官饭田祥二郎来到同古,巡视全城,除了几处孤零零的房舍外,整个城市已被夷为平地,战斗之惨烈不难想象。他听说200师战斗意志始终处于旺盛状态,而担任撤退阻击任务的部队直到最后仍拼死抵抗,饭田及其司令部的参谋不禁再三称赞。

但很快,一丝忧郁也爬上了他的眉头:这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日后一定会给他的皇军带来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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