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屠龙记》中的张无忌和小昭被困在光明顶下密道的石室中的时候，业已练成九阳神功，却怎么也推不动封闭石室的石门。“他站起身来，又去推那石门，只觉体内真气流转，似乎积蓄着无穷无尽的力气，可是偏偏使不出来，就似满江洪水给一长堤拦住了，无法宣泄。他试了三次，颓然而废。”[1]
在小昭的建议下，张无忌练了明教教主阳顶天留下的乾坤大挪移心法。当他练成乾坤大挪移第七层的时候，“张无忌单伸右手，按在石门边上，依照适才所练的乾坤大揶移心法，微一运劲，那石门便轧轧声响，微微晃动，再加上一层力，石门缓缓地开了。”[2]
“原来这乾坤大挪移心法，实则是运劲用力的一项巧妙法门，根本的道理，在于发挥每人本身所蓄有的潜力。每人体内潜力原极庞大，只是平时使不出来，每逢火灾等紧急关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往往能负千斤。张无忌练就九阳神功后，本身所蓄的力道当世无人能及，只是未得高人指点，使不出来，这时一学乾坤大挪移心法，体内潜力便如山洪突发，沛然莫之能御。”[3]
满江洪水给一长堤拦住了，无法宣泄。如果洪水越积越多，来势越来越凶猛，那会造成什么后果呢？不由得令人想起大禹治水的故事。
传说在帝尧时期，黄河流域经常发生洪水。为了制止洪水泛滥，鲧被推荐来负责这项工作。鲧接受任务后，采用堤工障水的方法，作三仞之城以障水，就是用堤埂把居住区围护起来以阻挡洪水。结果水每高一分，堤则更高一分，力势也更增一分，堤筑得越高，水积蓄的力量也越大，最终多处决堤，洪水泛滥成灾。鲧也被放逐羽山而死。舜帝继位以后，任用鲧的儿子禹治水。禹改鲧的“围堵障”为“疏顺导滞”，即利用水向低处流的自然趋势，顺地形把壅塞的川流疏通。把洪水引入疏通的河道、洼地或湖泊，然后合通四海，从而平息了水患。堵者禁也，禁而止之。止之不止，为害犹烈；疏者理也，理而散之，化于无形。
堵，是一种方法，能堵住自然是好事。但是有些问题和矛盾是堵不住的，明知是堵不住的却硬要堵，到了撑不住的时候，危害就更加大了。金庸先生在《神雕侠侣》中关于小龙女的一段话，颇能说明这点。
“小龙女自婴儿之时即在古墓之中长大，向来心如止水，师父与孙婆婆从来不跟她说外界之事，她自然无从想象，此时经杨过一提，不由心事如潮，但觉胸口热血一阵阵地止涌，待欲运气克制，总是不能平静，不禁暗暗惊异，自觉平生从未经历此境，想必重伤之后，功力难复。她却不知以静功压抑七情六欲，原是逆天行事，并非情欲就此消除，只是严加克制而已。她此时已年过二十，突遭危难，却有一个少年男子甘心为她而死，自不免激动真情，有如堤防溃决，诸般念头纷至沓来。”[4]
特别是关乎人的七情六欲、人性本能和弱点等的问题，一味地堵，并不是好方法。防微杜渐式的方法要慎用，不然容易造成防住了小问题，却引发了大事情。明朝帝师张居正对万历皇帝的教育方法就是防微杜渐式的，最后出了大问题。
明朝名臣张居正既是万历王朝的第一任首辅，又是万历皇帝（名朱翊钧，庙号神宗）的老师。在他担任首辅的十年间，致力于改革，实行了一条鞭法等一系列改革措施，使社会经济得到很大的发展，造就了“万历中兴”。但最终，张居正死后不久便被抄家掘墓几近鞭尸。紧接着不久，万历皇帝怠政，连续三十年不上朝，朝纲严重败坏，后来有人评论：明之亡，实亡于神宗。
作为帝师的张居正对万历的教育是非常重视的，有些方法也是很有效的。朱翊钧继位时才十岁，张居正为了让他在短时间内认识文武百官，就在御书房里摆上屏风，屏风上画着官员的画像，写着官员的简介。张居正还根据万历的年龄特点自编教材——《帝鉴图说》，书中有人物，有故事，有插图，图文并茂，万历皇帝非常喜欢阅读。书分上、下两篇，上篇“圣哲芳规”讲述历代贤明帝王的励精图治之举，下篇“狂愚覆辙”剖析各朝昏庸君主的倒行逆施之祸。此教材也许是历史上最早的案例教学教材。(www.xing528.com)
为了使万历成为一代明君，他的母亲李太后也好，帝师张居正也好，对他的一些不良苗头的防范是非常严格的。比如，有一次万历看到他父亲隆庆皇帝的墨宝说了一句喜欢诗词的话，张居正就严厉制止并以李后主为例子进行说教。但不管如何严格防范，总有疏忽的时候，网织得再密，也有漏网之鱼。因此，防微杜渐一是防不胜防，二是不能暴露其内心的劣根性。对于人的一些劣根性，让它充分暴露出来再刮骨疗伤，效果也许更好。同时，严格的防微杜渐，会造成学生表面上敬畏，内心却非常忌恨老师。
万历的怠政和张居正的墓被掘，有许多原因。但在教育方面，张居正严格的防微杜渐式教育方法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有疏有堵，疏堵结合，才是最好的办法。比如治水，依据地形水势，挖掘沟渠，连通江河湖泊，引水入海，此是疏。把水禁流在沟渠和江河湖泊之中，不让它四处泛滥，此是堵。如此才能根治水患。治水如此，教育也是如此。
【注释】
[1]金庸.倚天屠龙记［M］.广州：广州出版社，2015：681.
[2]金庸.倚天屠龙记［M］.广州：广州出版社，2015：684.
[3]金庸.倚天屠龙记［M］.广州：广州出版社，2015：682.
[4]金庸.神雕侠侣［M］.广州：广州出版社，2015：21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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