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解入门-不可妄诋古训第三十九（整理与研究）

汉人解经，皆守师说，即其作训，亦必确有所本，不同臆造。或当时传闻本皆如此，或前代语言与今不同，学者遇古训不可猝解者，必须详考时代，求其实情，果有不安，然后可以订正，不得粗心流览，于我未解，妄加诋毁。如或斥康成《礼》注八十一御妻及冕旒之属，非是古人有失，实其自己浅陋，初学万不可蹈此轻薄习气！

又如宋人之说，近今言汉学者，无论是与不是，辄屏斥之不贷。抑知宋人说经，未尝尽背汉说。蔡氏《书传》、朱氏《诗传》，其遵古训者实十之八，易古训者十之二，且其所辨出是非，万不可以耳食之余轻议前哲！但要平心自思，前人之敢立说者，胸中必非一无所据，且诸名儒类皆万卷罗网众家，岂以我能见到者，彼反失之不及之理?由是以思，自不敢轻肆舌锋，妄诋古训矣。不诋古训，即能深研其义，而虚之气除，为学之力日益进矣。

【今按】“八十一御妻”，注及疏皆无征。案：《月令问答》引《周礼》曰：八十一御妻，今曰御妾，何也?曰：字误也。妻者齐也，惟一适人称妻，余皆妾，位最在下，是以不得言妻云也。如蔡氏说今昏义义妻亦当作妾，考之非是。《周礼》女御注：昏义所谓御妻，亦汉称妾为小妻，然则御侍也，御妻即妾之别称，无烦指为字误。其义自明，而蔡氏妄为穿凿，非也。^[3]

清赵文哲《媕雅堂别集》卷五：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之说，定于《周礼》孔疏，谓：周南，王者之风，故以天子之数拟之，非当其时即然者是也。尝考帝喾四妃，帝尧因之，舜二妃之外无闻，夏则增为十有二人，殷则增为三十有九人，文王，殷诸侯，其制虽无可考，然理阴治内，必非一人所能胜任，而当日德化所感，南国有安命之小星，江沱无待年之怨女，则后妃之汲汲求贤，固绝非臆说也夫。

清赵翼《陔余丛考》卷三“命妇世妇”条：《礼记·丧大记》“内子未命”，郑注云：“内子，卿之妻也。”又曰：“大夫内子，士妻，特拜命妇。”疏云：“卿妻曰内子，大夫妻曰命妇也。”此说甚谬。夫大夫内子与士妻对言，则内子之为大夫妻可知也。既曰“大夫内子，士妻，特拜命妇”，则命妇之尊于内子可知也。乃以尊者特拜卑者，有是理乎?宋人谓卿大夫妻未命曰内子，已命曰命妇，此说最为得实。盖卿大夫妻俱称内子。《左传》，赵衰之妻请衰迎前妻叔隗为内子，而已下之。《国语》，司马子期欲以妾为内子。注皆云：“内子，卿之嫡妻。”此卿妻之称内子也。《礼记》，大夫内子。此大夫妻之称内子也。及其既受君命，则谓之命妇。故内子与命妇品级虽同，而特为命妇拜者，尊君命也。《丧大记》又有所谓世妇者，注疏皆以国君之世妇次于女君者当之。然历观《记》中文义，皆系大夫之妻。如曰，君、夫人卒于路寝，大夫、世妇卒于適寝，士之妻皆死于寝。又曰，复者，君以卷，夫人以屈狄；大夫以元頳，世妇以襢衣；士以爵弁，士妻以税衣。又曰，君之丧三日，子、夫人杖。五日，大夫、世妇杖。皆以大夫、世妇两两对举，则世妇亦即大夫妻明矣。而郑氏必以为不然。其于大夫、世妇杖及世妇以襢衣，固榷指为君之世妇矣；于大夫、世妇卒于適寝不可强通，则又为之说曰：“变命妇言世妇，明尊卑同也。”夫授大夫、世妇杖指为君之世妇，犹或可通，若世妇以襢衣指为君之世妇，则大夫妻之复服又是何服，岂容竟不经见?且国君正寝曰路寝，路，大也。大夫正寝曰適寝，適，主也。其实皆正寝也。国君既有路寝为正寝矣，岂又有所谓適寝乎?将適寝非正寝乎?然则所谓世妇卒于適寝者，非即大夫妻乎?郑氏不过以国君夫人之下有世妇，遂疑其非大夫妻，不知古之名称下不可僭上，而上可兼下。即如天子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夫人则公侯之妻之名也，妻则士之妻之名也，世妇正与大夫品秩相配，安见非大夫妻之名乎?若谓国君有世妇，大夫妻不当以为名，则天子有夫人，诸侯何以亦有夫人乎?天子有世妇，诸侯何以亦有世妇乎?窃意未命曰内子，已命曰命妇，此卿大夫妻之专称也。而世妇，则国君世妇，与卿大夫命妇之通称也。大夫命妇与国君世妇品秩正相配，故得而通称也。凡专言大夫已命之妻者，则称命妇，如“命妇为夫人之命岀。士妻不当敛，则为命妇岀”是也。言大夫命妇而兼言国君世妇者，则通称世妇，如“世妇以襢衣”、“授大夫、世妇杖”之类是也。如此则不惟《记》中文法甚顺，而义亦益周密矣。

清朱大韶《实事求是斋经义二》：朱氏珔曰：“以五室为五寝之室，自是卓见，人所未及。但五室既为寝，何上文云内有九室九嫔居之，岂九室非寝与?”大韶按：五寝者，王之小寝也。九嫔之室当在后正寝后，但内外九室似不可信。《昏义》云：“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天子立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听天下之外治。”与此同。按：汉以大常、光禄勋、卫尉、大仆、鸿胪、廷尉、宗正、司农、少府为九卿。周制但有六卿，六卿之长曰孤卿，亦曰冢卿，本王氏引之说。周时本无三孤之称，其以三孤配六卿为九者，非也。《记》又曰：九分其国，九卿治之。天子但有六乡六卿兼领之，外为六遂，何云九分其国，不可信一。六官之长曰卿，其属有中大夫、下大夫，总五官计之，中下大夫凡百有三十九，安得云二十有七大夫?不可信二。古者天子后立六宫，诸侯大夫立三宫，天官内宰以阴礼教六宫。注郑司农云六宫后五前一，元谓六宫，谓后也。妇人称寝曰宫。宫隐蔽之言后象，王立六宫而居之，亦正寝一、燕寝五，谓之六宫，若今称皇后为中宫矣。又《昏义注》曰：天子六寝，而六宫在后。《正义》曰：六宫在后者，后之六宫在王六寝之后。九嫔以下分居之，据礼宫与寝通称后六宫，象天子立六官也。夫人三宫，象诸侯立三卿也。天子诸侯大寝居前，小寝列后，则后六寝，夫人三寝，亦大寝居前，小寝列后。后六宫夫人以下分居之，夫人三宫，世妇以下分居之。《曲礼》诸侯有夫人，有世妇，有御妻。《周官》内官有九嫔、世妇、女御，而无三夫人、酒人、浆人诸职，但言夫人，不言三九嫔，以下均无人数。作《昏义》者以内外分配，各以三乘之，故云二十七、八十一耳。不可信三。宫室之制，中央为室，东西为房，大寝与小寝制同六宫，安得有九室?以九嫔，遂云九室，岂世妇之室有二十七、御妻之室有八十一乎?不可信四。《楚语》内官不过九御，外官不过九品，卿大夫士爵有三等，各分上下中，故云九品，天子一取九女，以侄娣从故云九御，其九嫔女御皆内官也，佐后夫人治内职者内官之名，九嫔与外官之名，九卿均非定以人数。《月令》多以三公九卿，并言九卿，与六卿其同异无可考。治《周官》者，但依五官本文为据可也。

又如宋人之说，近今言汉学者，无论是与不是，辄屏斥之不贷。抑知宋人说经，未尝尽背汉说。蔡氏《书传》、朱氏《诗传》，其遵古训者实十之八，易古训者十之二，且其所辨出是非，万不可以耳食之余轻议前哲！但要平心自思，前人之敢立说者，胸中必非一无所据，且诸名儒类皆万卷罗网众家，岂以我能见到者，彼反失之不及之理?由是以思，自不敢轻肆舌锋，妄诋古训矣。不诋古训，即能深研其义，而虚之气除，为学之力日益进矣。

【今按】“八十一御妻”，注及疏皆无征。案：《月令问答》引《周礼》曰：八十一御妻，今曰御妾，何也?曰：字误也。妻者齐也，惟一适人称妻，余皆妾，位最在下，是以不得言妻云也。如蔡氏说今昏义义妻亦当作妾，考之非是。《周礼》女御注：昏义所谓御妻，亦汉称妾为小妻，然则御侍也，御妻即妾之别称，无烦指为字误。其义自明，而蔡氏妄为穿凿，非也。^[3]

清赵文哲《媕雅堂别集》卷五：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之说，定于《周礼》孔疏，谓：周南，王者之风，故以天子之数拟之，非当其时即然者是也。尝考帝喾四妃，帝尧因之，舜二妃之外无闻，夏则增为十有二人，殷则增为三十有九人，文王，殷诸侯，其制虽无可考，然理阴治内，必非一人所能胜任，而当日德化所感，南国有安命之小星，江沱无待年之怨女，则后妃之汲汲求贤，固绝非臆说也夫。(www.xing528.com)

清赵翼《陔余丛考》卷三“命妇世妇”条：《礼记·丧大记》“内子未命”，郑注云：“内子，卿之妻也。”又曰：“大夫内子，士妻，特拜命妇。”疏云：“卿妻曰内子，大夫妻曰命妇也。”此说甚谬。夫大夫内子与士妻对言，则内子之为大夫妻可知也。既曰“大夫内子，士妻，特拜命妇”，则命妇之尊于内子可知也。乃以尊者特拜卑者，有是理乎?宋人谓卿大夫妻未命曰内子，已命曰命妇，此说最为得实。盖卿大夫妻俱称内子。《左传》，赵衰之妻请衰迎前妻叔隗为内子，而已下之。《国语》，司马子期欲以妾为内子。注皆云：“内子，卿之嫡妻。”此卿妻之称内子也。《礼记》，大夫内子。此大夫妻之称内子也。及其既受君命，则谓之命妇。故内子与命妇品级虽同，而特为命妇拜者，尊君命也。《丧大记》又有所谓世妇者，注疏皆以国君之世妇次于女君者当之。然历观《记》中文义，皆系大夫之妻。如曰，君、夫人卒于路寝，大夫、世妇卒于適寝，士之妻皆死于寝。又曰，复者，君以卷，夫人以屈狄；大夫以元頳，世妇以襢衣；士以爵弁，士妻以税衣。又曰，君之丧三日，子、夫人杖。五日，大夫、世妇杖。皆以大夫、世妇两两对举，则世妇亦即大夫妻明矣。而郑氏必以为不然。其于大夫、世妇杖及世妇以襢衣，固榷指为君之世妇矣；于大夫、世妇卒于適寝不可强通，则又为之说曰：“变命妇言世妇，明尊卑同也。”夫授大夫、世妇杖指为君之世妇，犹或可通，若世妇以襢衣指为君之世妇，则大夫妻之复服又是何服，岂容竟不经见?且国君正寝曰路寝，路，大也。大夫正寝曰適寝，適，主也。其实皆正寝也。国君既有路寝为正寝矣，岂又有所谓適寝乎?将適寝非正寝乎?然则所谓世妇卒于適寝者，非即大夫妻乎?郑氏不过以国君夫人之下有世妇，遂疑其非大夫妻，不知古之名称下不可僭上，而上可兼下。即如天子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夫人则公侯之妻之名也，妻则士之妻之名也，世妇正与大夫品秩相配，安见非大夫妻之名乎?若谓国君有世妇，大夫妻不当以为名，则天子有夫人，诸侯何以亦有夫人乎?天子有世妇，诸侯何以亦有世妇乎?窃意未命曰内子，已命曰命妇，此卿大夫妻之专称也。而世妇，则国君世妇，与卿大夫命妇之通称也。大夫命妇与国君世妇品秩正相配，故得而通称也。凡专言大夫已命之妻者，则称命妇，如“命妇为夫人之命岀。士妻不当敛，则为命妇岀”是也。言大夫命妇而兼言国君世妇者，则通称世妇，如“世妇以襢衣”、“授大夫、世妇杖”之类是也。如此则不惟《记》中文法甚顺，而义亦益周密矣。

清朱大韶《实事求是斋经义二》：朱氏珔曰：“以五室为五寝之室，自是卓见，人所未及。但五室既为寝，何上文云内有九室九嫔居之，岂九室非寝与?”大韶按：五寝者，王之小寝也。九嫔之室当在后正寝后，但内外九室似不可信。《昏义》云：“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天子立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听天下之外治。”与此同。按：汉以大常、光禄勋、卫尉、大仆、鸿胪、廷尉、宗正、司农、少府为九卿。周制但有六卿，六卿之长曰孤卿，亦曰冢卿，本王氏引之说。周时本无三孤之称，其以三孤配六卿为九者，非也。《记》又曰：九分其国，九卿治之。天子但有六乡六卿兼领之，外为六遂，何云九分其国，不可信一。六官之长曰卿，其属有中大夫、下大夫，总五官计之，中下大夫凡百有三十九，安得云二十有七大夫?不可信二。古者天子后立六宫，诸侯大夫立三宫，天官内宰以阴礼教六宫。注郑司农云六宫后五前一，元谓六宫，谓后也。妇人称寝曰宫。宫隐蔽之言后象，王立六宫而居之，亦正寝一、燕寝五，谓之六宫，若今称皇后为中宫矣。又《昏义注》曰：天子六寝，而六宫在后。《正义》曰：六宫在后者，后之六宫在王六寝之后。九嫔以下分居之，据礼宫与寝通称后六宫，象天子立六官也。夫人三宫，象诸侯立三卿也。天子诸侯大寝居前，小寝列后，则后六寝，夫人三寝，亦大寝居前，小寝列后。后六宫夫人以下分居之，夫人三宫，世妇以下分居之。《曲礼》诸侯有夫人，有世妇，有御妻。《周官》内官有九嫔、世妇、女御，而无三夫人、酒人、浆人诸职，但言夫人，不言三九嫔，以下均无人数。作《昏义》者以内外分配，各以三乘之，故云二十七、八十一耳。不可信三。宫室之制，中央为室，东西为房，大寝与小寝制同六宫，安得有九室?以九嫔，遂云九室，岂世妇之室有二十七、御妻之室有八十一乎?不可信四。《楚语》内官不过九御，外官不过九品，卿大夫士爵有三等，各分上下中，故云九品，天子一取九女，以侄娣从故云九御，其九嫔女御皆内官也，佐后夫人治内职者内官之名，九嫔与外官之名，九卿均非定以人数。《月令》多以三公九卿，并言九卿，与六卿其同异无可考。治《周官》者，但依五官本文为据可也。

又如宋人之说，近今言汉学者，无论是与不是，辄屏斥之不贷。抑知宋人说经，未尝尽背汉说。蔡氏《书传》、朱氏《诗传》，其遵古训者实十之八，易古训者十之二，且其所辨出是非，万不可以耳食之余轻议前哲！但要平心自思，前人之敢立说者，胸中必非一无所据，且诸名儒类皆万卷罗网众家，岂以我能见到者，彼反失之不及之理?由是以思，自不敢轻肆舌锋，妄诋古训矣。不诋古训，即能深研其义，而虚之气除，为学之力日益进矣。

【今按】“八十一御妻”，注及疏皆无征。案：《月令问答》引《周礼》曰：八十一御妻，今曰御妾，何也?曰：字误也。妻者齐也，惟一适人称妻，余皆妾，位最在下，是以不得言妻云也。如蔡氏说今昏义义妻亦当作妾，考之非是。《周礼》女御注：昏义所谓御妻，亦汉称妾为小妻，然则御侍也，御妻即妾之别称，无烦指为字误。其义自明，而蔡氏妄为穿凿，非也。^[3]

清赵文哲《媕雅堂别集》卷五：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之说，定于《周礼》孔疏，谓：周南，王者之风，故以天子之数拟之，非当其时即然者是也。尝考帝喾四妃，帝尧因之，舜二妃之外无闻，夏则增为十有二人，殷则增为三十有九人，文王，殷诸侯，其制虽无可考，然理阴治内，必非一人所能胜任，而当日德化所感，南国有安命之小星，江沱无待年之怨女，则后妃之汲汲求贤，固绝非臆说也夫。

清赵翼《陔余丛考》卷三“命妇世妇”条：《礼记·丧大记》“内子未命”，郑注云：“内子，卿之妻也。”又曰：“大夫内子，士妻，特拜命妇。”疏云：“卿妻曰内子，大夫妻曰命妇也。”此说甚谬。夫大夫内子与士妻对言，则内子之为大夫妻可知也。既曰“大夫内子，士妻，特拜命妇”，则命妇之尊于内子可知也。乃以尊者特拜卑者，有是理乎?宋人谓卿大夫妻未命曰内子，已命曰命妇，此说最为得实。盖卿大夫妻俱称内子。《左传》，赵衰之妻请衰迎前妻叔隗为内子，而已下之。《国语》，司马子期欲以妾为内子。注皆云：“内子，卿之嫡妻。”此卿妻之称内子也。《礼记》，大夫内子。此大夫妻之称内子也。及其既受君命，则谓之命妇。故内子与命妇品级虽同，而特为命妇拜者，尊君命也。《丧大记》又有所谓世妇者，注疏皆以国君之世妇次于女君者当之。然历观《记》中文义，皆系大夫之妻。如曰，君、夫人卒于路寝，大夫、世妇卒于適寝，士之妻皆死于寝。又曰，复者，君以卷，夫人以屈狄；大夫以元頳，世妇以襢衣；士以爵弁，士妻以税衣。又曰，君之丧三日，子、夫人杖。五日，大夫、世妇杖。皆以大夫、世妇两两对举，则世妇亦即大夫妻明矣。而郑氏必以为不然。其于大夫、世妇杖及世妇以襢衣，固榷指为君之世妇矣；于大夫、世妇卒于適寝不可强通，则又为之说曰：“变命妇言世妇，明尊卑同也。”夫授大夫、世妇杖指为君之世妇，犹或可通，若世妇以襢衣指为君之世妇，则大夫妻之复服又是何服，岂容竟不经见?且国君正寝曰路寝，路，大也。大夫正寝曰適寝，適，主也。其实皆正寝也。国君既有路寝为正寝矣，岂又有所谓適寝乎?将適寝非正寝乎?然则所谓世妇卒于適寝者，非即大夫妻乎?郑氏不过以国君夫人之下有世妇，遂疑其非大夫妻，不知古之名称下不可僭上，而上可兼下。即如天子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夫人则公侯之妻之名也，妻则士之妻之名也，世妇正与大夫品秩相配，安见非大夫妻之名乎?若谓国君有世妇，大夫妻不当以为名，则天子有夫人，诸侯何以亦有夫人乎?天子有世妇，诸侯何以亦有世妇乎?窃意未命曰内子，已命曰命妇，此卿大夫妻之专称也。而世妇，则国君世妇，与卿大夫命妇之通称也。大夫命妇与国君世妇品秩正相配，故得而通称也。凡专言大夫已命之妻者，则称命妇，如“命妇为夫人之命岀。士妻不当敛，则为命妇岀”是也。言大夫命妇而兼言国君世妇者，则通称世妇，如“世妇以襢衣”、“授大夫、世妇杖”之类是也。如此则不惟《记》中文法甚顺，而义亦益周密矣。

清朱大韶《实事求是斋经义二》：朱氏珔曰：“以五室为五寝之室，自是卓见，人所未及。但五室既为寝，何上文云内有九室九嫔居之，岂九室非寝与?”大韶按：五寝者，王之小寝也。九嫔之室当在后正寝后，但内外九室似不可信。《昏义》云：“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天子立六官，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听天下之外治。”与此同。按：汉以大常、光禄勋、卫尉、大仆、鸿胪、廷尉、宗正、司农、少府为九卿。周制但有六卿，六卿之长曰孤卿，亦曰冢卿，本王氏引之说。周时本无三孤之称，其以三孤配六卿为九者，非也。《记》又曰：九分其国，九卿治之。天子但有六乡六卿兼领之，外为六遂，何云九分其国，不可信一。六官之长曰卿，其属有中大夫、下大夫，总五官计之，中下大夫凡百有三十九，安得云二十有七大夫?不可信二。古者天子后立六宫，诸侯大夫立三宫，天官内宰以阴礼教六宫。注郑司农云六宫后五前一，元谓六宫，谓后也。妇人称寝曰宫。宫隐蔽之言后象，王立六宫而居之，亦正寝一、燕寝五，谓之六宫，若今称皇后为中宫矣。又《昏义注》曰：天子六寝，而六宫在后。《正义》曰：六宫在后者，后之六宫在王六寝之后。九嫔以下分居之，据礼宫与寝通称后六宫，象天子立六官也。夫人三宫，象诸侯立三卿也。天子诸侯大寝居前，小寝列后，则后六寝，夫人三寝，亦大寝居前，小寝列后。后六宫夫人以下分居之，夫人三宫，世妇以下分居之。《曲礼》诸侯有夫人，有世妇，有御妻。《周官》内官有九嫔、世妇、女御，而无三夫人、酒人、浆人诸职，但言夫人，不言三九嫔，以下均无人数。作《昏义》者以内外分配，各以三乘之，故云二十七、八十一耳。不可信三。宫室之制，中央为室，东西为房，大寝与小寝制同六宫，安得有九室?以九嫔，遂云九室，岂世妇之室有二十七、御妻之室有八十一乎?不可信四。《楚语》内官不过九御，外官不过九品，卿大夫士爵有三等，各分上下中，故云九品，天子一取九女，以侄娣从故云九御，其九嫔女御皆内官也，佐后夫人治内职者内官之名，九嫔与外官之名，九卿均非定以人数。《月令》多以三公九卿，并言九卿，与六卿其同异无可考。治《周官》者，但依五官本文为据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