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高品毕吕贵讨论Bibliography的字义及相关问题

编辑同志:

1990年1月9日接到1989年12月29日寄来的毕同志对拙稿《评30卷本苏联图书分类法》第一个问题不同的看法。你们学报这种精神是值得称颂的，互相砥砺，互相攻错，不仅推动我们这门学问健康地向前发展，有着积极的意义，而且对于纠正错误，也是一种有效的措施。看了他所提的不同的看法后，依其顺序列为九个问题一一解答如下:

一、Bibliography字义的问题

毕同志说: “Bibliography是有目录，书目，目录学之义，但绝不可译为文献。”

从他所提不同的看法全文来说，Bibliography只能译为目录，目录学，不能它译。他的看法正确不正确，要以这个字的完全意义来定。我所知道的，Bibliography在欧美文献中有四种意义: 1. 书的写作。2. 书的系统叙述和历史，它们的原作，印刷，出版，版本，等等。3. 书，包括这种细节。4. 一个作家，出版者，或一国，或专题书目。因此，说Bibliography只有目录，书目，目录学之义，显然是不正确的，它也有图书之义。

再，Bibliograpby我们虽也译为目录学，但严格地说，并不很准确。目录学应为Bibliogy(Biblio+logy，logy是论述的意思)。

二、Bibliography字源的问题

毕同志说: “它(按指Biblography)源出于古希腊词汇之中，约公元前5世纪左右。”

“Bibliography源出于古希腊词”是对的。是出于哪一个词，他没有说。希腊的这个词对于我们的讨论是有关键性的意义的。古希腊词BιBλiorpa φia，BιBλior书Pa φia写作。从这个字的字源来看，是有书的意义的。至于说它约出于公元前5世纪左右，不知何所据而云然? 因为这也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是应该明确地写出的。请写出吧，我们再来讨论。

三、《圣经》Bible的问题

“此时(按指公元前5世纪)《圣经》尚未成书，耶稣基督还未降世，基督教还未建立。而犹太教经书还处于口头传述阶段，说Biblio是由《圣经》衍化而来，未免太牵强。”

《圣经》，犹太教和基督教神圣的书的汇集，称为Holy Bible。它包括两部分: 《旧约》和《新约》。《旧约》是在公元前一千年到一百年用希伯来文写的，只有几段是用阿拉米文写的。最初写的原文手稿，没有一本书完全存留于现在。现存最早的手写本是在巴勒斯坦接近死海沙漠地区洞中找到的，称为“死海羊皮纸卷轴”，除《以斯帖书》(《旧约》律法书之一)外，整卷或片断都找到了。其中许多是在公元前2世纪与1世纪写的。1947年发现了公元前一百年用羊皮纸写的《以赛亚书》。现存最古的是公元前3世纪写的《撒母耳》第一书。最先的《圣经·旧约》，犹太教的经书，是用希伯来文写的。最初的译本是阿拉米文，一种在巴勒斯坦居住的犹太人语文。

说公元前5世纪“《圣经》尚未成书”。“犹太教经书还处于口头传达阶段”，只有在否定了《旧约》是在公元前一千至一百年写的才能成立。Bible，基督教《圣经》，是包括《旧约》和《新约》的，因而不能以“耶稣基督还未降世来否定《圣经》之为基督教《圣经》，那是出于对基督教缺乏应有的知识，也就是说，耶稣降世之前，《圣经》这个书名就有了。

说Biblo是由《圣经》(Bible)衍化而来，未免太牵强。这要看怎样来理解。假使说: “《圣经》尚未成书，耶稣基督还未降世”，即还没有《圣经》其名来说Biblio是由《圣经》(Bible)衍化而来的，未免太牵强。这样说是不正确的，因为耶稣未降生之前已有Bible其词。

Bible拉丁文是Biblia，希腊文BιBλia，是书的意思。BιBλia(埃及人用草纸心髓制纸)是纸，卷轴，书。Biblio，希腊文是-BιBλi。—(构词成分)表示“书籍”; “圣经”(请参看上海译文出版社版的《新英汉词典》)。“说Biblio是由《圣经》衍化而来的，未免太牵强”，能说是正确的吗? 假使说Biblio是由希腊文BιBλia词干而来，那就对了。毕同志没有这样说。

四、“七十子本”的问题

“其实《圣经》的最早版本七十子本是古埃及在希腊化时期由72位贤人约公元1世纪末删定成书的，古称‘七十子本’现已失传。”

请问: “七十子本”是“古埃及在希腊化时期由72位贤人约公元1世纪末集体删定成书的”吗? 国家或民族，时间，版本，先后都弄错了。

“七十子本”不是埃及，而是以色列12个民族各派6位学者共72位，不是在“约公元1世纪末，而是在公元前3世纪中期罗马帝国征服世界，托勒密二世统治时期把希伯来文《圣经·旧约》译成希腊文，不是删定本，而是译本。既是译本，就不能说是“最早版本”。没有原本，哪有译本? 希伯来文《圣经》才是最早的，否定了在“七十子本”之前《圣经》尚未成书。“七十子本”在当时称为“犹太希腊本，或LXX希腊本”。以后拉丁语称“Septuagint70”，所以称“七十子本”。

其所以把希伯来文犹太教《圣经》译成希腊文，是由于希腊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在公元前334—323年征服了地中海地区各国以及远东若干地区，希腊语文成为统治语文，不能不把《圣经》译成通行的文字的缘故。“七十子本”是在罗马帝国统治时期译的，此时希腊语文仍是统治语文。

五、“七十子本”之后只有片断的问题

“其后(按指“七十子本”之后)诸本，用希伯来文和希腊文抄写，现只有片断。”

由于把公元前3世纪中期希伯来文《旧约》译成希腊文称为“七十子本”错误地说成是在“约公元1世纪末集体删定的”，说“其后诸本，用希伯来文和希腊文抄写”，在时间上也就错了。

所说“诸本”，是哪些本? 为什么不指出? 哪本是用希伯来文，哪本是用希腊文抄写的? 为什么也不指明? 所谓诸本，想是指“先马苏本”Proto—Masoratic Text和“马苏本”Masoratic Version。

“先马苏本”是在公元100年建立的。毕同志错误地把这年(“1世纪末”)说成是“七十子本”删定成书的一年。“先马苏本”是用希腊文写的。“马苏本”是用希伯来文写的。”马苏本”，是生活在公元6世纪到10世纪那些称为“马苏”(意为把《圣经》传留下来者)希伯来学者在巴勒斯坦和巴比伦的学院中开始把《圣经》恢复为希伯来文。经过四个世纪的艰苦工作，终于在10世纪完成了传统的希伯来文《圣经》，称之为“马苏本”，受到普遍的承认。

六、武甘大版《圣经》的问题(www.xing528.com)

“公元4世纪，基督成为罗马帝国国教，教会僧侣武甘大召开会议，厘定文字，校勘异文，形成拉丁文的标准本，也称《武甘大版圣经》。”

这还写得不太准确。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国教是在公元313年君士坦丁一世皈依基督教开始的。这个本子是圣耶路米St·Jerome在公元405年部分依据“七十子本”译成拉丁文的。这个本子成为基督教标准本达一千余年之久。以后译本都以这个本子为蓝本。

七、嘉斯纳书目的问题

“Biblio是图书，Graphy是抄写。文艺复兴后才有书目、目录之义，但也不是嘉斯纳(格斯纳)首次使用，而是法国目录学家于17世纪首先运用。”

“另外，皮教授说格斯纳的书目是四大部二十二类(5、4、5、8 (不解是何义))也不准确，这可参阅E、И、Щaцypин的《图书馆书目分类法史论》，1955年苏联全苏书库出版社出版。”

“Bibio是图书，graphy是抄写。”为什么只有目录，书目，而没有图书之义? 毕同志没有说出所以然来。前面已是论证Bi Bliography既有目录，书目之义，也有图书之义。不同意这个论证，那就要说出不同意的道理，请说说吧。

“文艺复兴后，才有书目、目录之义。”“复兴”，想是指欧洲文艺复兴Renaissance，它是在公元1453年东罗马帝国灭亡后开始的。也就是说书目、目录之义到1453年才有的。这样说是错误的。书目、目录在公元2世纪就有了。希腊医学家嘉伦Galen就编有所著书目。圣耶路米在所著《关于著名的人物》也有书目。

“但也不是嘉斯纳(格斯纳)首次使用，而是法国目录学家于17世纪首先运用。”这样说也是错误的。嘉斯纳Gesner计划编制一部所有古今作家书目大全Bibliotheca Universals，在1555(1545是误写的)年完成了，被尊为“目录学之父”。那么，是嘉斯纳首次使用，还是“法国目录学家于17世纪首先运用”? 是16世纪先于17世纪呢? 还是相反?

毕同志是不是要指出在《评30卷本苏联图书分类法》称之为“全部文献分类法”，在这里则称为“古今作家书目大全”，同是一个字，一译为文献分类法，一译为书目，是不是矛盾的呢? 不矛盾。前者是在谈图书分类法，在这里是在谈目录谁首先使用的问题。Bibliotheca Universals，嘉斯纳的这部书在他的时代既是图书分类法，也是书目，正如我国刘向的《别录》，刘歆的《七略》，班固的《汉书·艺文志》一样，在分类学家看来，它们是图书分类法，在目录学家看来，它们是书目。

说“格斯纳的书目是四大部二十二类(5、4、5、8)也不准确”。我说的是文献分类法，不是书目，请不要改动。假使要改动，也只能改为书目分类法，用以维护你自己的Bibliography只有书目这一错误的看法。为什么把文献分类法改为书目? 也应说个道理。

至于说“四大部二十二类(3、4、5、8)也不准确”，为什么不准确? 不说出所以然，只乞灵于苏联图书分类法学者，这是什么样的思想? 不值得反思吗? “这可参阅《图书馆书目分类法史论》”，无疑是以它为权威之作，所写的就是对的，无须乎指出为什么是对的。这只能出于迷信苏联图书分类法学者不正常的思想。

我们不是也有人迷信杰斯林科、茹尔扎琳娜等苏联图书分类法专家吗? 我不知道毕同志看过拙稿《评杰斯林科论苏联图书分类法草案》没有? 他看过拙稿《评30卷本苏联图书分类法》是无疑的。我不是指出他们的基本序列为什么是错误的吗? 杰斯林科在苏联的评价很高且有错误不值得迷信，难道《图书馆书目分类法史论》的作家所写的就是对的没有问题吗? 我很想借这本书看3、4、5、8是怎样准确。可是，武大图书馆和武大图书情报学院图书室都没有这本书。

不过，我总认为学术上的问题切忌迷信。《中小型法》、《中图法》，由于迷信专家造成了多么大的损失! 比方，他对基本序列四分和数目: 个位、十位、百位都可作为大类号码，我称为活号码的否定，提出在理论上、学术上、技术上全是错误的五分和字母与数目混合制，我称为死号码，假使《中图法》还不趁时改成我所提出的活号码，我可预先断言，一定会蹈《杜威法》的覆辙，不成其为体系的，而且在认识上还不及杜威呢。杜威一再申明他的十大类是鸽子笼式的，没有什么哲学上的理论作为基础，而《中图法》的基本序列是建立在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理论基础之上的。要知，不成其为体系的图书分类法怎能说是建立在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基础之上呢?

再一点要提一下。为什么要把嘉斯纳改为格斯纳? 这样改，我认为是多余的，是在反映一种思想意识呢! 我可以说没有一个外文的字音译为中文字的音是准确的。就以Gesner〔ges'ner〕来说，译为嘉斯纳，或格斯纳的译音都不准确。这是由于中外语音不同的缘故。在这方面做文章做不出什么学问来的，何必多此一举? 应该在学术上下功夫，做点切实工作。

八、文献的问题

“在欧美，文献和文献学另有专业术语，世界文献工作联合会就是明确(证?)。”

请问: 文献和文献学在欧美是什么专业术语? 为什么不明确指出? 世界文献工作联合会，外文是哪几个字，也应写出，为什么不写出?

英文document是译为文件，文献的，information译为资料，情报，也有文献之义。不知所说的“欧美文献”，英文是不是这几个字?关于这点，只能写到这里为止。

我国的文字，文献是典籍即图书的意思。《论语·八佾》记录了孔子说的: “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足则吾能征之矣。”孔子说的文献，用今天的语言来说是参考资料。图书馆收藏的图书都是参考资料。也就是说: 文献就是图书。今天已是将甲骨、金石、简册、帛书、版刻、印刷、录音等统称为文献或图书，符合于最初以有图有文字谓之图书的本意。

我认为Bibliography一词既有书目，也有图书之义，从图书分类法本身来说，以译为图书为是，从图书馆方面来说，也以译为图书或文献为是。我译为文献，为什么“绝不可”? 译为书目吗? 图书馆收藏千千万万的，是图书呢? 还是书目? 用得着争执吗? 就以嘉斯纳的Bibliotheca Universals来说，为了证明它是书目分类法，还是文献或图书分类法，我把它的四大部二十二类再抄在这里。

“一、字学，下分: 文法、语言、逻辑、修辞、诗歌五类。二、数学，下分: 算学、几何、音乐、天文四类。三、修养，下分: 神秘术、魔术、地理、历史、美术五类。四、高等学科，下分: 自然哲学、形而上学、道德哲学、政治哲学、市政和军事科学、法学、医学、神学八类。”请问: “5、4、5、8”究何所指?

再问: 欧洲16世纪有这些类的书目吗? 有谁相信呢? 就是那无思考能力的人也不肯相信。不仅16世纪绝不能有这些类的书目，即使在今天甚至在将来也不会有这些类的书目，需要编制一部书目分类法来分。这是实事求是的问题，怎能歪曲?

九、《苏联图书馆书目分类法》的问题

“谢健亚译为‘苏联图书馆书目分类法’是正确的。”真是正确的吗? 我认为谢译的“书目分类法”是不正确的。我的论证已在上面写了，只有推翻以上的论证，才能说是正确的。要是能证明苏联图书馆收藏的全是或大部分是书目，也可说是正确的，请证明吧。否则， Bibligraphy结合分类法只能译为文献或图书才是正确的。“名，实谓也。”“名不正，则言不顾。”岂不然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