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韩城宋墓壁画中东壁所绘《佛祖涅槃图》,我们再着重来看粟特人群的宗教信仰问题。应该说,粟特地区的宗教是丰富多样的,正像毕波指出的那样:
盘乐宋墓东壁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粟特地区不仅是南北东西交通、贸易的十字路口,同时也是一个文化的交汇中心,因此,粟特本土的宗教信仰可谓种类多样、丰富多彩,这里既有来自西亚的琐罗亚斯德教、基督教的异端聂思托里教(唐代称为景教)、摩尼教以及后来的伊斯兰教,也有来自南亚次大陆的佛教和北部草原地带的萨满教,还有当地民众的土著信仰。
因此入华粟特人也把他们信仰的宗教诸如祆教、摩尼教、景教、佛教带来中原,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宗教信仰和汉地发生碰撞、交融,甚至转换,以汉化的面貌呈现。毕波就认为“这是因为在中古时期的中国,佛教信仰是占据人们信仰空间的一种主流宗教。进入中国的粟特人,在中原的环境下也不能不受其影响,因此就有一些人改宗了佛教”。
关中地区信仰佛教的粟特人有相当数量,如唐中期高僧神会,“俗姓石,本西域人也。祖父徙居,因家于岐,遂为凤翔人”(《宋高僧传•神会传》)。《安节令墓志》称其先辈“历仕魏、周、隋,仕于京洛,故今为豳州宜禄人也”(《唐代墓志汇编》)。在韩城宋墓壁画中,东壁《佛祖涅槃图》,不仅在内容上完全表明粟特人转换了宗教信仰,由祆改佛,融入汉地,而壁画中的人物也有反映,其中有两个留须的汉装人物,站立在佛祖身边,其中一人挽起右手抚摸佛祖的足部,另一个手端香炉面向佛祖,正如康保成、孙秉君所指出的那样,这个场景体现了北宋以后佛教在关中地区的进一步汉化特征。这两个人物“约四五十岁年纪,呈现出中原人的面部特征,与画上其他人士的神目高鼻形成明显对比。可以认为,这是佛教汉化影响所致”。
究其实,粟特人的宗教转换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宋朝初定,历五代更迭,祆教在中原完成了“佛教化”“中国化”的过程。比如,粟特文化融入中国佛教文化之中,这种融合,大抵在北宋时期完成,其制度性因素就是“祆祠入祀”。《宋史》卷一百二《礼志》载:(www.xing528.com)
建隆元年,太祖平泽、潞,仍祭祆庙、泰山、城隍,征扬州、河东,并用此礼。……初,学士院不设配位,及是问礼官,言:“祭必有配,报如常祀。当设配坐。”又诸神祠、天齐、五龙用牛祠,祆祠、城隍用羊一、八笾、八豆。旧制,不祈四海。帝曰:“百谷之长,润泽及物,安可阙礼?”特命祭之。
其结果就是林悟殊先生所指出的那样:“祆庙、祆祠已与中国的泰山、城隍等传统祭祀对象一同被纳入官方轨道,按官方规定的标准享受祭祀,这说明祆神已进入了中国的万神殿,且位居上座。”粟特人自己信仰的祆教已逐渐失去自己原有的特征,而被汉化改造,融入汉地文化之中。宋人董逌《广川画跋》卷四“书常彦辅祆神像”条云:“元祐八年七月,常君彦辅就开宝寺之文殊院,遇寒热疾,大惧不良。及夜,祷于祆神相。明日,良愈。乃祀于庭,又图像归事之。属某书,且使世知神之休也。祆祠,世所奉梵相也。其相希异,即所谓摩酰首罗,有大神威,普救一切苦,能慑服四方,以卫佛法。”可见,宋人已明确地把祆神转换为佛的护法。
另一条宋人的记录则是《东京梦华录》,卷三“大内西右掖门外街巷”条云:“大内西去,右掖门祆庙,直南浚仪桥,街西尚书省东门,至省前横街,南即御史台,西即郊社。”在这条记载中,位于北宋都城的繁华地段祆庙,祆教各种烦琐严格的宗教仪式与祷告活动消失殆尽,林悟殊先生因此推测:“当时的祭祆活动无大异于其他民间诸神的祭祀,无甚特色值得一书。”
韩城宋墓壁画无疑反映的是粟特入华后逐渐融入汉地轨迹上的一个点,一个生动的例证,特别是它极其生动地绘制的佛教题材的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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