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寅中兴”时期的六大剧团大部分于1915年之前便解散了,唯有民鸣社1917年才停止活动,此后文明戏进入第四个阶段。欧阳予倩、汪优游、陈大悲、洪深等五四时期活跃的戏剧界人士从演出、演员生活这两方面对这时期的文明戏进行了强烈批评。
作为剧场演出,文明戏持续到笑舞台关闭为止。之后,上海文明戏演员除了进入电影界或参加戏曲演出外,一部分继续在上海的游乐场或地方城市演出文明戏。走这条路的演员让人们对文明戏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欧阳予倩说:“多少年来,差不多三十多年当中,文明戏一直成为讽刺的对象。台上只要是演得不好的、过火的、有点带胡闹的表演,人们就会说成这是‘文明戏’。”[19]
衰落时期的文明戏跟兴盛时期相比较,在演出形态、戏剧理念上有着明显的区别。兴盛时期剧团组织演出,剧团选择剧场,而衰落时期剧场组织演出,剧场买断演出和剧团。这一时期,大部分文明戏演出广告上没有剧团名,只写着新剧。
此外,“甲寅中兴”时期还保留着的辛亥革命理念、社会教育理念已经消失了。演出广告上看不到“社会教育”的字样,文明戏最后一个剧场名为“笑舞台”本身就表示着革命理念的丧失。笑舞台的广告中没有剧团名,说明笑舞台演出性质是剧场组织演员的纯粹商业演出。
理念的丧失导致文明戏跟戏曲对抗意识的消失。在兴盛时期,文明戏演员和戏曲演员虽然有过在同一个剧场演出的情形,却没有同台演出。据笔者了解,文明戏演员开始参加戏曲演出是1917年以后的事情。大概一方面是演员为生活所迫,另一面是文明戏的戏剧理念、对抗戏曲的意识崩溃的结果,这些理念和意识曾经是文明戏之所以是新戏剧的标志之一。(www.xing528.com)
少数演员例如陈大悲、汪优游面对文明戏的堕落,依然能坚持“新剧”理念。他们把当时的文明戏叫作假(伪)新剧,呼吁要建设真新剧、探索真新剧。正是在这个过程中,结合了以《新青年》为代表的新文化运动,话剧便应运而生了。所以,文明戏(新剧)中有一股让演员从事真新剧运动的力量,虽然只是一股很小的力量,但很明显,没有文明戏,五四以后的真正的话剧就不可能产生。话剧和文明戏之间既有艺术质量上的飞跃又有舞台演出因素上、人事关系上直接继承的关系,所以把文明戏叫作早期话剧是妥当的。
那么丧失了新剧理念的、衰落时期的文明戏就完全没有艺术价值了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大世界、新世界等游乐场是各种戏剧、曲艺的坩埚。翻看笑舞台关闭后几年的1930年1月2日《申报》上的大世界广告,我们发现在那里演出的有京剧、昆剧、绍兴文戏、南方戏、文明戏、魔术、电影、杂耍等等各种各样的表演艺术。观众在游乐场门口买了门票就可以随便看里面的演出,这导致了游乐场里面各种表演团体的激烈竞争,他们对彼此的演出内容十分敏感。一部分是像文明戏那样从商业剧场沦落到游乐场的,但也有的则会通过游乐场而进入商业剧场演出。在这里,有明确的情节故事、表演体系的文明戏给各种曲艺带来了强大的影响。有些在今天的上海演出的戏曲剧种,例如越剧、沪剧是20世纪以后形成的。这些剧种是上海郊区农村、周边城市的说唱艺术进入上海后,在游乐场演出中受到文明戏影响,从曲艺发展成为有故事情节、舞台表演的戏剧的。并不是说只有文明戏才能对这些剧种产生影响,但文明戏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我们可以在这些新兴戏曲剧种,还有上海的京剧剧目里找到很多文明戏的剧目。文明戏对传统戏曲的影响也很大,但两者之间的关系基本还没有得到研究。
欧阳予倩说文明戏衰落时期到1924年为止,是以笑舞台关闭为标志的。[20]然而虽然文明戏剧场演出消失了,但文明戏演出本身并没有消失,笑舞台和游乐场的文明戏之间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在这一时期文明戏衰落了,这是事实,所以把这个时期叫作衰落时期是妥当的。但我认为从民鸣社解散、笑舞台关闭以后至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以前一直是其衰落时期。1949以后文明戏仍然存在,但其名称、演出形态发生了变化,应属其他的时期。
总之,要研究文明戏和戏曲的相互影响关系,那一定要研究其游乐场时代。欧阳予倩的文明戏时期分区忽略了这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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