樽本照雄《清末小说论集》书评：清末小说研究的重要成果

在清末小说研究这一还未得到充分重视的领域，此书的刊行无疑是值得庆贺的。这是作者樽本照雄继《清末小说闲谈》（1983年）后推出第二部专著。樽本先生近来基本靠一己之力编辑发行清末小说研究的专刊《清末小说》、《从清末小说开始》，同时作为出版《野草》、《中国文艺研究会会报》等学术杂志的中国文艺研究会之核心会员，一贯活跃在学术界。我们不得不为樽本先生充沛的精力和持久力感到惊叹。笔者虽然不直接从事清末小说研究，但一直以来持续关注着清末民初的话剧成立史，所以当然也关心樽本先生的研究。借此介绍该书的机会，顺便谈一谈笔者对樽本先生研究成果的感想。

该书将作者在上述一些杂志及其任职大学的出版物《大阪经大论集》上发表的论文合为一卷，每篇论文基本保持原样，只是在开篇处加入说明当时情况的简短评论，有助读者加深理解。卷末还附有《清末小说闲谈》中没有的索引，为读者提供了便利。

该书内容大体分为以下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关于《绣像小说》——从编者问题说到盗用问题”中，围绕清末四大小说杂志之一的《绣像小说》，中国学者王家熔对以往形成的有关李伯元的定论提出了疑问，而樽本先生则又提出了反对意见。这个部分收录了相关的一系列论文，其中《清末小说》一文以第三人称且幽默的行文回顾了论争的经过。

第二部分“有关作家和作品”包括对《老残游记》及其作者刘铁云的考证、对吴趼人《电术奇谈》原本的挖掘、对李伯元与日本人之关系以及清末女革命家秋瑾之日本体验的调查。论文证明《电术奇谈》原本为日本作家菊池幽芳创作的《新闻买子》（《卖报儿童》）；秋瑾到达神户的时间是1904年7月2日，到达东京新桥则在7月4日等，显示出作者卓越的研究能力。

第三部分“书、出版社、其他”收录了作者对清末小说的整体概览、对以商务印书馆为主的出版社的研究，以及第一和第二部分没有收录的文章。笔者出于自身的关心，对《清末民初小说的两座驼峰》、《清末民初小说目录的构想》、《被割裂的清末》三篇论文特别感兴趣。《清末民初小说的两座驼峰》用电脑整理分析了清末民初发行的小说杂志以及单行本的发行年月日，阐明了以辛亥革命为低谷，清末民初小说发行数量呈现出的前后两座驼峰般的变化。《清末民初小说目录的构想》可以说是已经刊行之《清末民初小说目录》的解说。樽本先生陈述了其对目录的看法，同时提出了他之所以将1902年至1918年看作“清末民初”的依据所在。《被割裂的清末》分析了建国前后发行的195种文学史著作如何看待清末的问题。结果显示，建国前的文学史大多把清末看作新文学的起点，而建国后的文学史则明显倾向于将其当作古典文学的终点。

该书收录的所有论文论点明确、易于读解。作者本着切实的实证主义精神作出的论断不仅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同时给读者很大的启发和激励。作为活用了电脑等最新技术的文学研究成果，该书也是具有开拓性的。因此，该书作为清末小说研究的重要成果这一事实毋庸置疑。(www.xing528.com)

然而，笔者在认同该书的价值的同时，也感到强烈的不满。一言概之，即在该书中看不到清末小说的整体状况。

理由之一，我们无法知道樽本先生本人是如何界定清末这个时代的。换言之，该书没有充分说明清末小说和古典文学、现代文学之间的关系。上述之《被割裂的清末》中也完全没有最关键的作者本人的看法。这导致读者阅读完该书后仍然不清楚樽本先生到底是如何评价清末小说的文学价值的。换一种说法，即樽本先生是认为清末小说虽然被现代人遗忘，却仍然拥有值得阅读的魅力和生命力，还是说作为文学其已经失去了生命力，研究意义也仅止于文学史方面呢？

如果樽本先生认为其是有生命力的文学，从鉴赏的角度上无视其时代背景、文学史意义应该情有所原。但是该书却可以说完全没有谈及清末小说作为文学的价值和魅力。因此，可以判断樽本先生的观点为后者，即其为失去了生命力的文学。如果是这样，不进一步明确研究的意义，则对广大读者来说是没有说服力的。

另外，该书也没有说明为何将清末文学的研究对象限定在小说上。该书基本没有言及诗文、戏剧、视觉艺术等其他领域，也没有说明小说和其他领域的关系以及小说在清末文学艺术领域中所处的地位。当然，一个研究者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所以笔者对樽本先生将研究对象限定为小说完全没有质疑。但是，要让一个研究具有说服力，是不是也应该顾及一下其他的领域呢？通过和其他领域的比较应该更能突出小说这一文学（语言艺术）领域的特性。

如上，该书不论是在纵向（文学史），还是在横向（与其他领域进行比较）上都没有充分说明“清末小说”的意义。丸山升先生曾在几年前评价日本的中国文学研究现状时说：“关于现代中国文学（中略），看待问题过于狭窄，有不良的学术主义……论说虽然属实，然而通过这种论说能够证明什么却不清楚。”（《野草》第39号）丸山先生的批评是否适用于整个日本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尚存疑问，不过倒是很适用于樽本先生的研究。正如樽本先生在后记中记述有学者指出其研究没有“主义”，原因也来源于此。

再次重申，在清末小说这样一个尚未得到充分重视的研究领域，樽本先生的努力恰如撒下第一把桑树种子一般重要，他的研究应该得到更多学者的关注。樽本先生也承认清末小说的研究刚刚起步。最后，希望樽本先生的研究取得进一步进展，以消除笔者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