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军事力量在非战行动中的合法性证明

英国政府认为，其国家核心利益包括三个方面：安全、繁荣与自由。^[18]为此，其国家安全战略的核心目标：一是保护国民安全，即保护国内外公民的人身安全、保护领土安全、经济安全及生活基础设施安全；二是拓展全球影响力，即通过不断扩展英国在世界各地的影响力来减少对本国、盟国及伙伴国的潜在威胁因素；三是促进国家繁荣，即抓住计划发展创新、巩固国家安全、发展工业技术以满足国家需求。经济发展与国家安全相互影响，强大的经济基础是扩大国际影响力、加强国家安全投入的必要支撑，而安全的国家环境为经济发展创造了更多机遇。^[19]

国家战略的实现离不开军事、外交、经济“三驾马车”的协同发展，英国非常重视军事力量与其他国家工具的协同运用，认为军事运用已经不再是实现国家目标的最后手段。鉴于国家当前面临严峻的非传统安全威胁，有必要在随时备战的前提下充分发挥英国军事力量的非战争作用，例如军事外交、军事救援等，以非战争的方式帮助国家实现政治目标。本节将重点介绍英国军事力量作为国家工具所发挥的重要作用，并归纳当下英国军事力量履行的核心职能，最后讨论英国军事运用的正当性与武力使用问题。

（一）军事力量承担的国家职能

国家军事力量的职能决定了其所遂行的主要军事行动任务类型，通过研究英国军事力量所履行的国家职能能够帮助理解下文所涉及的英国海军遂行主要军事行动任务的目标。

1.保护国家安全

英国军事力量必须具备威慑并击败军事威胁或入侵的能力。通过保护国家领土完整及对民事当局提供军事援助等方式实现对国家安全的保护。如果发生直接针对英国本土的军事威胁，不管是国家军事力量还是盟国兵力都将全力对抗威胁，并阻止进一步的侵略行为发生。可以预计，在多数情况下，任何针对英国的实质性威胁都将涉及大规模的联合军事行动，而对当局开展的军事援助行动一般只会涉及有限的军事力量介入，例如应对不可预期的突发事件，当然也包括协助当局开展打击恐怖主义等须适当加大军事力量投入的行动。

2.保护海外领土和属地的安全

英国军事力量要有能力保护其面临威胁的海外领土及属地的安全。在一些海外领土上的当地英国驻军具有开展海外军事行动、抵制侵略及支援当局的能力，而在应对严重的恐怖袭击等事件时需要派遣精锐部队前往支援；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可能需要派遣军事力量发挥常规性、全方位的军事行动能力开展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也可能需要派遣军事力量参与远洋军事行动。

3.回应联合国安理会决议

根据《联合国宪章》第七章第43、45条的规定，所有成员国在能力允许的情况下都有责任派遣军事力量参与维持国际和平与安全的军事行动。英国作为联合国的常任理事国有责任派遣本国军事力量参与打击威胁和平、发动侵略的国际军事行动。

4.履行条约义务

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要求其会员国依照《华盛顿条约》履行政策性义务，例如在英国并未受到直接安全威胁的情况下也可应运用国家军事力量帮助盟国对抗威胁。欧盟在一定情况下也可能要求成员国遵从修订后的《布鲁塞尔条约》，运用军事力量开展相关行动。在北大西洋理事会或欧盟部长理事会的相关决议和指示下，武装力量也可能被部署参与大范围的联合军事行动。

5.保卫和拓展国家海外利益

通过运用国家军事力量开展多样化的军事行动，例如军事外交、军事援助、人道干预、维和行动等，帮助拓展国家海外利益。英国的国家利益和投资遍布世界各地，故极大地依赖国际贸易环境的安全稳定。在一些情况下，本国军事力量可以作为与其他国家一起开展联合军事行动的一部分，为该联合行动的顺利实施贡献力量，但是，出于保卫或拓展国家利益目的的军事行动最好由本国军事力量单独行动。

（二）军事力量运用的正当性与合法性

军事力量的运用越来越多地受到国际社会的关注，因此，正当性与合法性成为军事力量运用的基本问题。为确保军事力量运用的正当性与合法性，英国强调，在行动开展之前，需从法律、道德、外交、伦理等多方面对可能影响行动顺利实施的因素进行考量，并要求武力合法的使用务必以遵守国际法和国内法的相关规定为前提。(www.xing528.com)

1.军事正当性与合法性

通常军事行动的开展不仅应合法而且要有针对性，以正当的、合理的、广为接受的方式开展。在英国，对军事行动的权威性评价一般包括四个要素：一是对授权正当性的感知；二是对授权执行行为正当性的感知；三是各派系、当地群众及其他人同意、遵从或抵制授权执行的程度；四是各派系、当地群众及其他人对授权执行情况的预期程度。通过建立有效的信息战略、促进拥有共同关切的国家之间合作、对行动结果和影响进行持续评估等方式可以加强行动的权威性，进而影响对方的决定和行为。除此之外，遵循法律规则对确保行动的权威性也至关重要，因此，军事行动必须在法律框架下开展，受制于该行动所适用的国际法和国内法。

军事行动的正当性（Legitimacy）包括法律、道德、政治、外交、伦理各个方面。正当性的判断不仅基于价值、信念、别人的评价等主观的因素，也包括客观的、可论证的法律因素。可能由于正当性包含多种影响因素，因此，虽然国际社会并未对其形成普遍认知，但英国政府强调，保持军事行动的正当性至关重要，就像武力使用的理由正当一样，其使用的行为也须正当，因此，正当性既包括集体层面的含义，也包括个人层面的含义，均直接影响着军事力量的合法运用。无论是在军队内部还是在盟国之间，正当性既会对军事行动赋予自由，也会对军事行动施加约束。保持军事行动的正当性涉及诸多问题，例如一贯良好的行为、道德和伦理考量、符合预期的行动结果等。军事行动一旦开展，参与官兵对其遂行此次任务的行为规范认知是确保整个行动正当性和权威性的重要方面。^[20]

道德和伦理作为法律和司法行政系统的基础，贯穿于军事行动的计划与开展过程中。军事指挥官有责任通过教育、培训、个人表率等方式确保其下属履行最高的道德和伦理标准。军事行动参与人员将面对复杂的战场现实，面对来自不同国家、拥有不同道德、伦理和法律背景的对手，即使如此，其在行动中与道德伦理相关的行为举止仍被国内外法律所约束，被英国下议院国防特别委员会、人道组织、非政府组织、社会媒体所关注。军事行动透明化和法治化的趋势表明，若要确保行动的权威性就必须尊重本国的道德和伦理观念，与此同时，还要尊重东道国的传统、习俗。对军队而言，实现社会对部队在军事行动中高标准履行法律、道德和伦理的期望与有效完成军事任务之间的平衡是其面临的一项挑战。^[21]

2.使用武力严格受限

英国军事力量在行动中的武力使用受制于国际法和国内法的规定，行动中的任务目标和行为方式旨在帮助实现国家政治目的，因此受到议会的控制，行动中的武力使用除非为实现必要的目的而不得为之。

虽然《联合国宪章》禁止所有会员国威胁或使用武力侵犯他国领土完整及政治独立。然而英国认为，这并未禁止一国采取自卫措施抵抗武装袭击的权利。其武装力量在海外开展军事行动过程中出于自卫、联合国集体安全体制及人道主义救援的需要可以使用武力，甚至在一定条件下，虽未得到东道国同意而在他国领土上使用武力的行为也是合法的，例如在《宪章》第七章安全理事会决议下的武力使用，以及为制止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而发生的武力使用。^[22]

英国认为，国家自卫权包括使用武力保护本国领土完整以及从他国（无能力或无意愿保护时）撤离本国公民的权利。联合国安理会依据《宪章》第七章及维护集体安全体制的需要授权给区域组织（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或对联合国成员国进行授权使用武力恢复稳定与和平的情况下，若英国成为授权对象，其在该次国际军事行动中的武力使用即为合法行为。英国的国家政策主张，出于紧急避免人道主义灾难恶化的需要而未经联合国安理会授权的有限武力使用行为是合法的。当然，并非所有国家认同这一政策立场，毕竟这种干预主要基于对当时客观环境需要的评估。

通常，英国国家政策通过以下方式影响武力使用：“一是对目标施加限制；二是划定行动区域并施加人员限制；三是严格限制武器使用的类型；四是避免事态恶化升级”。^[23]有关武力使用的法律规定、国家相关政策说明等都涵盖在英国军事行动规则中，虽然军事行动规则将相关法律、政策纳入其中，但其并非对相关法律和政策的全面解读，它更侧重于确保军事人员在行动中遵守相关法律和国家政策；界定在行动中可以合法从事的行为；全面介绍行动开展的背景。虽然军事行动规则限制了某些活动的实施，但其并不限制在必要情况下基于自卫而合法使用武力的事项。

国内法与国际法共同构成了规范英国海外军事行动的法律基础。英国军事力量在高强度的行动中应遵守武装冲突法的基本原则，即区分原则、比例原则、军事必要性原则、人道原则，^[24]并适当地将法律背后所涵盖的道德因素纳入考量范围。英国的《武装部队法令》（2006年）责令军事服务人员及其指挥官遵守国家刑法中有关在海外军事行动中相关行动原则的规定。军事行动参与者还受制于国际人道法的约束，包括战争罪及其他严重违反国际人道法的相关法律规定都已通过国会法案，且被引入英国国内法中。国际人道法规范各国在联合国安理会授权下参与的国际武装冲突和敌对行动，以及在一些国家内部发生的武装冲突，不同的行动规则适用于不同的情形。在跨国联合行动中，各国可能并不遵循同一套法律体系，尤其是所适用的国内法不同，军事行动的开展及参与人员的行为往往受到东道国国内法的约束，例如交通安全法、刑法。英国一般通过与东道国签署部队地位协定或谅解备忘录的形式就两国国内法在东道国的适用问题达成共识。

（三）军事力量作为外交工具发挥重要影响力

国家战略的落实推进需要协同发挥军事、外交、经济三大国家工具的作用。军事力量的运用往往是国家政策实施的一种手段而非一项单独的军事行动。通过合法运用军事力量发挥威慑外来侵略等作用，实现保护国土安全及利益、支持国家战略发展的目标是军事运用的一大独特贡献。成功的军事运用基于对军事力量快速、高效的部署能力，然而，目前许多国家并不能应对现代高科技军事力量运用中保障、指挥、控制等方面的难题，因此，不能有效地将其海上力量部署到全球各地，只能在周边区域发挥军事影响力，而英国海军所具备的全球存在能力是其保持国际影响力的重要支撑。^[25]

英国重视通过利用外交工具促进国家间的友好关系，进而深化国家利益，帮助实现国家政治目标。成功的外交活动基于卓越的谈判能力，并因国家强大的硬实力存在而得以加强。当军事工具与其他国家工具，例如外交协同作用时最有利于国家战略目标的实现。当在谈判中遇到刁钻的对手时，以强大军事威慑为后盾的外交谈判往往能取得成功。在2013年的《英国国际防务参与战略》中，军事外交被视为一个支柱性战略，运用军事力量支持国家外交政策目标的实现，并深化双边或多边军事战略利益。为落实一系列的军事外交目标，英国致力于提供相应的支撑条件，例如，向其他国家提供军事建议和技术援助、加强与外军的联合演习、重视强化本国部队的培训和教育等（见表5-3）。

表5-3　英国军事外交开展的目标与条件

资料来源：Joint Doctrine Publication.UK Defence Doctrine（JDP 0-01），20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