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语:总说毕业遥遥无期,一转眼就各奔东西。考前叮嘱的话,几天前已经写在了黑板上。然后告诉孩子们不要擦,每天都可以看几遍。一声再见,就在眼前。
我怀念,有你的岁月,人生下站路口见。
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带着灿烂的笑,但一直准备到昨晚凌晨两点的话,还没开始,就有泪崩的感觉,怎么办?看着座位上几个泛着泪光的孩子,我感觉自己很快要败下阵了,流泪的画面太不符合我的风格。我果断地找了一个比较理性的孩子,请他帮忙说完那些我未能说出的话。一班的孩子们:
印好的试卷还没发完,还有一些题目没有讲评,我还没有酝酿出一点点的离情别绪,还想着上完了今天的语文课,明天继续。但是,年级的通知提醒我今天就是我们的最后一节语文课了。
这最后一节课应该和三年中任何一课都不一样,它应该像《小王子》中那只狐狸说的那样——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这最后一课应该是一个仪式。人类是极需仪式感的,尤其是一件事情的开始和结束,开始要喜庆,结束也要隆重,比如生日与葬礼。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记得我在初中的第一节语文课上,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让大家猜它的意义。你们记得,我自然不会忘记,因为那是我在很多公开课上屡试不爽的公开秘密。更多的内容,也许你们已经忘记,但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节课上我希望大家能在语文学习中构建自己的精神家园,我还告诉各位“只要有梦想,心就不会流浪”。那是我准备了好久好久的一节语文入门课,只为了献给我新一届的崭新的孩子们。到了这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认真准备好最后一课,用最精美的语言来装扮,用最精彩的哲思来点缀,用最真挚的情感来充实。可是在忙忙碌碌中,我总感觉最后一节课还在遥远的未来,于是还没来得及开始备课,我却已走上了讲台。原来,所有的再见都是猝不及防的事。
日本作家村上春树怀着无比芜杂的心情说:“在这个世界上,许多别离径直就是永别。因为当时未能说出来的话,就将永远无处可说。”很幸运,今天,我还有四十分钟时间可以和你们说那些未能说出的话。
我想和你们说的第一句话是:感谢你们三年的宽容以待。
三年来,我想给大家的不仅是语文分数,不仅是语文素养,老师还想给大家一些终身受用的东西,比如思维的方法、做人的品质……但很遗憾,因我自身素养的不足,很多东西没有变成现实。
我是个性情中人,在你们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情感,所以我会很率真地表达自己对大家的喜欢、欣赏、不满、抱怨。我一直认为赏识是一种教育,批评同样是一种教育。但我忽略了每个孩子在同伴面前都是爱面子的,以爱为名的批评也可能是一种伤害。所以我很难忘记倪隽、丁维希等同学在语文课上因为被批评而哭泣。我向所有可能被我的批评伤害过的孩子说声对不起,虽然我知道你们早已选择了宽容与忘记。还有,不管老师怎样批评你们,你们都选择了尊重和理解,给了我前行的更大动力。从这一点看,你们更像个大人,而我却像个孩子。
我想和大家说的第二句话是:做你们的语文老师,我很幸福。
很多学生会感谢老师,感谢老师教给自己的很多很多。但我更想深深地感谢每一位同学,因为我一直认为教师的事业是由学生成就的。能做你们的语文老师,我很幸福。
每天早晨,捧起你们的随想本的时候是我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光,在随想里,我能洞悉你们的喜、怒、哀、乐,能倾听你们的童言稚语,还能勾起我无数的美好回忆。回顾三年的语文课,我们一起创造了很多精彩的瞬间:我们在《安塞腰鼓》一课中气震山河的朗读,我们在《曹刿论战》一课中尽情展示风采的激情辩论,我们运用起承转合一起完成的故事,我们共读《朝花夕拾》和《野草》的收获,还有我们自己出版的班报和排练的课本剧,当然还有校园里我们共写的那两棵开花的树以及教室门口的透明草。这样的课堂之所以说精彩,不是来自专家的评判,而是因为你们在回忆的时候还记得那么清晰。
我经常思考,我的语文能给学生带来什么?我认为理想的语文课,应该是在言语实践中提升学生智慧,在情感体验中丰富学生心灵,在精神涵育中发展学生思想。所以,除了带着大家读语文书,更多是带着大家读课外书;除了读万卷书,还引导大家行万里路,并用写作记录自己的行与思。不仅要大家写,我也和大家一起写。我来不及统计了,但我印象中你们是我从教十六年来,正式发表文章最多的一个班级。我从不吝啬我的故事我的情感,我和大家讲我读书的故事,讲我如何从一个最偏远的山村走进大学的殿堂,我还喜欢和你们分享我写的文字,然后有些羞涩地陶醉在你们热烈的掌声里。因为我一直觉得我应该向学生们传授知识,但这远远不够,我还希望自己能引领学生们如何做人,如何诗意地生活,如何拥有丰富的感情并能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我想和大家说的第三句话是:我永远以你们为骄傲。
三年来,你们的语文成绩一直是最好的,你们在各项语文活动中的表现也是最好的,你们是为年级贡献考试范文最多的,你们的作文在网上传播后早已成为其他学校作文教学的素材与范例……(www.xing528.com)
有一本杂志要刊登一篇我的教学成长故事,其中我引用了张睿涵同学对我的语文课的评价:“总是会想到丁老师在讲古文和一些精读课文时给人带来的圆融、完美和荡气回肠的感觉。这是一种令人愉悦的精神享受,就像在阅读一部有深度的小说,或像在看一部导演得很好的电影,情节和思想一层层展开,一点点深入,关注语言和写法,从细微之处曲径通幽,最后抵达终点,上升到一个和生命、文明、文化、情怀等有关的高度。”后来编辑老师看了,说这怎么像一个教研员写的,能不能换一个像学生的。
我后来换成了罗单丹小清新版的,但我心里一直在偷乐儿,因为我的学生太牛了,都赶上教研员水平了。
倪隽在报纸上发表过一篇文章,题目是《发现文字的秘密》,该文章得到了《羊城晚报》首席评论员何龙先生的高度评价:“作者的文笔很成熟,成熟到超出初中三年级的一般水平。如果这完全是作者的原创,那么这位同学在写作上可真是前景可期。”我很想告诉何老师,这不仅是原创,还是倪隽刚上初二时的原创,我们必须承认高手在少年啊。
在以你们为傲的同时,我还是要深深地表达谢意。
感谢你们对我的宽容,感谢你们对我的肯定和鼓励。
王本昊同学说:“丁老师的语文课,带给我的不仅是六本语文书的厚度,更是语文二字的重量;不仅是中考考场上八页语文试卷,更是敏锐的文字触感、深厚的人文情怀;不仅是放榜那天白纸黑字的考试分数,更是对待事物的思想思辨、对待生活的用心用情。丁老师的语文课,始于语文,却比语文更多……”
何梓瑶同学说:“丁老师向我们慢慢展开一帘画卷,画着大千的文学世界,点缀着他自己的独到见解,绝不限于教学参考书的拘束,绝不屈于主流的观点。富有主见的思考是需要积累作为基础的。而这样庞大的知识储备和扎实的语言功底,我相信是来源于丁老师的激情。若是没有激情,一个人又如何有所造诣呢?”
……
还有很多同学的文字,我无法在此一一列举,我会把这些文字永久珍藏,作为最高的奖赏和永久的奋斗动力。
很快要下课了,老师想说的话太多太多,但汇聚在一起,就是一句话:不管大家今后走到哪里,生活得怎样,都不要忘记用语言文字滋润自己的精神与灵魂,永远做一个坚强有梦想的人。
还剩下一点时间,你们再看看卷子,我再看看你们。
最后,祝大家拥有梦想,美梦成真!
你们的语文老师:丁之境
2017年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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