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会议：尼德兰八十年战争的成果

1608年2月1日，谈判在海牙的国会议事堂正式开始，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欧洲会议。来自北方和南方的代表分别对坐在一张长桌的两旁。奥尔登巴内费尔特与斯皮诺拉分别率领北方代表团与南方代表团。在国会议事堂的另一张桌子旁坐着法兰西国王大使皮埃尔·让南（Pierre Jeannin）、英格兰国王大使、丹麦国王大使，以及来自德意志诸侯国的九名代表，他们作为观察员和顾问出席了这次谈判。如果谈判双方意见分歧过大，这些顾问可以把谈判代表拉到一边，单独与他们磋商。当然，各方都希望由自己来掌控谈判方向。在场的外国代表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发现：讨论的背后其实是联省共和国的独立问题。这一情况极其罕见，毕竟联省共和国甚至连一个像威尼斯那样的国家元首都没有，只是七个小共和国组成的联盟。这对他们自己国家的未来意味着什么？

争论的焦点之一是到印度群岛的航行自由。教皇曾以“教皇子午线”为界，将世界分为两半，规定了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势力范围，因此，西班牙国王希望西、葡两国能继续独享这一特权。^[16]为了不使谈判立即破裂，这一问题一直推迟到和平条约缔结之后才达成共识。另一个争议点，是西班牙国王要求联省共和国的天主教徒享有宗教信仰自由，^[13]而信奉加尔文宗的联省共和国执政精英对此表示反对。尽管联省共和国绝大多数天主教徒反对西班牙的统治，但是，如果他们获得了充分的宗教信仰自由，剩下的天主教徒就可能重新效忠西班牙，对联省共和国的安全构成威胁。其实与其他非加尔文宗（包括门诺派和路德宗）教徒一样，天主教徒已经享有良心自由。但是，如上所述，联省共和国认为宗教信仰自由是国家主权的一部分，政府是最高权力机构，负责合理安排处理宗教事务。在这个问题上，奥尔登巴内费尔特认为独立和主权是同一概念。但也有人把它们看作两个独立的概念。法兰西国王亨利四世赞成联省共和国独立，但希望自己成为联省共和国的君主他表示，如果战争持续打下去，他将提供更多的支持；反之，他将减少支持。^[14]由于这位坚持己见的朋友，奥尔登巴内费尔特决定智取。扬·内扬神父再次前往西班牙，与西班牙国王讨论联省共和国的主权问题。与此同时，1608年7月6日，奥尔登巴内费尔特利用多国代表齐集海牙的机会，同英格兰缔结了防御同盟。实际上，早在这年1月，他也同法兰西缔结了防御同盟。^[15]然而，腓力三世坚持要求天主教徒享有宗教信仰的自由。8月22日，联省共和国代表中止了会谈。

现在看来，多方参与而非仅仅两方参与的谈判显然好处多多。经验丰富的外交官皮埃尔·让南与他的外国同事进行了磋商，并在8月27日提议双方休战12年，而非签署和平协定。这些条款争议较小，可以抛开王室方面的顾忌。皮埃尔·让南避免使用主权、宗教自由等词语，以免冒犯和得罪任何一方。西班牙与七省进行了谈判，“（谈判中的七省）如同独立国家一样，无论是西班牙国王还是大公夫妇都不能对其提出主权主张”。^[17]皮埃尔·让南补充说，如果西班牙拒绝这些条款，那么从1609年3月1日起，战争将继续下去，而联省共和国将得到所有与会代表背后的统治者的支持。(www.xing528.com)

这一出人意料的新提议（签订休战协议而不是和平协议）首先必须与后方进行讨论，因此许多人返回了自己的国家。1609年1月11日，联省共和国三级会议批准了皮埃尔·让南的提议：承认各省的自由，承认宗教属于它们的主权范畴，并允许它们自由航行到印度群岛。^[19]为了说服西班牙国王，阿尔贝特大公派出了他的告解神父——每当在道德问题上有异议时，这种方法总是屡试不爽。1609年1月25日，国王同意批准休战，2月8日，布鲁塞尔政府宣布了国王的决定。至此，可以抛出之前搁置不议的细节进行讨论了，这再次引起了许多争吵。例如，海牙的三级会议需要确定一个适当的名称，而这必须得到布鲁塞尔统治者的批准，但布鲁塞尔甚至不想召集本国的三级会议。讨论后决定，称三级会议代表为“三级会议阁下”（Their High Mightinesses of the States General），或简称“阁下”（Their High Mightinesses）。^[18]

谈判各方于2月10日在安特卫普再次会晤，恢复谈判。3月9日联省共和国三级会议、国务委员会和荷兰议会暂时从海牙迁至贝亨奥普佐姆的马基耶岑霍夫（Markiezenhof），以便相互之间直接取得联系，讨论出现的任何问题。很明显，这段历史将被记录下来。调解的大使们，特别是皮埃尔·让南，已将议事日程安排妥当。4月9日，他们就主要问题达成一致，之后便是签署休战协议。首先是调解员们签名，接着是大公夫妇的代表在左栏签名，联省共和国的代表则在右栏签名。后者不仅代表了他们自己的省份，更代表了联省共和国三级会议整体。随后，代表团又前往布鲁塞尔和贝亨奥普佐姆，与上级进行了一次磋商。4月14日，所有细节最终敲定，文本正式生效。终于，《十二年停战协定》在安特卫普的市政厅前正式公布。^[20]西班牙国王有三个月的时间来批准协定。尽管腓力三世一直拖延到最后一刻（即7月7日），但迫于财政问题，他别无选择只好签字。不过他深信，12年后，联省共和国将被重新纳入西班牙的统治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