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知道八十年战争如何使尼德兰一分为二,首先要知道这些土地是如何融合在一起的。促使那些如今被称为低地国家的地区统一的是勃艮第家族,这个家族本是法兰西王室瓦卢瓦家族(House of Valois)的支系。勃艮第公国[以第戎(Dijon)为首府是法兰西国王的封地。法兰西国王约翰二世(JeanⅡ)在1363年将公国分封给儿子大胆者腓力(Philip the Bold),作为其收入来源腓力(大胆者)与佛兰德-阿图瓦(Artois)伯爵富有的女继承人结婚,从而将这些北部富裕的伯国收入囊中。这场联姻还意味着腓力(大胆者)获得了勃艮第公国东边的勃艮第自由伯国,即弗朗什-孔泰(Franché-Comté),巩固了他在南方的地位。他们的孙子善良的腓力(Philip the Good)于1419年上台,成功地将领土向北扩张,先获得了那慕尔(Namur),然后是布拉班特(Brabant)和林堡-奥弗马斯(Limburg-Overmaas),接着是荷兰(Holland)和泽兰(Zeeland),最后是卢森堡。而在无法通过继承获得领地的主教辖区中,他则让自己的私生子当选为主教。现在,这些广阔的领地尚无统一的称呼。腓力(善良的)因此只能被称为勃艮第和布拉班特公爵,以及佛兰德、阿图瓦、埃诺(Hainaut)、荷兰、泽兰、那慕尔伯爵等。“海边的低地国家”这一名称仅在地理意义上是正确的,但也不适用于腓力(善良的)原本的领地勃艮第。最后,因为公爵本人通常长居佛兰德或布拉班特,出于他自己的角度,这些地区被称为“近处之地”(les pays de par deca)。相对地,勃艮第则被称为“远方之地”(les pays de par delaà)。“地”(pays)既可以指布拉班特、海尔德(Gelre)这样的公国,佛兰德、荷兰这样的伯国,也可以指梅赫伦(Mechelen)、弗里斯兰这样的领地。这些大相径庭的领地没有通用语:南部的人讲法语,而北部的人讲佛拉芒语或荷兰语。“近处之地”一名很难被用作战斗口号。战场上的士兵们需要一个简洁明了的口号,例如“勃艮第,勃艮第!”“根特,根特!”或“荷兰,荷兰!”,而“近处之地”这样的表述则很难一口气喊出(要知道,士兵们需要喊的是“les pays de par deca”,而不是中文的“近处之地”)。腓力(善良的)繁荣的世袭领地缺少的只是一个统称。[1]
所有这些不同的领地仅有一点儿联省结构的雏形。促使他们联合的主要因素是他们拥有同一个领主。此外,他们的社会结构也有某些相似之处,几乎全部由三个等级组成:神职人员、贵族和“第三等级”(市民和农民)。公爵从贵族中选择他的顾问和军队长官,授予他们较低的职位,例如城堡的看守人或长官,在他不能经常亲临的领地,则任命他们为代理人或执政[2]。而对那些来自最古老最显赫家族的贵族,君主则会授予特别的荣誉:金羊毛骑士团(the Order of the Golden Fleece)。这是一个顶级贵族非常追捧的特别俱乐部,公爵能通过它来确保贵族们的忠诚。
富裕的市民通过工商业积累了财富,他们可以把钱借给公爵来支持战争和奢华的宫廷生活。如果需要钱,公爵可以向议会提出要求,这叫“财政帮助”。议会中有公爵下属三个等级的代表,通常每片领地的议会应公爵的邀请召开。在特殊情况下,公爵可将各省议会召集到一起,召开三级会议。第一次三级会议于1464年在布鲁日举行,当时最富裕的省是佛兰德、布拉班特、荷兰和泽兰。在过去,这几个省经常发生冲突,[3]现在在勃艮第家族的统治下,他们由同一位君主统治,避免了彼此之间的许多摩擦。这四个富裕省的代表定期开会,讨论贸易争端、水陆交通以及通行费和货币问题。稳定而强有力的政府保证了货币的坚挺,商人们可以从中大大获益。不仅如此,他们还在与外国同行的竞争中得到了保护。比如在与丹麦国王以及与波罗的海地区的汉萨同盟的纠纷中,公爵就为他们提供了支持。这几个低地国家核心区的省份一起构成了勃艮第公国的经济中心并为公国提供了近80%的税收。相较而言,北部东部和南部的省在经济和政治上则不那么重要。
在腓力(善良的)的统治下,低地国家通过与公爵的合作以及彼此之间的合作,逐渐形成了一种团结感,但这种感觉仍是模糊的、无形的,还不能被称为民族意识。这种团结感最初萌生于公爵王朝周边,在与公爵的宫廷保持常规联系的官僚机构和教会的上层尤为普遍。腓力(善良的)通过尽可能尊重各省的特权,与各省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他只以非常缓和的方式追求政治统一,比如在各省分别引入一般性规则。为了维持贵族和市民的忠诚,他在调整有影响力的职位时非常谨慎。在继位仪式上,公爵还不得不庄严宣誓会尊重其臣民的权利。对公爵的权利限制最大的文件名为《欢乐入境》(Blijde Inkomst,即Joyous Entry)。正是手按这份文件,腓力(善良的)于布拉班特发下了就职时的誓言。(这一传统一直延续至今,比利时和荷兰王国的君主一直都是宣誓就职而不是加冕。现在,他们手按宪法宣誓,就像布拉班特公爵手按《欢乐入境》宣誓一样。[4])《欢乐入境》中有诸规定,例如,未经议会允许,领主不得发动战争或征税。认可这份文件意味着腓力(善良的)承认臣民拥有不再听命于自己的权利,当然,这是在腓力(善良的)有意损害臣民利益的情况下。然而,领主和臣民可以对这一文件做出截然不同的解释。许多省份不采用这一宪章,因为它使居民可以自由逃脱对统治者的义务。然而,一个多世纪之后,人们援引《欢乐入境》的条款终止了腓力二世的王权。(www.xing528.com)
从1467年到1477年,腓力(善良的)之子、公爵大胆的查理(Charles the Bold)在执政期间,无休无止地发动战争以扩大自己的领地。他还雄心勃勃地想将所有这些土地合并为一个王国并成为这个王国的国王。只有教皇或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才有权将领地“提升”到王国的地位。神圣罗马帝国有时也被称为德意志帝国,其国家元首被称为德意志皇帝,这实际上是不正确的。除了德意志领土外,这个帝国还包括奥地利、意大利北部的部分地区,以及1648年以前的低地国家。因此,我们将始终使用“神圣罗马帝国”这一术语。帝国的皇帝来自哈布斯堡家族,即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查理(大胆的)只有一个孩子,也就是玛丽(即后来的勃艮第女公爵)。查理(大胆的)请求皇帝腓特烈三世(FrederickⅢ),希望他允许玛丽(勃艮第的)与腓特烈三世之子马克西米利安(Maximilian,后来的皇帝马克西米利安一世)联姻,想借此将勃艮第的领地升级为王国。然而就在谈判进行到最终阶段、联姻获得同意之时,皇帝骤然离世,公爵的王国之梦化为泡影。
1477年,查理(大胆的)战死疆场。此时他的女儿年仅17岁几乎没有任何政治经验。这种情况下,议会在维护尼德兰国家结构方面发挥了很好的作用,毕竟在分担政府责任方面议会拥有数十年的经验。这些经验促使议会做出了两项重要决定。第一,他们决心将各地联合起来。这是必要的,因为法兰西国王正试图将勃艮第公国重新纳入自己的掌握之下。他还趁着尼德兰没有男性统治者的机会,入侵了尼德兰。第二,三级会议增强了自身对政府的影响。他们不仅迫使年轻的女公爵接受《欢乐入境》,还让她批准了所谓的《大特权》(Groot-Privileges,Great Privileges),使她的权力较之其父和祖父进一步受限。例如,议会现在可以自行召开,而无须等待统治者出面召集。之后,玛丽(勃艮第的)的强大继任者们废止了《大特权》。从长远的眼光来看,众多公国和伯国组成的勃艮第联合体(Burgundian Circle)之所以能在1477年的冲击中幸存下来,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议会的应对。也正因如此,“近处之地”之间的联系仍然紧密。但勃艮第公国则自此归属于法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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