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消极地、无奈地适应城市到积极主动地理解城市,从批判城市到面对城市,从仅仅看到外在的城市到意识到人创造和体验出来的内在的或心理的城市——即精神的城市。这既是普通人甚至许多学者面对城市的态度转变历程,也是民俗学的城市观或城市民俗学实际走过的真实轨迹。城市民俗学体现出当代民俗学者强烈的现实感和“与时俱进”的精神。
在我看来,无论民俗学从前研究乡村还是现在研究城市,尽管民俗学者从农村进入了城市,甚至形成了“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架势,但一旦从关系实在论的角度着眼,我们就不难看到,研究地点和场所的变化并不能改变民俗学学科的性质,因为学科的性质并不取决于研究的场所或地点,也不取决于研究对象是乡下人还是所谓的城里人。尽管城乡生活形式的确存在差异,但生活在城市或乡村中的人都有各自的生活世界,而人们的生活世界既有不同的一面,也有相同的一面,因此,如果说民俗学是研究人的日常生活世界的一门学问,那么,生活世界的统一性就确保了民俗学学科的内在统一性和存在的必要性。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亨格纳在书中阐述城市民俗学的根本任务时并没有止步于研究城市的“各种生活形式”(Lenensformen),而是强调了研究城市“生活世界”(Lebenswelt)的重要性。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的城乡对立,其实并不存在。尽管从经验科学的角度来看,民俗学的研究似乎主要面对的是城乡生活世界之“异”,但这并非本质性的差异。作为研究和描述普通人的生活世界的一门学问,民俗学永远肩负着呈现民众生活和表达普通人心声的任务,作为一门实践科学,它一直承担着发现民众和普通人的主体意愿和实践智慧的义务。(www.xing528.com)
从现实层面来看,中国目前正处于急遽的城市化进程之中。尽管民俗学者无力改变这一进程,但我们有责任关注这个进程中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和生活世界。换言之,中国民俗学也急需用城市民俗学的研究目光来使城市特性成为民俗学的研究对象,来聚焦城市普通人的民俗文化和日常生活,而这种研究在目前的中国民俗学界还没有形成基本的问题意识和研究阵容。另外,由于中国社会结构的公共空间相对狭窄,所以,中国城市民俗学研究者还肩负着开辟文化公共空间的特殊任务。也就是说,正因为民主的、公共的文化空间结构在中国现实社会中的不发达甚至缺失,中国城市民俗学研究者才更有责任和义务去通过自己的研究促成文化公共领域的民主表达和结构完善,“在中国造就公共知识,说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具有自我选择的正当性,从而促使整个社会对他们的生活予以应有的尊重。民俗学者要发挥自己的专业优势,以服务于自己的研究对象的职业精神,促成这些观念成为中国社会的共识、常识和基本的道德价值”。(21)在中国,民俗学大概在城市里才有可能最先获得甚至创造种种客观条件来“脱胎换骨”,来获得相对意义上的、外在的学科自由,完成由研究民众到研究普通人、从研究民俗文化到研究日常生活、从实体实在论到关系实在论以及(下文中即将论述的)从经验科学向实践科学的根本转变。在这个过程中,民俗学者会发现,文化就是日常,文化就在日常生活之中,但文化似乎又不仅仅是日常。生活世界蕴藏着民俗学者可以做足功课的广阔天地,可供民俗学的经验研究甚至(非经验的)实践研究尽力施展自己的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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