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10点35分,唐万里步入会议室。刘晓雨从办公室拿了一份资料给唐万里:“这就是上海李强昨天接受周刊采访的录音整理。”
唐万里翻了翻:“你昨天就在上海?”
唐万里似乎很惊讶。他并不知道,为了今天的采访,昨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没有睡觉。
唐万里拧开矿泉水瓶盖:“你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于颖从包里拿出来一份资料:“唐总,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客套的话就不多说了。”
“好、好。”唐万里不停地点头。
“媒体报道说你们连农民的农作物收购款都无法支付,报道见报后,我们接到不少投资者、读者的电话,说现在德隆不行了,唐万里怎么拿农民说事儿呢?”于颖的第一个问题就没有留一点面子。
“什么款?”唐万里好像没有听清楚。
“新疆屯河不是收购西红柿等农作物吗?你在接受《中国证券报》采访的时候说,由于媒体的原因,导致德隆资金紧张,现在连农民的钱都无法支付。”于颖说。
“哦哦,就是收番茄的钱还有一点没有支付。”唐万里推了推眼镜。
“你们是民营企业的代表,资金出现问题,怎么用农民来说事儿呢?你们不是番茄酱世界第二吗?”我有点怀疑新疆屯河的真正实力。
“主要是3月2日的那篇不负责任的报道,导致我们的银行信誉受损,资金链紧张。”唐万里将责任推到媒体身上。
“唐总,那就不对了,西红柿是什么时候收获?你们新疆的西红柿又是什么时候收获?你们新疆屯河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大量收购西红柿的?现在是2004年4月,媒体的报道是2004年的3月,你们的款在去年就该给的,那个时候没有给,又怪谁呢?”我觉得唐万里在狡辩。
“不是西红柿,是杏酱。现在不是杏酱收获季节吗?”刘晓雨马上打断唐万里准备说的话。
“现在是4月23日,杏酱开始大规模收获了吗?唯一的解释就是去年的。还有,杏酱在新疆屯河的比重有多大?”我开始对刘晓雨有点意见。
“好啦,不要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了。”唐万里打断了我们的争论。
接下来,唐万里谈到“老三股”的下跌,与不负责任的职业经理人有关,这些职业经理人给德恒证券等金融公司带来不良影响,他们都是拍拍屁股就走人:“我在向上级部门反映的材料里写得很清楚。”我们追问职业经理人的姓名与炒高股价的具体时间,唐万里笑了笑,两手一摊:“那些人还在市场中‘混’,有些还是什么大腕,我如果将他们的名字告诉你们,他们怎么继续‘混’呢?做人不能这样的。”
但是2001年后,不负责任的职业经理人已经离开,“老三股”的股票却越来越集中,在大盘不断下跌的过程中,“德隆系”股票反而逆市走强。为什么?
在上海时,德隆国际副总裁李强面对记者同样的疑问如此回答:“我这样给你说,‘德隆系’的股票已经在股市中有很大的影响力,而有关部门也不希望‘德隆系’股票在那个时候下跌,在最困难的时候,德隆国际曾拿出部分自有资金,买入自己的股票,这种行为你们可以理解为维持股价。”
李强还透露,自己从来不炒股,由于他爱德隆,不希望德隆倒下,最近自己也开户买入“老三股”。在德隆公司,像李强这样买入“老三股”的德隆公司员工还有上百人。
唐万里习惯性地将眼镜往上推了推:“你说外界以我的说法为准还是李强的说法为准?我还是那句话,德隆公司从来没有买过‘老三股’,只是最近几只股票下跌得厉害,外界认为德隆资金链断裂,德隆的员工才买入‘老三股’股票。”
针对记者关于员工买入“老三股”是不是在某种无形的压力之下才买入的疑问,唐万里两手一挥:“不可能施加压力,我在给员工的信中已经明确表示对员工们的感谢,感谢员工在德隆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信任与支持德隆旗下的上市公司,但是买入股票一定得是他们自愿的。”
唐万里依然坚信德隆能很快度过难关。
李强在上海接受采访时强调,证券不是自己管,谈有些问题就不是很权威。现在唐万里就在眼前,他是德隆国际董事局主席,掌管德隆帝国全局。
“唐总,我们现在得到一些情况,就是德恒证券、金新信托等德隆旗下的公司出现大量逼债的现象,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我准备拿出上海里奥高新的1.5亿元委托理财材料。
“德恒证券、金新信托不是德隆的公司。”唐万里的话让我们很惊讶。
“那是新疆德隆控股的新疆屯河旗下的公司呀,你怎么说不是你们的呢?”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新疆屯河董事长何贵品还兼任德隆国际副董事长、金新信托董事长,而唐万新还是金新信托的副董事长,唐万里怎么不承认金新信托与德恒证券呢?
“我这样给你说,你说德隆一定要分清楚‘德隆’的概念,我只管德隆国际,你们不要把什么东西都说成德隆好不好?”
“你说德恒证券、金新信托不是德隆的,那你们德隆国际到底管到什么层面上?”我想看唐万里怎么界定他口中的“德隆”。
“德隆国际最多就管到上市公司的层面,至于上市公司下面的企业都与我们无关。”唐万里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那也就是无论金融公司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德隆都不会管?”于颖试探着问唐万里。
“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管什么呢?”唐万里言谈轻松起来。
“那如果金新信托的一个债权人现在收不到钱,他说在临死前就想见你一面,作为一个知名的企业家,你会不会见他?”于颖决定向唐万里摊牌。(www.xing528.com)
“那当然要见,人命关天,当然救人要紧。”唐万里略微迟疑后马上反应过来。
于颖马上摸出电话,准备给李学勤打电话。
“我觉得现在唐总见不合适,还是让金新它们的人见吧。”刘晓雨突然又插话,试图阻止唐万里见李学勤。
天啊!人命关天的事情,到底什么意思?
后来我才知道,李学勤讨债不成只求速死,并非偶然现象。就在“老三股”崩盘之后半个月时间,即2004年4月29日,据南京电视台、江苏电视台、《南京日报》等多家媒体报道,当天中午1时左右,一名男性股民在位于南京市洪武路396号的中国银河证券一家营业部的厕所里上吊自杀。
据周刊调查,该男子年龄约在40岁左右,平时差不多天天都来看盘,但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流。后来银河证券的内部人士透露,该男子的股票交易明细打印出来,全是沈阳合金,25元以上的沈阳合金。
唐万里没有听刘晓雨的劝告,说一定要见见李学勤,还要金新信托的董事长何贵品来处理这件事情。唐万里马上翻找何贵品的手机。遗憾的是何贵品不在北京,唐万里问刘晓雨:“他们北京的负责人在不在?叫他今天一定来见见这个人,现在救命要紧。”
李学勤在电话里听到能见到唐万里,声音很激动:“只要能见到唐万里,我就有希望了,我马上就赶过来。”
李学勤住的地方离国贸大厦还有一段距离。此时已经中午12点多。
在等待李学勤期间,刘晓雨派人送来了盒饭,唐万里掰开筷子刨了一口米饭,又将饭盒放在桌子上,望着素白菜加两个狮子头的盒饭:“怎么会这样呢?”
唐万里不停地喝水,刘晓雨接连拿了3瓶矿泉水。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唐万里不停地重复一句话:“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情呢?这是考验德隆社会责任感与信誉的时候,我一定要管这件事情。”
吃过盒饭,李学勤还没有来,我决定到门口瞅瞅。于颖也出来了。
电梯门开了,李学勤在老伴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两夫妇显得愈发苍老。
还没有进大会议室,刘晓雨就将李学勤夫妇带进了小会议室,紧接着,另外一个工作人员跟了进去。
唐万里起身也跟了进去,我与朱军本来也想进去,脚刚跨进小会议室的门,唐万里突然挡住我们:“不好意思,我想跟李学勤单独谈谈。”
既然唐万里都这么说了,我们只有退出来,刘晓雨端了两杯开水进去了。
唐万里顺手关上了小会议室的门。里面的声音一开始就显得很激动。
不到两分钟,就听见李学勤的哭声,我决定听听唐万里怎么交代。
李学勤依然是哭诉怎么样被金新信托“套”进去,现在一分钱都没有收回来的处境。
李学勤表示的担心是:“我一分钱的好处都没有得到,现在金新信托的钱收不回来,谁相信我是清白呢?”
“你放心,我们会想办法解决你的问题,目前我们正在做系列解决方案,等方案出来,我们一定安排你第一个解决。”唐万里将手放在李学勤的肩膀上,不断地安抚。
刘晓雨出来了,本来就没有关严的门开了一个很大的口。
突然,李学勤开始拍打自己的胸脯:“你们光说还,金新信托也一直说还,都不还,我们连它的资产都没有找到,怎么还?这不是要我老命吗?”李学勤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们不还钱的话,我真的就不活了,我现在只有死路一条。”李学勤被老伴抱着哭成一团。
唐万里左手抱着李学勤的肩膀,右手不断地抹眼睛,但是无法掩饰脸上流淌的泪水。他一边流泪一边安慰李学勤:“不要急,问题总会解决的,总会解决的。”
刘晓雨叫了一个什么主任进小会议室,只见那男的在不断安慰李学勤夫妇。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小会议室的哭声开始小起来,唐万里眼泪汪汪地走进了大会议室,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我一定要管这件事情,这是社会责任感的问题。”
唐万里仰望天花板:“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我们三人齐刷刷地盯着唐万里,唐万里曾经自信的脸上,再也没有笑看风云的豪气,而是阴云密布。
大约10分钟时间,唐万里挪了挪身子,两手抱在一起:“难呀,这是考验社会责任感的时候。金融风险太大了,还是做实业稳当,这次事情过去后再也不搞金融了。”
刘晓雨将李学勤扶出了小会议室,唐万里还呆坐在椅子上。
唐万里说,他已经答应李学勤,尽快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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