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生物学教学：师者，以事喻德

2019年，广东省广雅中学开展了“百位生物名师教我学”活动，目的之一是想通过广雅的学生们与生命科学学科的领军人物进行交流互动，激发学生们对生物学的兴趣，提高生物学知识水平。其间，该学校高二（2）班曾衍铨同学通过QQ聊天和电子邮件采访了我，在此，我借曾衍铨同学提到的问题，谈谈我对学生职业选择、专业研究，以及高中学生学习的一些看法。

曾衍铨同学主要问了我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当年为什么会选择生物教师这一职业，在多年的教学和研究的过程中有什么感受和收获；第二个问题是《科学世界》杂志中的iPS干细胞是如何被培育出来的，有什么用途，研究进展如何，以及这种技术是否会产生一些不利的影响；第三个问题是科学家制造出了有8种碱基ATCGZPSB的DNA分子，新拓展出的4个人造碱基ZPSB是否能创造出一种新的生物，或能否加入现有的物种中拓展现有的密码子表，这种研究有何意义。

以下是我回复的主要内容。

亲爱的小曾同学：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指导谈不上，可以谈谈我的看法。

对于职业，我个人感觉，视野与环境可能会限制从业的选择。我的父母都是江苏油田的石油工人，作为石油工人的子弟，参加高考时，我当时报考的第一志愿是北京钢铁学院（1988年更名为北京科技大学）生物化学专业，因为未被投档第一志愿学校录取，我有幸成为南京师范大学生物系的本科生，也奠定了我之后成为一名生物学教师的基础。对此，我的反思是，选择职业有时在必然中又有很大的偶然性，特别是现阶段不再进行工作分配，对于高中阶段的学生来说，资源、专业憧憬或专业理想在职业选择中要着重考虑。

我在中学做了十几年的生物学教师，现在也当了十几年的生物学教研员，为什么后期会一直专注于初中生物学实验教学的研究呢？我的感悟如下：首先，所有的研究都应该基于问题。我的研究始于2006年9月，当时我刚刚成为广州市原萝岗区生物学教研员两个月。原萝岗区的生物学教学质量堪忧，实验教学更是不尽如人意，很多学校的老师不重视实验教学，部分农村学校根本就不做实验，甚至有些学校的初中毕业生根本没接触过显微镜，全区学校迫切需要一个提高生物学教学质量的切入点。在时任广州市教研室副主任的生物特级教师邱才训老师等专家的指导下，我开始进行八年级学业水平考试中的生物学“实验考查”研究，旨在以此为突破口，倒逼整个生物学科教学质量的提高，倡导师生重视实验，提高学生的生物科学素养。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我们的研究达到了预期效果。其次，独行快，众行远。2008年9月，我组建了“义务教育阶段生物学实验教学与评价研究小组”，并通过了广州市教育局组织的资格审查、纸质申报，以及由7所高等院校专家参与的面试答辩，成为广州市首批建设的6个教育系统创新学术团队（基础教育阶段）之一，也是其中唯一一个生物学研究团队。此后，研究团队虽然成员不断改变，但一直致力于初中生物学实验教学与评价的研究，并取得了丰硕的团队研究成果。第三，在专业开展踏踏实实的研究。我本人对实验教学研究感兴趣，我就去研究：什么样的课是实验课，一节典型的实验课应该包括哪些环节，评价一个教师实验能力高低的标准是什么，等等；我希望教师的实验教学要有效，我就去研究：评定一节实验课有效的标准有哪些，提高实验课堂教学有效性的途径有哪些，有效的实验课堂教学应该注意哪些细节，等等。因此，做任何事都离不开在专家的指导下勤奋、踏实地实干。

对于iPS干细胞与人造碱基ZPSB，我想我现有的了解可能与你一样，都来自那些公开发表的论文，让我更感兴趣的是你对这件事本身的关注，特别是对此类研究的不利影响与研究意义的关注。我前面提到了专业憧憬与专业理想，在高中阶段找到一定的“志趣”（兴趣和志向的结合）非常重要，这可能成为你未来努力的动力与奋斗的目标。因此，我想借此机会也谈谈我对高中阶段学习的看法。

前些日子，看了清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副院长刘栋教授在“中国教育智库网”公众号发布的一篇文章《反对将跨学科作为模式推广，中学阶段培养这些能力更重要》，我很想和你以及一些像你一样在高中阶段对生物学非常关注的学生分享一下文中的观点以及我的感悟。

刘教授认为高中是学生基础知识学习、能力发展、人格养成和价值观形成的重要阶段。这一阶段应该培养起学生追求知识、探求未知（并非局限于自然科学知识，而是包括文史哲、艺术等世界上一切有意思的事物）的兴趣和热情，并将其转化为一种持续的学习动力。因此，清华大学以后将对申报清华的每位生物学竞赛金牌保送生进行面试。也就是说，即使这些学生在生物学竞赛中取得保送资格，也不一定会被清华免试录取。清华大学将只选择那些“有积极、阳光、乐观的心态，有理想抱负，对未知事物有强烈的好奇心，有较强的沟通和表达能力，有团队精神等品质”的学生。

在传授知识和培养学生对追求知识的兴趣以外，刘教授认为高中阶段要同时注重对学生自我学习的能力、独立思考和价值判断的能力、表达和沟通能力（具体表现为良好的写作与演讲水平，有效、得体的人际交往，团队合作精神，组织和领导能力等）的培养。(www.xing528.com)

我个人认为，对于高中学生来说，学习通识能力可能要重于学习专业能力。在我的初中生物学实验教学的研究中，我也倡导培养学生的综合能力，在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前提下，通过实验教学的创新培养学生的目标执行力、策略变通力、技术掌控力、挫折耐受力与愿景使命力，为培养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做出贡献，即“师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

对于人造碱基ZPSB是否能创造出一种新的生物这个问题，我想再说几句。在我的微信公众号“我看初中生物学教学”中，我曾发表过一篇文章《七年级初中生物学开学第一课你准备讲什么》，其中提到了对生物、生命的看法。人民教育出版社版（下称“人教版”）生物学教材教师教学用书七年级上册第23页指出：“要判断一个物体是否有生命，可以看它是不是‘活’的，看它是不是具有生命现象，即看它是否具有生命的基本特征。”因此认识生物的关键是认识什么是生命，或者说，认识生命的本质。

英国科学家、作家、医生、电视主持人罗伯特·温斯顿写过一套《有趣的科学》系列儿童科普图书，曾经荣获英国皇家学会少儿科普图书奖，其中有一本叫作《生命是什么》。这本书的扉页上写道：“也许最深刻的科学问题就是生命是什么。这个问题乍一听很简单，然而至今依然无法圆满回答。无论生命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出现以及如何开始的，事实上有关我们及其他生物是如何进化的一系列复杂问题，现在都没有确切答案。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宇宙中是否还存在其他外星生命，也许它们就在人类永远也无法到达的遥远星系中。……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是最初解答这个问题的人之一，他认为生命是能够生长、维持以及繁殖的事物。这的确符合我们通常见到的生物体特征，比如动物、植物和真菌。但是，还有一些不是生命的事物也符合这个解释，比如火以及计算机病毒。自亚里士多德之后，许多人也开始尝试解释生命，但每个定义总有漏洞，会包含一些不属于生命的事物。”

所以，作为人造碱基ZPSB研究的外行，我说句外行的话，在没有能让人信服地回答“生命是什么”之前，很难说创造出来的是新的生物。

关于生物学的职业生涯，我想引用北大校长王恩哥曾说过的十句话之第五句：“追求‘两个一致’之中的一个‘一致’：兴趣与事业一致。”如果你对生物学研究有兴趣，并立志要从事相关的工作，那你就是最幸运和最幸福的。至于它的前景、优势，可以放在次位。

在2019年末，我看了罗振宇先生2019—2020跨年演讲“时间的朋友”。演讲中引用北京十一学校联盟总校校长李希贵的话，指出“课程的本质是激发禀赋，教育的本质是人点亮人”“课程是什么？不是知识的注射器，而是要把社会上的那些挑战、孩子们将来会遇到的那些问题，打包浓缩、变成课程，让学生们提前体验，提前触发孩子们的禀赋。因为教育本来的意思，就不是教材、不是课堂，而是人点亮人。”对此我深有同感。2018年11月2日，我在广东教育学会生物学教学专业委员会组织的评课活动中，提出了我对教师研究的看法，就是教师最好的研究是研究如何上有意义的课，我倡导一线教师在关注课程教学的同时，更要关注培养学生的品质，培养学生成为“大写”的人。

“师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作为一名教师，立德树人是我们事业的核心，“学为人师，行为世范”是我们的责任，从事着天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我们应该，也只能够更认真一点、更努力一点，坚定走在课程改革、教学创新的最前线。

刘艳红

于2019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