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本质并非物质的铺张和奢侈,那样只是空洞的代言词。繁华只是一种不可复制不可雕饰的气息。
雨夜灯火阑珊处那一抹惊艳的剪影。初春时节满园的碧绿之中露出一点耀眼的红。茫茫人海中蓦然回首时的一个期待许久的眼神。
繁华之中往往透着点点冷峻。这点冷与彻骨的冰冷不同,它的内里又是火热的,甚至还有一些不可一世的傲然,就像某些花期短暂的花朵,只为了一瞬间的绽放。
所以历史说,繁华是短命鬼。显赫一时的盛唐,纵情声色的宋朝,六朝古都金陵城的安适与颓败,旧上海十里洋场的空前绝后。所有这些最终统统被历史的尘埃湮没。
自古繁华就与女人相形相伴。花魁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现实粉碎了一个女人对爱情对幸福的繁华之梦,结局是绝望,也是枉然。孟姜女用泪水崩塌了秦朝万里长城的繁华,传说同样也感人。张爱玲用文字封锁了自己所有青春年少时梦魇,繁华落尽,人去楼空。
三千里的江山不及后宫的嫔妃佳人的嫣然一笑,满朝文武的愤怒比及美人帘幕背后的倾城一瞥,名门世家的妻室敌不过烟花之地的青楼女子。岁月养就了女人的天生丽质和柔弱无骨,对于生命的繁华,她们仿佛不懂得感恩图报,结果只得背负上红颜祸水的罪名。在男权世界里,女人只是附属品,棋子一样脆弱敏感的个体,她们眼中的繁华从前是青春美貌,以后只是过眼云烟。繁华到底是一场醒与醉之间动荡不安的绮梦。那堆满胭脂的脸颊上滑过长长的泪痕。这是极凄楚的一笔。
繁华不仅仅是历史和女人的挽歌,它更应该是晓梦深处的笙歌,是城楼上的号角,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是去年元夕的花灯夜。自有主角和故事情节来诠释它的含义。
烟花是黑夜的繁华,绚丽而盲目。油彩是戏子的繁华,多少次在别人的剧本里流着自己的泪滴。红墙青瓦的老屋是高楼林立城市深处的繁华,记忆不老,故事重新拾起,芳香四溢。紫是色彩的繁华,秋是四季的繁华,遗迹是时光的繁华。(www.xing528.com)
智慧的天空群星璀璨。他们的精神版图是永远不老的繁华之地。无论是逝者如斯的孔圣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孟子,还是无为而不为的庄周。岁月如流,千年一梦,那些闪光的哲思镌刻在竹简之上,铸成了后世永久追随的繁华,不可磨灭,熠熠生辉。
暗淡了多少刀光剑影。他们是乱世江湖里不可或缺的繁华之士。干将莫邪,荆轲刺秦,屈大夫以身殉国,关云长意薄云天,梁山好汉除暴安良,岳元帅精忠报国,陆放翁大声疾呼,辛弃疾醉里挑灯……。他们用极其朴素的方式谱写出一卷又一卷属于自己的人生繁华篇章,照彻着世世代代无边的天宇。
诗词酝酿了短暂而鲜妍的繁华气质,尽管有一点苍凉,也一样生生不息。“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才子王勃留下了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就随水而逝。新月社的朱湘与徐志摩猝不及防地就逃离这纠缠不清的世界,“我悄悄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用毁灭与自我毁灭终结生命的顾城困惑地问:黑夜给了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卧轨的海子顿悟似的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要知道,他多想把自己的幸福告诉每一个人啊。
繁华还残存在厚实的典籍之中,浓烈如醇酒,醉生梦死。《诗经》唱出了最恒久最执著的爱之歌,唐诗里轻飞曼舞的浪漫主义,婉约词人浸满忧伤的字字句句,大观园里的哭泣与纠缠……,这些留给我们的除了唏嘘惊叹,更多的则是感同身受。
一座富丽堂皇的别墅,装潢一流,布置雅致,处处皆世界名牌,这不是繁华,反而有浅陋和招摇的嫌疑。走进去,被物质突兀包围,令人几乎窒息,像迷宫一样,连自己都变得不可靠不真实了。
一间清寂淡然的小屋。古旧的木窗,原木桌凳,一个简易书橱,一杯淡茶,一曲古筝的音律缭绕周际,桌上静静地端立着一只细颈脖子青花瓷器,里面浅浅地插上几枝素净的野花。它就是最本真最朴实的繁华了。
骨子里的繁华刻意模仿不来,重要的是那一份沉醉却不喧嚷的心境,如同盛夏里白色的花瓣,不露痕迹,一夜之间,处处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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