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的故事：抗大回忆与毛主席的信

杨尚武

一九四三年七月，我们二大队来到豹子川，学习南泥湾，进行开荒生产，打窑洞，建设校园。除劳动生产外，还进行练兵、学文化。可是学习用品的供应非常困难，有了纸和笔，没有墨也不能写字，怎么办呢？

我们的班长叫李长江，他平时一句话都不说，干起活来却像猛虎，有时候思索起问题来，两道浓黑的眉毛一竖，就像个科学家，我们大家都喜欢他。刚到豹子川的时候，大家吃不上水果，他常常翻好几座大山，去找野果子，每次总带回来一些好吃的山桃、山杏、山楂，等等。那时，我们见到果子，别提多高兴啦！

一天，他又上了山，我们料他一定有新主意，正想去找他，没料他手捧着一大堆黑格兰树上结的果子，跑进窑洞来，嘴里不停地喊着：“墨！墨……”

大伙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掏出用子弹壳做成的钢笔，扎破黑果子，蘸上汁，在纸上写起来。班长随手写了“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八个大字。果真，纸上留下了又黑又紫的字迹。大家高兴得跳起来高喊着：“我们的墨水解决了！”有的喊着：“日本鬼子吓不倒我们，国民党的封锁难不住我们！”还有的人提议：“给毛主席写信，说我们要正式开课了！”越说越兴奋，大家把黑果子挤破，挤了半瓶“墨水”，还在瓶子上贴上了三个大字“野生牌”。

给毛主席的信还没写完，墨汁变了色，班长的八个大字已经脱落得看不清了。有人拿着写给毛主席的信说：“这还行？不等寄给毛主席，就看不清了。”我们班最小的王耀山，气得把嘴噘得老高，不少人也都闷住了。班长看看大家，却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说：“碰这么点小钉子就噘嘴，以后怎么干大事呀！要知道，咱们的任务不光是打败日本，还要建设新中国哪！”

他的话说得大家都不好意思了，不一会儿，大家又变得高兴起来，同声唱起：“我是一个小列宁，生来就会干革命，爱学习，爱劳动，遇到困难不灰心……”又过了两天，班长走到炕头接连烟囱的地方，抽开一块土坯说：“挖点烟子作墨，不会褪色吧！”他提醒大家，立刻有人端来了簸箕，有的找来了铁勺，有的帮着点起了桦树皮照明，大家挤在烟囱跟前，一起兴冲冲地刮起烟灰子来了，可是炕烟的颗粒太粗，写在纸上粘不住，用手一擦全部掉光。这次试验又没成功，不过大家都发现那照明用的桦树皮，烧出来的烟灰子却又细又黑，大家立刻决定动手烧桦树皮刮烟子。(www.xing528.com)

班长管建窑，有人在院子里挖熏烟炉，我和王耀山去剥桦树皮，炉子挖得挺通风，一人高的烟囱，到处都可以刮到烟子，从晚饭后点炉，我们烧一阵火，刮一会烟子，到上自习时，就挖了许多墨黑的烟子。

大家正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王老师走来了，他是我们的国文教员，看了看烟子，非常高兴，可是却向大家提了个问题：“光有烟子能做成墨吗？”王耀山怪神气地说：“有了烟子还怕做不成墨？”王老师又问：“用什么能把烟子捏到一块呢？”这个问题可把大家问傻了眼，可不是吗，水是不能把烟子团成一块的。

王老师又耐心地问大家：“想想看，墨着潮以后，为什么是软的？”他这一启发，大伙才明白了，一定要用胶才行啊！这时王老师不等大家提出困难，就开口说：“要用胶有办法，我可以托人到延安去给你们买。”

一个礼拜过去了，大队部的张管理员真的给我们捎来了二斤多胶和一点冰糖。你知道冰糖是干什么用的？原来做好的墨块上面，涂上一层冰糖水，就会使墨又亮又光。

我们立刻动手做墨，先熬好胶水，再和到烟子里。一个星期天，我们就做成了二百多块墨。班长还特地刻了一个模子，做出来的墨块，正面有“三大任务”四个大字，背面是一杆枪、一支钢笔和一把镢头组成的图案，真漂亮！

屋子里桦树皮点得亮亮的，我们全班十二个人紧紧地围着班长，班长坐在桌旁，按照大家的意思，开始给毛主席写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