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池上抗大回忆丨豹子川山水拥抱，快速安家安身

豹子川位于甘肃省陇东地区黄土高原，是条由北向南延伸四十多华里的山川，山川的尽头和两侧都是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空气清新，山坡上有大片大片待被开垦的处女地，山川中间有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遇到大雨顷刻变成大河，河水漫过河床向南汇入葫芦河，再流入洛河、渭水，最后流入黄河汇入大海。

四十多华里的川内，只有十多个村庄，每个村庄只有三四户人家，最大的碾庄才有五六户，川头张家岔两户人家，一户姓王老两口，一户姓郑是个单身汉，四十多岁，三队和他们住在一起，部队与他们的窑相连，在同一个院落。大队部驻在张家岔西南方坐西向东的山坡上。各队相对分散地驻扎。这个村庄有个姓王的老乡，是村长，朴实热情，他官不大，但管的地盘可不小，方圆三十多华里的村庄都归他管，在我们建设校园中，他帮了不少忙，算是“拥军好村长”。我们从他嘴里听到不少当地的传说故事。豹子川附近有唐朝大将薛仁贵征西的白袍川，有薛丁山征西扎营的平定川，有宋朝英雄穆桂英平西夏时的点将台。这里气候多变，温差大，当地有首歌谣“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是对早、午、晚温差大的描述。进入寒冬，不时风雪交加，滴水成冰，顷刻树挂冰吊，山披银装。想不到这林海雪原的荒凉山川，也曾是陕北红军早期的根据地，张家岔有陕北红军党校旧址。西面不远的山上有个土城堡，曾是红军的指挥部。红军与白军^[6]在这里打过仗。有些人出于对陕北红军的敬仰，相邀跑二十多里路，爬上土城堡，去领略城堡的风光。我们这支年轻队伍的到来，使平日死气沉沉的豹子川一下子变得生机勃勃：下小河捉鱼，上山坡挖野菜，露天烧饭菜的炊烟扶摇直上，欢声笑语歌声起伏。豹子川的山山水水、花草树木在拥抱我们，我们就要在此安家了。

每天吃两顿饭，粮食要到一二百华里远的葫芦河粮站去背，蔬菜是挖的野菜和自己种的秋菜，冬季要买部分土豆和萝卜。寒冬取暖是靠组织精干的小分队吃住在山上挖窑砍树烧的木炭。上级发单军服两套，冬装棉衣一套，都是灰土布做的，边区缺少棉花，棉衣内絮的是羊毛，穿一阵子羊毛滚成疙瘩，上衣下摆隆起，屁股后有个厚厚的很像绵羊肉尾巴的疙瘩，走起路来左右晃荡；两条裤腿粗大，像是得了浮肿病，同学们你看我，我看你，相互取笑。等棉衣变成这样，御寒力就弱了，得重拆开把羊毛整平再缝好，缝缝补补的活就是这样学会的。御寒的手套、袜子自己动手编织，每人发三斤羊毛，到小河里洗净、晒干，再用根树枝拍打成羊絮，再用自制的倒“丁”字式捻线坨，一尺一尺地捻成毛线，再一针一针地织成手套和袜子，这项手工劳动从来没有做过，对编织袜子、手套这项工作发愁，常言说“天下无难事，就怕有心人”，人都有两只手，你教我学，你纺我织，团结互助，克服困难，毛手套、毛袜子终于戴在了手上，穿在脚上，抵御住了高原的寒气。后来手巧的人自己尝试着做起鞋来，做成的第一双鞋穿在脚上，心里美滋滋的，别人看了都夸是“男士巧媳妇”。打草鞋是另外一种制鞋方法，用料简单，只需要麻绳和破布条，经历过长征的红军队长苟成富是打草鞋能手，他精心传授打草鞋技能，并亲自给本队学员打了十多双草鞋，他有求必应，隔日准能按时交成品，让学员当面试穿，如不合脚可拆了再打，由打草鞋引出的新思维来制作布凉鞋，省工又省料，草鞋和布凉鞋当时流行了一阵子。穿草鞋学红军，穿布鞋学八路军，艰苦奋斗、英勇牺牲的革命精神时时事事体现在每个人的身上。

打窑洞是安家的主体工程，大家都叫“窑洞安身工程”，与黄土打交道是项重体力劳动，但大家都不示弱，聘请老乡当技术指导，根据土质坡度选打窑洞的地址，削山切面、开口进尺等技术性问题我们随时请教老乡。大家明白安家安身在此一举，个个热情高涨，不怕苦不怕累，一周时间切窑面，两周时间挖成洞，窑洞长三丈，高一丈五，宽一丈二尺，第四、五两周木架加固用土加草和成泥抹墙，再细装修：打烟筒，盘炕，安上门窗。经过数道工序窑洞才算完工。前后约两个月共打窑洞一百八十多个，大队组织技术指导验收个个合格。九月末初冬来临之前，大家从临时搭建的窝棚里、河沟石崖下，搬进了既宽敞又暖和的新窑洞，夜幕来临，暗淡的灯光从一排排高低层次不同的新窑洞里照射出来，好像一艘抛锚的大轮船在黑夜大海上航行着。微弱灯光冲破了山间黑夜从来没有过的奇特的风景线。各个单位又盖了原始的土木结构的饭厅、课堂，大队还要修建一个大操场，又是一次强体力劳动，大家肩挑手推干得热火朝天，挖土方一万多立方米，平出的操场约两万多平方米，南北长方形的练兵场地平整地展现在豹子川，成了练兵习舞的大舞台。(www.xing528.com)

我们这群年轻人从炮火连天的抗战前线来到延安八路军大后方，从抗大二分校来到延安抗大七分校，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了山沟里的“窑洞校园”。在这次强大的体力劳动中，既要解决住的，又要解决吃饭的粮和菜，还要烧木炭冬季取暖，对这群年轻人来说又是一次艰苦的锻炼和考验，也是一次实际的学习。在这次建设校园的过程中，有的队因防护工作未做好，在打窑洞过程中因塌方而使某些同志牺牲了，也有极个别人经不起艰苦生活的考验而当了逃兵，跑到兰州亲戚家享清福去了，这与在打窑洞中光荣牺牲的同志相比，显得多么渺小和可怜。

安家基本就绪，冬季大练兵就开始了，学校开展了多项竞赛，同学们你追我赶，出现了群众性练兵热潮。从早起床到晚熄灯，全天活动都是练兵习武，不少同志提前起床练单杠、双杠，晚上点上火把练投弹，在寒风刺骨的练兵场上，大队领导、队领导和学员们一站就是四个小时，校长彭绍辉专程来二大队检查指导，在大操场上给大家做示范动作，他虽然在作战中负伤失去了一只胳膊，但动作准确迅速，下达口令洪亮有力，真不愧为八路军独臂将军，也是办学校的好领导。大练兵历时四个多月，学员们学会了射击、投弹、刺杀三大技术，掌握了单兵全套动作，并且熟练、准确、快速，符合条例条令规定，掌握了班、排、连队形变换和班进攻防御战术原则；单杠、双杠、木马等器械操作技能普遍有了提高；学员增强了体质，提高了健康水平，完成了一个普通青年学生到一个八路军战士的转变，革命人生的基石更坚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