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标使用限制法律的研究成果

（一）公共健康立法中的科学评估

立法民主保障多元利益主体在立法程序中的博弈，为立法程序提供了民主合法性。除此之外，在立法程序中还需要运用科学原则对立法内容进行实质论证，使得立法内容符合科学原理、能够有效实施。在本章主题上，以商标使用限制为内容的公共健康立法需要在立法程序中设计严密的科学论证环节，设定相应的立法评估指标和评估程序，对公共健康风险以及商标使用限制措施的预期效果及其影响进行科学评估，以保障对商标使用的限制程度控制在公共健康保护这一特定范围之内，并保证商标使用限制措施的实施与公共健康保护水平相一致，使得商标使用限制及商标权人因此造成的损害能够实质性地促进公共健康水平的提高，达到私人利益和公共利益之间的平衡（trade-off）。

在涉及政府规制立法上，美国和欧盟等国皆设置了有关立法评估程序的法律规范，以明确政府规制措施的科学根据，使得规制措施能够最大发挥作用，避免规制失灵和规制俘虏的发生。例如，美国在1993年即颁布了《规制计划和审查的12866执行令》（Executive 12866：Regulatory Planning and Review）^[21]作为政府规制或政府监管措施的立法评估内容和评估程序。该法令一度被其他法令替代，但奥巴马政府于2009年重新恢复执行。^[22]欧盟也对一般性立法设定了一系列的评估指引规范。欧盟在2003年颁布《欧盟议会、理事会和委员会关于制定更好法律的跨机构协定》（European Parliament，Council，Commission Inter-Institutional Agreement on Better Law-making），^[23]欧盟委员会在2009年还发布《影响评估指南》（Impact Assessment Guideline），^[24]对欧盟的立法制订了一套详细的影响评估指标和评估程序。2010年又发布《欧盟的智慧监管》（Smart Regulation in the European Union），^[25]对政府规制措施的立法评估进行进一步的修改和完善，以提高立法的科学性和有效性。

公共健康立法的根本目标是提高公共健康水平，因此在公共健康立法之前需要对公共健康的现实状态进行评估，这就需要依靠公共卫生专家以及相关卫生数据统计等科学支持；其次，公共健康治理的对象一般是以传染性疾病和非传染性疾病为代表的健康威胁，故也应当根据相关疾病的流行病学调查等科学证据对该种公共健康潜在威胁进行程度评估；再次，公共健康治理所采取的措施往往涉及对某一个体权利或经济利益的限制或者损害，并将会带来一系列的成本代价，因此在进行公共健康立法时还需要对公共健康治理措施的效果和可能影响进行评估。简言之，公共健康立法的科学原则主要包括对公共健康的风险评估和公共健康措施的影响评估两方面。

在本章主题上，由于以商标使用限制为内容的公共健康立法主要目的是通过减少相关产品的消费来降低有关非传染性疾病的流行，立法内容则是对相关产品的包装设计进行限制。因此，本章项下的公共健康风险评估主要针对相关非传染性疾病的现实状态以及发展趋势进行评估；而影响评估则主要针对包装设计限制所可能产生的效果以及相应的经济社会影响进行评估。

（二）公共健康风险评估

根据公共健康规制理论，公共健康风险评估一般包括对风险性质、风险持续时间、发生危害可能性以及危害严重性等四个方面的评估。^[26]

1.风险性质（nature of risk）。社会公众可能面临不同的风险来源，这些不同来源均代表着不同风险。风险性质的评估即意味着对风险来源的确认和评估。在本章主题下，公共健康风险主要是非传染性疾病的大规模流行。因此，对这一风险的性质评估需要结合长时间的流行病学调查进行，非传染性疾病在长时间范围内可能会造成流行也可能会逐步稳定，这需要通过公共卫生专家的专业分析进行评估。

2.风险持续时间（duration of risk）。一般来说，风险持续时间的评估是指对风险的发展变化过程进行评估。健康风险在长时间范围内，风险可能会维持不变、也可能会减少或者增加。对于规制措施而言，只有在健康风险持续增加并达到一种威胁程度时方能采取。在本章主题下，非传染性疾病这一公共健康风险也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需要获得有关非传染性疾病的长期监测数据方能正确掌握非传染性疾病的发展变化过程。

3.危害发生可能性（probability of harm）。如果健康风险持续下去将会可能造成何种危害也是风险评估中的重要内容。评估者需要通过科学方法预测风险造成危害的可能性以及发生危害的时间节点，以便于政策制定者可以根据危害可能性的大小以及危害发生的可能时间点上采取措施。因此，危害可能性评估直接关系到公共健康规制措施的正当性评估，因而更加需要通过科学证据进行谨慎评估。

4.危害严重性（severity of harm）。危害严重性评估也是健康风险评估中的重要指标。危害严重性的评估主要是指对公民个体所带来的健康损失评估，如对个人身体的损害程度、是否导致死亡等；同时也包括对社会公众的评估，例如对青少年群体或者老年人群体的危害；还包括对国家整体的危害评估，如对人力资源水平的影响、对国家卫生保障系统的影响等。

（三）规制措施影响评估(www.xing528.com)

如果公共健康风险评估结果显示风险较大、公共健康问题突出，需要公共政策机构采取相关治理措施进行干预，此时则进入到对相关治理措施的影响评估环节。首先，在进行规制影响评估之前，应对经过风险评估确认的该种公共健康风险或现实问题进行重述，说明公共健康规制措施的必要性；其次，规制影响评估对象应当包括拟采取的规制措施和其他的替代措施等若干政策选择方案，而不能仅仅只对拟采取的规制措施进行影响评估。再次，根据上述欧盟和美国有关规制影响评估的一般方法和指标，规制影响评估主要包括政府影响、产业影响、个人影响、社会影响等几项评估指标。同时，对影响评估的主要方法则是“成本——收益”分析方法，即对规制措施可能对政府、产业、个人、社会所带来的成本和收益进行综合评估，兼采定性和定量的方法对各项成本和收益进行计算，最终形成评估结论。

就本章主题而言，对商标使用限制措施的影响评估应当包括上述几项评估内容，即如果采取商标使用限制措施（或包装限制措施），对政府、产业、个人、社会可能带来何种成本和收益进行分析。由于本书主题是基于公共健康政策的商标使用限制措施，其政策目标主要是通过减少相关商品消费、降低某些非传染性疾病的发生概率以最终提高公共健康水平；其产业范围也主要指向烟草、酒精饮料和肥胖食品三大产业，因此虽然商标使用限制措施的具体商品范围存在差异，但其政策目标和政策措施均具有趋同性，故对该种规制措施的影响评估方法和指标体系也可逐一类推适用。由于烟草产业上的商标使用限制措施已经成为立法实践，本章即以烟草平装法案的影响评估为例，论述商标使用限制措施影响评估的具体内容、评估方法和评估指标。

1.政府影响。政府对烟草平装措施所需要付出的成本主要包括立法成本、执法成本和财政成本几项。即如果采取烟草平装措施，政府需要为法案制定过程中的科学论证、公众咨询等等环节付出相关费用，而且在法案通过之后为监测法律执行情况也需要付出相应成本。^[27]另外，烟草平装措施将必然会带来烟草销售减少，从而使得政府在相关税收上承担一定的成本。上述几项政府成本均可以通过定量分析进行评估；政府因烟草平装措施也将获得一定收益。如吸烟率减少和戒烟率增加所带来的人力资源能力提升收益（可以通过数学评估方式获得定量数据，详见表4-1），政府收益还包括因相关非传染性疾病的发生率和死亡率下降而带来的卫生医疗保障支出减少、还包括公民健康水平提升而带来的其他税收增加等。上述政府收益也可通过科学计算进行量化评估。

2.产业影响。烟草平装措施的产业影响包括烟草产业影响和其他相关产业影响两方面。在烟草产业影响上，烟草平装措施的执行将会使得烟草产品销售额直接下降，这项成本需要烟草生产商、进口商、零售商共同承担。烟草平装措施还会使得烟草品牌价值降低，更换产品包装设计也需要承担一定的成本，这两项成本主要由烟草生产商承担。^[28]烟草产业在平装措施上还可能取得一定的收益，即烟草品牌宣传费用将可能有所减少；在其他相关产业影响上，烟草平装措施将会对品牌包装设计产业带来一定的冲击，但与此同时，由于更换新的包装，印刷产业和纸板产业也将会获得一定收益。

3.个人影响。烟草平装措施对消费者个人的影响主要体现为收益，即消费者个体通过减少烟草商品的购买行为以节约资本，并减少相关疾病的发生以降低医疗费用支出，同时还将从健康能力的提升中获得一定的收益。^[29]

4.社会影响。烟草平装措施造成的社会影响则较难进行量化评估。一般而言，烟草平装措施能够有利于减少二手烟污染并改善社会整体环境，吸烟率的降低也有助于提高社会人口的平均寿命和健康水平，从而形成一个更加健康有序的社会整体。^[30]这可能需要通过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相结合方能得出较为准确的结论。

5.其他影响。烟草平装措施还可能会产生其他影响，例如对烟草市场趋势、烟草产业的竞争环境和创新驱动、假冒产品、中小商业实体冲击等方面带来消极影响，虽然该些影响无法按照成本——收益分析方法纳入到对各个主体的成本收益影响对比中，但该些影响直接涉及市场、竞争、创新和中小企业支持等宏观政策和经济价值目的，因此必须科学谨慎地评估和分析烟草平装措施在上述宏观政策和经济价值目标上所可能带来的影响。^[31]例如，烟草平装措施是否一定会使得烟草产品的价格降低而刺激烟草消费上升，并且最终将一国烟草市场趋向低价发展（即是否会造成低价香烟的市场占有率上升而使得更多的人有能力消费香烟）？^[32]该种效应是否一种长期效应，还是仅仅在短期内呈现？^[33]其次，烟草平装措施是否将抑制烟草产业在产品质量上的竞争和创新？由于烟草平装措施限制了烟草产品种类，其是否一定会导致烟草产业在产品质量创新上停滞？^[34]再次，烟草平装措施将会使得烟草产品更加容易被假冒和仿制，从而提高假冒产品（以及非法进口产品）的供给数量。该种影响对政府执法成本、烟草产业的诉讼成本等均会提高。然而，如果烟草平装措施使得品牌香烟的价格变得更低，虽然假冒产品的供给增加，但可能并未带来销售上的增加。^[35]最后，烟草平装措施对国内数量众多的中小商业实体（如便利店、小型商店等）将会造成何种程度的影响？香烟销售在中小商业实体中的份额比例是多少，烟草平装措施是否将会对中小商业实体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这也需要通过科学数据和方法进行评估分析。

表4-1　烟草平装措施的规制影响评估指标

③根据英国政府的评估，某一尝试吸烟的青年放弃吸烟将会带来1.56个生命年的终身受益，估量价值为93600英镑（a lifetime benefit of 1.56 life years，valued at£93，600）。见：https：//www.gov.uk/government/uploads/system/uploads/attachment＿data/file/170569/dh＿133576.pdf.访问时间：2019年12月5日。
④根据英国政府的评估，某一位吸烟成年人完成戒烟，将会带来1.24个生命年的终身受益，估量价值为74400英镑（lifetime benefit of 1.24 life years，valued at£74，400）。见：https：//www.gov.uk/government/uploads/system/uploads/attachment＿data/file/170569/dh＿133576.pdf.访问时间：2019年1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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