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彼得三世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的政治对抗

精彩看点

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身陷绝境——女皇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的去世挽救了腓特烈大帝——安德烈·古多维奇的使命——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男爵被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派往圣彼得堡——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在圣彼得堡占有重要地位——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和彼得三世走得很近——彼得三世积极为普鲁士利益服务——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的乐观精神——荷尔斯泰因乔治·路德维希到来——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不愿意去拜访荷尔斯泰因乔治·路德维希——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抵制——彼得三世和法兰西王国大使在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举行的宴会上的一幕——彼得三世宣布与普鲁士媾和——彼得三世热情接待普鲁士王国特使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的意见——普鲁士王国和大不列颠王国的关系——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的和平政策——彼得三世把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的消息透露给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暴怒——普鲁士王国和大不列颠王国之间关系冷淡——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写给彼得三世的充满激情的信——俄罗斯帝国与普鲁士王国的和平与结盟条约——在圣彼得堡的庆祝活动

芬克·冯·芬肯施泰因

1762年1月21日，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在给好友芬克·冯·芬肯施泰因的信中这样写道：“你知道，我们迫切需要立即与俄罗斯帝国和解，以便从危险中逃脱。”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当时的处境虽然不像十二个月前那么危急，但也极其危险。实际上，普鲁士王国将近三分之一的领地掌握在敌人手中。俄罗斯帝国吞并了东普鲁士，占领了波美拉尼亚的一部分。奥地利占据了西里西亚[1]最好的部分。普鲁士王国很难在萨克森站稳脚跟。普鲁士王国两次被掠夺的首都有一半成了废墟。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获胜的敌人很精明，拒绝交换俘虏，这使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失去了很多老兵。因此，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现在的军队大部分是新兵。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精打细算，积蓄仍然只有几百万。除了伊斯坦布尔，欧洲所有宫廷的大门都对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关上了。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只能把自己的钱投资在一个胜算不大的投机活动上——那就是贿赂奥斯曼帝国入侵匈牙利。女皇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的突然去世，为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那破碎的命运带来了一线曙光。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带着近乎宗教般的热情，为这种出乎意外的好运而感谢上苍。从那一刻起，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的希望开始复苏。“我只能把自己的处境，”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在给卡尔·威廉·斐迪南的信中写道：“与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中的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进行比较，俄罗斯帝国女皇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的死对我的影响，就犹如马尔伯勒[2]的死对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的影响一样。”[3]为了摆脱俄罗斯帝国的梦魇，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终于准备做出重大的牺牲，甚至准备割让东普鲁士。但现在出乎意外、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1762年2月20日，彼得三世的心腹——陆军准将安德烈·古多维奇男爵，抵达布雷斯劳[4]的普鲁士军营。俄罗斯帝国是胜利者也是压迫者。实际上，俄罗斯帝国——这个政治局势的独裁者是在向被征服的国家示好，而且这是第一个！

伊斯坦布尔

卡尔·威廉·斐迪南

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立即领会了这一重大事件的全部意义，并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这个机会。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命令释放手中所有的俄罗斯帝国俘虏，把他们送到圣彼得堡，而俄罗斯帝国不需要交赎金，也不交换俘虏。安德烈·古多维奇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用这种和平的方式完成了任务。为了表示对已故女皇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的敬意，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穿着沉重的丧服，热情洋溢地欢迎俄罗斯特使来到自己的营地。“你，”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说道，“是上帝派来强化我和你那位可爱而可敬的沙皇的幸福结盟的。我看你就如同挪亚看那把橄榄枝带到方舟上的鸽子。”[5]这只“鸽子”对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的热情接待的确印象深刻。从那时起，俄罗斯特使安德烈·古多维奇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普鲁士的事业中去了。但由于安德烈·古多维奇只是被派去宣布彼得三世即位，而且没有得到明确的指示，所以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不能当场同他开始谈判，而是必须向俄罗斯帝国首都派遣一位特别大使。这位特别大使的人选落在副官兼管家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男爵身上。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军官。由于彼得三世喜欢军人，为了引起彼得三世的重视，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便把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提升为上校。与此同时，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把在俄罗斯帝国宫廷料理普鲁士利益的任务交给了驻圣彼得堡的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众所周知，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是彼得三世的红人。事实上，在彼得三世刚登上王位时，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从未想过俄罗斯帝国会朝和解迈出第一步。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私下指示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以老朋友的名义问候新沙皇和皇后”。

1758年，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从维也纳调到圣彼得堡，以对抗法奥两国的影响，并支持摇摇欲坠的首相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别斯图热夫-留明。然而，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来得太晚了，什么事也做不了。但他对普鲁士的同情完全赢得了彼得三世的心。现在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可以为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效劳了。在彼得三世统治初期，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在俄罗斯帝国宫廷的影响力很大。用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的话说：“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是普鲁士政党的主要支柱和主要工具。”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补充说：“每一天，彼得三世都要拜访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给他送水果，或者送去其他的关心。”[6]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还暗示，大不列颠王国政府交给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十万英镑[7]作为秘密服务资金——其中的两万英镑可以用于购买礼物，其中有一笔不菲的资金进入了彼得三世的口袋。因此，彼得三世有充分的理由感谢他的大不列颠王国朋友。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自己的电报表明他此时与彼得三世的关系非常亲密。1762年1月8日，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写信给他的宫廷说：“在一次宴会上，我一直很尊敬的沙皇陛下走到我跟前，微笑着对我说，他希望我对他感到满意，因为前天晚上他派信使到几支部队中去，命令他们不要进一步挺进普鲁士领土，停止一切敌对行动。”三个星期后，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有幸在伊丽莎白·罗曼诺芙娜·沃龙佐娃的寓所里与彼得三世共进晚餐。“当然，我如约而至”，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兴高采烈地写信给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这一次，彼得三世比平时更加健谈，更愿意透露机密。彼得三世表示，他想尽快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达成协议，并下定决心要与维也纳宫廷解除一切协议。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建议，停止与奥地利女大公玛丽亚·特蕾莎毫无意义的谈判的最好办法就是，命令俄罗斯帝国特遣队司令扎卡里·切纽瑟夫立即离开奥地利，穿过奥得河[8]进入波兰。彼得三世似乎很喜欢这个提议，几天后，为实施这一重大提议下了必要的命令。接着，彼得三世非常轻蔑地谈起波兰国王奥古斯特三世，对萨克森大使海因里希·冯·布吕尔伯爵表现出极大的敌意。彼得三世认为海因里希·冯·布吕尔伯爵和文策尔·安东·冯·考尼茨、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别斯图热夫-留明是点燃欧洲大部分地区战火的“三个要犯”，并以“活泼的方式”补充道：“我希望自己的舰队值得献给对抗西班牙的大不列颠王国。”彼得三世还向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保证：在他的任期内，俄罗斯帝国不会与法兰西王国签订任何的商业条约。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对彼得三世那天晚上所做的安排非常满意。两周后，在沙皇村[9]的俄罗斯帝国皇家宫殿里的宴会上，彼得三世假装是为了更好地看到一场盛大的焰火表演，把大不列颠王国朋友拉到窗户的一边，向他透露了一条更有趣的消息。彼得三世说，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最近向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表示：“彼得三世竟然没有预先和盟国达成协议就与俄罗斯帝国的世仇停止战火。我对此感到很奇怪。”俄罗斯帝国的盟国不得不认为彼得三世的这种做法太仓促。“确实是太仓促！”彼得三世用一种极其气愤的语气叫道。至于“世仇”这个词，彼得三世抗议说不明白，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俄罗斯帝国和勃兰登堡家族[10]之间发生过任何争吵。接着彼得三世告诉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为了与俄罗斯帝国结盟，维也纳宫廷给了彼得三世一笔钱，并让他攻打丹麦。彼得三世曾说过，他没有理由要维也纳宫廷的钱，但总希望能找到足够的钱来发动自己应该发动的战争。当然，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对这种状况感到高兴，因为当时的情形突然把他置于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既是国王的顾问又是沙皇的[11]伙伴。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一直保持着联系。事实上，奥地利竞争对手曾明确表示，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从布雷斯劳收到的信比从伦敦收到的还多。和平与战争的问题一直挂在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的嘴边。如果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向大不列颠王国宫廷报告说，“圣彼得堡的一切都尽如人意。彼得三世采取的每一步都能使他的臣民幸福。彼得三世一再的人道和慷慨的行为将赢得所有人的心，并使他的名字在未来的所有时代受到爱戴”，那么这一切也就不足为奇了。[12]

布雷斯劳

维也纳

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

玛丽亚·特蕾莎

海因里希·冯·布吕尔

文策尔·安东·冯·考尼茨

然而，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讲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对于这位爱国的外交官来说，听到彼得三世日复一日地对维也纳宫廷任意发怒，一定是非常痛苦的。不可否认的是，在一场严重的政治危机中，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对礼仪的细枝末节过于拘谨。这使彼得三世的处境更加糟糕。如果把两大帝国的命运交给反复无常、性格偏执的帝王，诸如“亲吻手是否恰当，或者是否应该在彼得三世的特别要求下拜访彼得三世的亲戚”等问题就没有了争议的余地了。1762年2月13日，彼得三世的叔叔，即荷尔斯泰因的乔治·路德维希，应彼得三世的特别邀请抵达圣彼得堡。彼得三世带着全部的宫廷马车和侍从，一路来到十八英里外的萨科齐·塞罗宫殿迎接叔叔，并带着满腔的喜悦护送叔叔来到了首都。不久之后，主持仪式的勒福尔男爵以沙皇彼得三世的名义请外交大使们恭贺乔治·路德维希成为陆军元帅。大不列颠王国、瑞典、普鲁士王国、丹麦和荷兰的大使们立即响应了这一请求。然而，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拒绝去拜访乔治·路德维希。法兰西王国大使路易·夏尔·奥古斯特·勒通内利耶·德·布勒特伊男爵和西班牙大使阿尔马多瓦尔侯爵希门尼斯·德·贡戈拉纷纷效仿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彼得三世非常愤怒，并对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发誓：他尽管无法不面对法兰西王国大使路易·夏尔·奥古斯特·勒通内利耶·德·布勒特伊男爵，但绝不拿正眼瞧他。并且在法兰西王国大使路易·夏尔·奥古斯特·勒通内利耶·德·布勒特伊男爵和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答应自己的要求之前，彼得三世拒绝接见他们。结果，在接下来的六个星期里，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几乎看不见彼得三世。所有的俄罗斯帝国大使也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在这段时间，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几乎没法给奥地利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只能用一种屈辱而迂回的权术——贿赂下级官员——获取本应以正常方式得到的情报。就连他的朋友——患病的俄罗斯帝国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也只能耸肩叹气，对他无法为这个旧联盟做任何事情感到遗憾。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说只有彼得三世才能做主。事实上，自从1762年1月29日废除内阁议会起，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已经被秘书德米特里·瓦西里耶维奇·沃尔霍夫所取代。德米特里·瓦西里耶维奇·沃尔霍夫在宫殿里有公寓，是秘密顾问团的主要成员之一。每日2时，秘密顾问团与彼得三世在内阁处理事务。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想尽了一切办法抓住德米特里·瓦西里耶维奇·沃尔霍夫，但总是徒劳无获。彼得三世的私人秘书奥尔苏菲耶夫·亚当·瓦西里耶维奇直截了当地告诉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自己不敢和他在一起。

乔治·路德维希

路易·夏尔·奥古斯特·勒通内利耶·德·布勒特伊男爵

1762年2月25日，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有幸看到了彼得三世，听他说了话，并目睹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场景。对这个场景，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给我们留下了一个生动的描述。在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为彼得三世举行的宴会上，所有的外国大使和三百名尊贵的嘉宾都出席了。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觉得彼得三世友好亲切，但异常矜持。彼得三世避免提及任何事情，但在晚餐前，他与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和普鲁士军官保罗·冯·维尔纳、约翰·路德维希·冯·霍特伯爵就当前的政治进行了长时间的私下谈话。保罗·冯·维尔纳和约翰·路德维希·冯·霍特伯爵与彼得三世的关系不错。他们以前都曾是战俘，但彼得三世将他们释放了。彼得三世特别喜欢约翰·路德维希·冯·霍特伯爵，通常称呼他为“我的兄弟”。1762年2月25日21时，为了省掉彼得三世厌恶的仪式，大家为自己的座位抽了签后便坐下来吃饭。在持续了四个小时的用餐过程中，彼得三世喝了很多勃艮第葡萄酒和水。彼得三世承受不了这么多酒精，变得异常兴奋和激动。彼得三世大声地赞扬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表示对他的尊敬、忠诚和钦佩。宾客们从桌旁站起身，装满烟斗和烟草的篮子就被端了进来。大部分的宾客都是抽烟的。彼得三世玩了一阵最喜欢的纸牌游戏——把十枚金币放到池子里，作为每条生命的赌注，每个人都赌上一定数量的生命，最后幸存下来的就是赢家。外国大使们应彼得三世的邀请参加了这一游戏，其中也包括法兰西王国大使路易·夏尔·奥古斯特·勒通内利耶·德·布勒特伊男爵。不一会儿，彼得三世的表现显得有失尊严。彼得三世开始用大不列颠王国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宽容地称之为“活泼的方式”诘问法兰西王国大使路易·夏尔·奥古斯特·勒通内利耶·德·布勒特伊男爵。但对于法兰西王国大使路易·夏尔·奥古斯特·勒通内利耶·德·布勒特伊男爵和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来说，在公共场合开这种玩笑显得十分滑稽而下流。彼得三世显然有点醉醺醺，却想要表现得和颜悦色。法兰西王国大使路易·夏尔·奥古斯特·勒通内利耶·德·布勒特伊伯爵假装没听见彼得三世的话，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也没想过问，但彼得三世没那么容易消停。过了一会儿，除了西班牙大使阿尔马多瓦尔侯爵希门尼斯·德·贡戈拉和几个宫廷贵妇，其他玩纸牌游戏的人都出局了。彼得三世手里拿着烟斗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突然在一个角落里碰到了法兰西王国大使路易·夏尔·奥古斯特·勒通内利耶·德·布勒特伊男爵。彼得三世向西班牙大使阿尔马多瓦尔侯爵希门尼斯·德·贡戈拉挥着手，大喊：“记住我的话，西班牙要输了！”痛苦而敏感的法兰西王国大使路易·夏尔·奥古斯特·勒通内利耶·德·布勒特伊男爵觉察到，在这番无辜的言论背后，实际是暗示大不列颠王国和西班牙之间正在进行的海战，而西班牙当时正与法兰西王国结盟。他立刻鼓起勇气，尖刻地反驳道：“尊敬的先生，我们希望西班牙不会失败，因为我们与西班牙同在。如果您信守承诺，忠于现有体系的话，西班牙更不会失败。”法兰西王国大使路易·夏尔·奥古斯特·勒通内利耶·德·布勒特伊男爵的反驳似乎使彼得三世清醒了。彼得三世立刻从打趣变成了暴怒。“我已经告诉过你，”彼得三世叫道，“我想要的是和平——是的，和平！和平！如果你不愿意配合的话，这对你来说将是件坏事。让我告诉你吧！我是一个军人，我可以带来光明。”不难想象，大家情绪很激动，当时的形势一触即发，因为彼得三世显然是气疯了，而法兰西王国大使路易·夏尔·奥古斯特·勒通内利耶·德·布勒特伊男爵也是个脾气暴躁的年轻军官。还好，这次，法兰西王国大使路易·夏尔·奥古斯特·勒通内利耶·德·布勒特伊男爵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避免与彼得三世产生口舌之争。法兰西王国大使路易·夏尔·奥古斯特·勒通内利耶·德·布勒特伊男爵转向宴会的主人——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彼得三世非常清楚，这件事也许会让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感到很难受，但他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当然，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尽管也会谴责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但也许只能耸耸肩膀，低声抗议说他没有能力阻止这种不愉快的发生。

彼得三世的这种无理取闹让同盟国的大使们更加不快，因为彼得三世的公开行为对他们各自的宫廷造成了越来越大的威胁。当时的政治潮流显然正以不可抗拒的力量使俄罗斯帝国越来越偏离它自古以来的立场。1762年2月13日，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把大不列颠王国、法兰西王国、萨克森和瑞典的大使们召来，交给他们一份声明。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来说，这份声明都是令人不愉快的。在这份后来送交给所有外国宫廷的文件中，彼得三世宣布：增进臣民的福利是每一个统治者的首要职责。但彼得三世深感遗憾的是，已经持续了六年的战争火焰，至今非但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反倒在不断地扩大，并对欧洲各国造成明显的伤害。因此，对这种毫无用处的流血事件，彼得三世感到痛心，并急于消除这种罪恶。于是，彼得三世向所有俄罗斯帝国结盟国的宫廷宣布：为了使俄罗斯帝国和欧洲恢复和平，彼得三世准备牺牲俄罗斯帝国军队征服的一切。希望盟国的宫廷也愿意牺牲特有的优势来恢复普遍的平静，因为这种优势只有通过进一步的流血才能获得。同时，为了完成如此有益的工作，彼得三世希望盟国的宫廷能尽其所能地做出贡献。

在默默地听了俄罗斯帝国声明之后，不清楚进一步的细节之前，同盟国的大使们拒绝就声明发表任何意见。而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单独和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一起时，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坦率地说，所讨论的文件中有许多段落既可疑又无礼。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会向本国的宫廷说这是一份彻头彻尾的恶毒声明。因为看似平和的声明仅仅是一种逃避履行最庄严条约义务的手段，并为贪婪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打开了一条解脱之路。

卡尔·威廉·冯·迪本伯爵

事实上，这一声明只是彼得三世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正式结盟的开端。1762年3月3日，普鲁士王国特派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男爵抵达圣彼得堡。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受到彼得三世的热情接待。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还没来得及以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的名义祝贺彼得三世登基，彼得三世就满怀热情地向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保证，他对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怀有无限的忠诚和钦佩之情，并在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耳边悄悄说，他有许多事情要私下跟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谈。说了一通之后，彼得三世立即伸出胳膊，挽着他的新朋友去吃晚饭。彼得三世不停地谈论着普鲁士军队和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因为彼得三世对这个话题的细枝末节了如指掌。多年前，彼得三世就知道每个团的上校和正职军官的姓名和年资。[13]很快，彼得三世就在宫殿附近为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提供了一幢大厦和一套华丽的宫廷装备。这种待遇即使是友好的瑞典大使卡尔·威廉·冯·迪本伯爵也得不到，尽管他的军衔比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还高。从此，彼得三世每天去看望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每天和他一起吃午饭和晚饭。事实上，还不到一个星期，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和彼得三世的亲密程度完全超过了与大不列颠王国罗伯特·默里·基思的。罗伯特·默里·基思起初是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的向导。从此以后，直到彼得三世统治结束，普鲁士对俄罗斯帝国宫廷的影响是非常大的。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被派往圣彼得堡的明确任务是结束同俄罗斯帝国的战争，并使俄罗斯帝国脱离盟国。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要牢记两个事实：一是彼得三世对荷尔斯泰因公国的偏袒；二是彼得三世对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的崇拜。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向彼得三世保证，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认为俄罗斯帝国军队从战场上撤退标志着两国之间建立了真正的友谊，而这种友谊是永远不会被忘记的。在必要时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有权同意把东普鲁士[14]割让给俄罗斯帝国，条件是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将在其他地方得到补偿，至于其他什么地方最终得由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自己决定。对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来说，这是一次非同寻常的投降。这次投降与其说是由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对彼得三世的感激，倒不如说是由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害怕被大不列颠王国抛弃。自1762年年初以来，圣詹姆斯宫廷和柏林宫廷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太融洽。大不列颠王国政府对代价高昂、无利可图的神圣罗马帝国战争越来越感到厌倦，特别是现在与法兰西王国和西班牙的海战占去了大不列颠王国政府的全部精力和资源。到目前为止，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在别的地方所得到的补给是非常缺乏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在伦敦的崇拜者也开始为他们的英雄偶像的固执而感到遗憾。因为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不肯向敌人屈服，甚至不向命运屈服。1762年1月，在回答普鲁士公使海因里希·克尼普豪森关于大不列颠王国政府对神圣罗马帝国战争的要求时，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直截了当地告诉海因里希·克尼普豪森，鉴于大不列颠王国与西班牙的新战争，在随后的战役中，大不列颠王国陛下不能大力支持神圣罗马帝国的盟国。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认为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应立即与奥地利展开谈判。海因里希·克尼普豪森自己也认为这个建议很有道理，所以恭敬地建议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不要“反对”大不列颠王国政府的观点。[15]“大不列颠王国政府，”海因里希·克尼普豪森在这一场合写道，“经常暗示，在某些时候，最强大的国家有义务做出牺牲，任何国君都不应该宣称他永远不会以任何代价来实现和平。”但海因里希·克尼普豪森这么做可谓是吃力不讨好。因为伟大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不愿听命于人。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严厉斥责海因里希·克尼普豪森，并威胁说，如果海因里希·克尼普豪森再一次忘了自己的身份，在不适宜的时候给自己的主人提出意见，将会受到严厉惩罚。然而，在一场对大不列颠王国不再有利的战争中，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又不愿再支持普鲁士王国了。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将彼得三世的即位视为促成和平的有利时机。当然，第一步是把普鲁士王国从俄罗斯帝国的魔掌中解救出来，而这唯一的问题是怎样才能用较小的代价收买俄罗斯帝国。于是，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问俄罗斯帝国驻伦敦大使亚历克修斯·米哈洛夫斯基·戈利岑，在普鲁士王国被占领的领土中，俄罗斯帝国希望保留哪些部分。亚历克修斯·米哈洛夫斯基·戈利岑脑子里装满了古老的爱国主义的思想。亚历克修斯·米哈洛夫斯基·戈利岑不知道彼得三世迷恋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所以认为彼得三世不会放弃俄罗斯帝国的任何战利品，特别是当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自己也认为这些领土已经丧失殆尽的时候。亚历克修斯·米哈洛夫斯基·戈利岑说，这样的和解不仅与俄罗斯帝国的荣誉和荣耀相悖，而且有损俄罗斯帝国的安全。特别是俄罗斯帝国沙皇开始统治时，已经决定把东普鲁士全境纳入版图。东普鲁士不仅是亚历克修斯·米哈洛夫斯基·戈利岑征服的一个省，而且以前从未属于俄罗斯帝国。1762年1月26日，亚历克修斯·米哈洛夫斯基·戈利岑说：“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事实是，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已经厌倦了和普鲁士王国的联盟，并且很乐意接受摆脱这种困境的机会。”[16]亚历克修斯·米哈洛夫斯基·戈利岑接着说：“大不列颠王国并不想仅仅为了满足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的要求而发动一场战争。”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自以为得到了彼得三世的信任，还抱着其他不切实际的希望。“不管普鲁士宫廷多么渴望和平，都不希望大不列颠王国撤回部队。因为这样对普鲁士不利……大不列颠王国军队的撤离非但不能加速和平进程，反倒会使战争拖延下去。因为这样的撤离将使普鲁士王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继续战争，而这是普鲁士宫廷绝不希望看到的。普鲁士宫廷希望在做出合理牺牲的情况下，把普鲁士王国从彻底的毁灭中拯救出来。”

海因里希·克尼普豪森

这既是常识，也是明智的外交策略。但不幸的是，彼得三世不可估量的轻率行为，立刻扰乱了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精心平衡的“体系”。这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于是，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要求亚历克修斯·米哈洛夫斯基·戈利岑绝对保密。更确切地说，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去圣彼得堡的秘密任务给大不列颠王国外交部留下了阴险和可疑的印象[17]。亚历克修斯·米哈洛夫斯基·戈利岑认为，把包含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绝密消息的秘密文件放在与之密切相关的彼得三世那里是最安全的。这种想法完全可以理解。然而，这个时候，彼得三世对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顶礼膜拜，就好像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是神一样，甚至在公开场合称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为“国王，我的主人”。正如萨克森大使约翰·莫里茨·普拉瑟所说：“在圣彼得堡，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就是沙皇。”事实上，在这段时间里，两个君主之间的通信充满了亲切之情。他们两人似乎是在打赌，看谁会对对方说最恭维的话。彼得三世把扎卡里·切纽瑟夫的部队从奥地利撤出来，[18]这样就可以把这支军队安排在急需的地方——保卫柏林。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这位无忧宫愤世嫉俗的哲学家，在表达对彼得三世的感激之情时，有时甚至变得感性起来。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在给彼得三世的信中写道：“陛下将会发现，当一个人表现得如此高尚，拥有我们这个时代不常见的高贵品质时，他就有权受到敬佩。陛下即位后颁布的一些法令已经赢得了臣民们和欧洲最神圣地区人民的祝福。”又说，“虽然欧洲其他人都在迫害我，但我发现你是我的朋友。我找到了一位有一颗真正神圣罗马帝国之心的朋友，一位永远不会让神圣罗马帝国成为奥地利王室奴隶的朋友。我把所有的信任都寄托在你身上，我向你发誓，我将是你永远忠诚的朋友。”“陛下，”彼得三世在回信中谦恭地写道，“当您如此高度赞扬我时，一定是在嘲笑我。事实上，您一定对我的一无是处感到惊讶。陛下，您的品质非凡，您的功绩让我惊叹。在我眼里，陛下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英雄之一。”[19]

在这之后，彼得三世对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无限迷恋。彼得三世每走一步都要先征求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的意见，甚至连一些对大臣们都不愿透露的私人情况也会告诉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因此，1762年3月13日，彼得三世读到亚历克修斯·米哈洛夫斯基·戈利岑的那份标有“最高机密”的急件时，就立即把它的副本寄给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随即，彼得三世又把急件寄给了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并告诉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说，他很乐意立刻接受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有关和平提议。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自然建议他的主人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尽快遵从彼得三世的要求，特别是在俄罗斯帝国的反普鲁士政党非常多的时候。事实上，这里所说的反普鲁士政党包含了每一个有名的俄罗斯人，除了副官戈都诺夫，因为他是第一个把彼得三世的橄榄枝带给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的外交“鸽派”。

但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不需要什么提醒。他仔细阅读了亚历克修斯·米哈洛夫斯基·戈利岑的急件后，立即对大不列颠王国外交部大发雷霆。到目前为止，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觉得有必要和他们谈谈，希望能获得必要的资金来进行一场新的运动。但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对大不列颠王国外交部同他谈判的方式——如他所说的“举起棍子”——深恶痛绝。大不列颠王国这次典型的口是心非，终于使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相信，就目前而言，大不列颠王国联盟的根基已经被击垮了，他可以放心地投入俄罗斯帝国的怀抱。因此，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对大不列颠王国外交部骂不绝口。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说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活该在车上摔个稀巴烂，德文希尔也跟他一样糟。[20]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写信给妹妹瑞典的路易莎·乌尔丽卡王后，说他再也不敢相信来自大不列颠的人们了。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一度认真考虑中断与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内阁的所有联系，将有关俄罗斯帝国谈判的文件提交给下议院的反对派主要成员。但最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还是被说服去请教他的好朋友皮特。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虽然让普鲁士王国在伦敦的公使海因里希·克尼普豪森继续留在伦敦，以避免与大不列颠王国公开决裂，但对大不列颠王国政府进行了报复——故意隐瞒与俄罗斯帝国谈判的性质。这显然使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懊恼。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通过大不列颠王国驻圣彼得堡大使罗伯特·默里·基思和大不列颠王国驻柏林大使安德鲁·米切尔公开抱怨这种破坏两国友谊的行为。

安德鲁·米切尔

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对彼得三世的感激之情甚至比他对布特勋爵约翰·斯图尔特的愤怒更强烈。“我应该是最忘恩负义、最不值得尊敬的人，”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在1762年3月23日给彼得三世的信中写道，“陛下慷慨的行为深深打动了我。陛下的行为超出了我的预料。您向我揭示了盟友们的背信弃义。当整个宇宙都要抛弃我的时候，您帮助了我。大自然赋予了我一颗敏感而感恩的心。陛下为我做的一切让我深受感动。您想订什么条约，我就签什么条约。您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我发誓，我绝不会背弃我的誓言。您给所有君主树立了一个美德的榜样。这种美德应该吸引所有诚实人的心。我完全信任陛下。”[21]在谈判问题上，由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全权负责。“履行彼得三世对你提出的一切要求，”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写道，“我授权你全权负责条约事项。只要彼得三世起草条约，我就会签署。彼得三世是我的朋友。请你客气地告诉沙皇陛下，不管我年纪多大，只要形势需要，我随时准备去保卫他的领土。”

在这之后，阻碍这种心灵结合的政治障碍很快就被克服了。自然就没有任何定期和严肃的谈判之类的迹象。当崇拜英雄的人渴望为他的英雄牺牲一切，而他的英雄只需要用他最好的微笑来接受所提供的一切，怎么可能还有谈判呢？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把条约草案交给了圣彼得堡的冯·什未林伯爵。冯·什未林伯爵是彼得三世释放的首批普鲁士战俘之一。冯·什未林伯爵对彼得三世充满信心。当然，条约草案首先应该提交给俄罗斯帝国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但没有人征询过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的意见。在没有见证人的情况下，威廉·伯恩哈德·冯·戈尔茨只是私下把条约草案读给彼得三世听。1762年5月5日，彼得三世签署了这份条约，而且没有给出任何修改的意见。签署之后，这份条约才被送给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进行确认。这个秘密的条约是俄罗斯帝国签署过的最可耻的文件之一。彼得三世的轻轻一笔不仅把俄罗斯帝国过去五年从普鲁士王国那里赢得的领土归还给了普鲁士王国，还与普鲁士王国缔结了“符合当前契约”的正式联盟。盟约规定：在对方受到攻击时，缔约国都派出一万两千名步兵和四千名骑兵进行支援；在对方不知情或不同意的情况下，互不讲和。在第一条秘密条款中，心怀感激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承诺帮助彼得三世从丹麦手中夺回石勒苏益格公国[22]，甚至还承诺，如果彼得三世在其他地方受到攻击，将为彼得三世提供一支普鲁士军队。在第二条秘密条款中，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帮助荷尔斯泰因乔治·路德维希登上库尔兰公爵的宝座，并用瓦滕贝格公国作为对恩斯特·约翰·冯·比龙的补偿。在第三条秘密条款中，缔约国同意在不改变波兰宪法的形式下，在当权的国王死后，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将尽其所能，促成一位俄罗斯帝国沙皇认可的人当选波兰国王。还有两条单独的条款限制该条约的运作。在这两条单独的条款中，第一条规定：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在俄罗斯帝国和奥斯曼帝国或波斯之间的战争中保持中立，而彼得三世在普鲁士王国和法兰西王国或大不列颠王国之间的战争中保持中立。第二条规定：这两个缔约国自行保护波兰的不同政见者。本条约签署后不久，尼古拉·瓦西列维奇·列普宁被任命为俄罗斯帝国前往普鲁士王国的和谈特使。在布雷斯劳附近的佐藤多夫的普鲁士军营里，他见到了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就这样，俄罗斯帝国和普鲁士王国之间中断了六年的外交关系得到了恢复。

石勒苏益格公国纹章(www.xing528.com)

尼古拉·瓦西列维奇·列普宁

与俄罗斯帝国达成正式联盟之后，1762年5月22日，普鲁士王国和瑞典迅速签订了和平条约。根据此条约，瑞典释放了在波美拉尼亚和梅克伦堡的普鲁士军队。“我认为，”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在给妹妹路易莎·乌尔丽卡王后的信中这样写道，“我现在再也不会被认为是一个没人敢交往的政治上的‘麻风病[23]人’了。”“大联盟的花冠”确实开始“凋零”了。1762年5月28日，为了庆祝与普鲁士王国达成的和平协议，彼得三世举行盛大的宴会。宴会上，宾客按等级排列，这是他统治以来的第一次正式宴会。彼得三世、首相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沃龙佐夫和副首相亚历克修斯·米哈洛夫斯基·戈利岑都佩戴了黑鹰勋章。宴会持续了四个小时，其中进行了四次举杯庆祝：第一次是表达与普鲁士王国恢复和平关系的喜悦和感恩之情；第二次是祝贺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第三次是为两国未来的永恒友谊[24]；第四次是为了向“普鲁士军队中所有英勇的官兵”表示敬意。每一次祝酒都伴随着三声炮响——分别来自圣彼得、圣保罗和海军部要塞的炮声，以及为这一特殊目的而在宫殿对面的大广场上放置的五十枚大炮。事实上，炮声一直持续到23时。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估计大概有几千磅的弹药被浪费。一整天，彼得三世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尽情宣泄自己的情绪。就像奥地利大使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伯爵轻蔑地抱怨的那样：彼得三世忽略了这样做是“对古老盟友奥地利的不尊重甚至是冒犯”。宴会结束后，在俯瞰涅瓦河的宫殿里举行了隆重的舞会。庆祝节日的焰火和彩灯是俄罗斯帝国有史以来最壮观的。在宫殿前的瓦西列夫斯基岛上举行的主要展览持续了几个小时，耗资数千卢布。在展览的第一个场景中，代表俄罗斯帝国和普鲁士王国的两个巨大人偶从相反的方向慢慢向对方走去；快靠近时，他们互相敬了个礼，并深情地拥抱在一起；接着，他们开始离开。他们刚一走开，就在他俩友好地互相敬礼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片犹如圆形剧场的树林——树林中间有一棵燃烧着美丽的绿色火焰[25]的“棕榈树”。然而，令欣喜的观众印象更加深刻的是描绘巨大的雅努斯神殿[26]的一幅画。神殿的两侧是金色的长廊，两扇门都灯火通明，最后在一片燃烧的瀑布中消失。

[1]西里西亚是中欧的一个历史地域名称。1762年，该地域的绝大部分地区属于波兰，小部分则属于捷克和德国。

[2]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期间，任大陆英军司令。1704年7月至1704年8月，指挥布伦海姆之战，大败路易十四指挥的法军。

[3]《腓特烈大帝政函》1762年1月。——原注

[4]布雷斯劳即现在的弗罗茨瓦夫波兰，波兰第四大城市，西里西亚地区首府。

[5]该典故源于《圣经》，这里指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把俄罗斯帝国特使当成和平信使。

[6]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公函》。——原注

[7]罗伯特·默里·基思：《公函》，大英博物馆，补篇。——原注

[8]奥得河是一条位于中欧的河流。发源于捷克，流经波兰西部，并构成波兰与德国之间长一百一十六英里的北部国界，为奥得河——尼斯河线的一部分。

[9]这座城市在沙俄时期被叫作“皇村”，这主要得益于俄罗斯帝国沙皇皇室的庄严产业都汇集于此，可以说这里就是曾经的豪门之地。

[10]勃兰登堡家族为神圣罗马帝国从1157年到1806年的主要家族，其勃兰登堡伯爵领地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重要邦国。

[11]这里的国王指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沙皇指彼得三世。

[12]罗伯特·默里·基思：《公函》，大英博物馆，补篇。——原注

[13]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公函》。——原注

[14]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索洛维约夫：《远古以来的俄国史》。——原注

[15]《腓特烈大帝政函》1762年。——原注

[16]亚历克修斯·米哈洛夫斯基·戈利岑：《公函》，索洛维约夫引用。——原注

[17]在1754年至1763年的七年战争中，普鲁士王国与大不列颠王国同盟，俄罗斯帝国与奥地利同盟。

[18]《腓特烈大帝政函》，1762年。——原注

[19]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索洛维约夫：《远古以来的俄国史》。——原注

[20]《腓特烈大帝政函》，1762年3月。——原注

[21]《腓特烈大帝政函》1762年4月至1762年5月。——原注

[22]石勒苏益格公国位于目前德国和丹麦边界以北三十七英里至以南四十三英里之间。

[23]麻风病是一种传染病。

[24]弗洛里蒙·克洛德·梅西-阿尔让泰，《公函》，1762年5月。——原注

[25]安德烈·博洛托夫《笔记》，当时安德烈·博洛托夫目睹了焰火晚会。——原注

[26]雅努斯神庙是古罗马时期的神庙之一。神庙两侧刻有门神雅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