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劲峰就像一个拿着钓竿在湖边溜达的人,看了一整年,但下竿的次数寥寥。
2008年政府给市场打了一支强效兴奋剂后,指数在2009年大幅上扬80%,散户和机构投资者都在这个市场上疯狂地玩着击鼓传花的游戏:2009年整体市场换手率为474%,基金公司换手率为293%。林劲峰在写给投资人的信里对此调侃道,机构投机者的“效率”也是当仁不让的;他直言如此高的换手率估计能荣登2009年世界榜首!
稳健的价值投资者一定要避开每天的噪声,避开短视的投资者,与大众分道扬镳。林劲峰就是如此。2009年,他就像一个拿着钓竿在湖边溜达的人,看了一整年,但下竿的次数寥寥。这一年除了偶尔打打新股,唯一的操作就是买入工商银行股票,持有四个月后卖掉。这笔交易的年化收益率达到了28%,市场却在他出售之后继续疯狂。
这一年,林劲峰依然对市场保持着警惕甚至看空的态度。从年初的2月到年中的7月,林劲峰先后将自己对于市场观察的思考写成三篇文章,标题都是“关于今年的行情”。
2008年底,中央政府为了应对外部金融危机可能会对中国实体经济造成的冲击,提出了“四万亿”的经济刺激方案。中央政府以“出手要快,出拳要重,措施要准,工作要实”要求各级政府和机构来执行最高层的政策。
通常年底的时候,商业银行都会收缩信贷甚至只收不贷,但是在2008年最后两个月里,商业银行一反常态突击放贷。
林劲峰从“四万亿”经济刺激方案的官方报道和政治行文中读出了深意。他一向是个政治嗅觉灵敏的人,依照他的判断,这轮刺激方案的出台毋庸置疑将会在资本市场上吹起泡沫。因此政策一出台,他就开始安排资金入市。事后林劲峰坦言,这种投资行为本身并不符合他的投资理念,纯粹就是做一次短期的套利。
但是3个月之后,林劲峰就开始对市场悲观起来。他坚持认为这轮政策刺激不足以改变“股改行情”之后中国股指继续回落的大势。他身边做生意的人,尤其是那些民营企业、中小企业并没有从刺激方案中获得急需的信贷资金,更多的信贷资金仍旧流向了国有企业和大型企业。这也不能怪银行。商业银行向来是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但是信贷资金这样的流向格局,导致资金并未进入实体经济循环,神通广大的人仍会从银行拿到资金,然后在股市里兴风作浪。
不管怎样,林劲峰看到的是实体经济还没有出现改善的迹象。“回到我们中国的经济增长,这十年来的最重要增长力量就是出口。我们的投资大部分也是为了出口而投资。而我们的刺激消费只能在口上说说而已,我口袋里没钱,再刺激我也不会变出钱来消费。这就是我们的现状,这种现状下就敢放言说见底回升,这会不会轻率了一些?”
巨量资金反倒开始在房地产市场膨胀,至于说很多城市居民“望高房价而兴叹”,则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
“在目前这个阶段,市场很可能继续高涨下去,但我选择见好就收。”4月份的时候,林劲峰已经决定从这轮泡沫行情里抽身而出。他通过自己的文章提醒市场上的玩家,泡沫行情的发展与业绩完全无关;在这种行情中,大家可以尽情地狂欢乱舞,舞蹈的背景音乐就是题材、技术走势和消息。“在这个喧闹的迪斯科厅里,我尽管也参与着扭了几下,但发现自己却是那么的跟不上节拍。所以,我大部分时间只能在舞池的角落里看大家跳。尽管比不上舞者,但欣赏狂舞者的优美动作也是令人享受的。”(www.xing528.com)
其实,市场的顶点与底部几乎无人能够预测也无法预测,这是因为,市场是一个分散决策的复杂系统。市场的每个参与者都具有各不相同的心态和判断,各自决定自己的行为,而他们的行为或多或少都影响着市场的结果。最极端的买方行为决定了市场的顶点,而最极端的卖方行为决定着市场的底部。但对不确定对象的极端行为做出准确预测,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林劲峰虽然对这轮泡沫行情提出自己悲观的判断,但并不代表他在试图预测市场。他说,“我无法预测市场,但是我会通过市场中出现的极端行为来调整我们的策略。”林劲峰当时已经发现了这些极端行为,“我们的一些经济学家开始吹响了经济见底回升的号角;一些‘死’掉很多次的股评家又活过来了,并直指3000点;一些从不知道股票为何物的饭堂阿姨又问起了股票。”
不过市场似乎并不领情。就在林劲峰看淡泡沫行情半年的时间里,上证指数依然从2500点上涨到了3500点。7月份,林劲峰写出了这组系列文章的第三篇。
“泡沫行情如火如荼地发展着,我又要站出来泼冷水了!很多同志批评我,撤出的时间太早、预测错误了等。”林劲峰对这些批评的回应是,他只愿意做一场盛宴的提前入场者,“当大家都蜂拥而入这场盛宴的时候,我们选择心满意足地悄悄离开。”
早已习惯了资本市场尔虞我诈、消息坐庄满天飞的林劲峰,以一种近乎公益的心态提醒、告诫资本市场里的中小散户,“你们正在玩得高兴的击鼓传花的游戏的背景音乐已经接近尾声了。你们现在可以拿一支笔简单地算算,对于你们持有的或者正打算买入的股票,在最乐观的情况下未来每年将带给你的每股利润数字,再将这些数字除以你所付出的股价,这个最后的数字就是你们在最乐观估计下的未来回报。反过来,你们还可以算算在最保守的情况下你们的未来回报有多少?我相信,这将是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这篇文章公开不到一个月,这轮泡沫行情开始破灭。林劲峰对了!
2009年快要结束的时候,林劲峰告诉自己的投资人,“我们也很无奈,实在找不到符合我们要求的‘鱼’,干脆就连鱼钩鱼饵都省下了,只是隔岸观火。”事实上,在股市下跌过程中出手太早,对所有的投资者来说都具有很大的风险,包括价值投资者。当股票下跌之时,饥渴的投资者都会禁不住诱惑出手买入,但很快市场就会证明冲动的代价,如果市场走熊,过早买入的错误将会越发明显。
对市场担忧的实际上不只是林劲峰一个人。2010年初,专栏作家、资深财经记者陆一在一篇市场评论文章里不无忧心地写道,“市场是否会在2006~2007年大涨透支之后,重复2001~2005年的大跌?这到2010年已经成为一个既成的历史事实。而市场是否会因为99%已解禁但未减持的‘大小限’的压力而长期徘徊在3000点左右、重复上一次那样长达将近5年的一蹶不振?这却是一个有待时间来证实的命题。”
陆一的担心很快就变成了现实。上证指数在2011年12月13日回落到了2001年6月14日的阶段历史低点,下跌的趋势还没有放缓的迹象。10年指数上涨幅度为零。当年时任证监会主席尚福林就职时,就有股民拿他的名字谐音来取笑,没想到最终成了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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